书城历史抗战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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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选择

赵诗婷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不得不与朋友失去联系。

因为她现在在延安。

三年前,赵诗婷刚进入南开大学的时候,南开大学的自由要比她想象中更令人激动。

南开大学木斋图书馆前面,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留下点点光斑,她穿着浅蓝色的短上衣,黑色的长裙,在风中飞舞的两条辫子乌黑而又健康,她终于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这种感觉仿佛就在就在这里,就在自己的眼前。

她想成为一名老师。

经过这三年的学习她才发现,她要做的事情只是刚刚开始。

在国家面临战争的时候,她也想为国家做一点事情。

不管是什么时刻,教育绝对不能停下来的,日本人已经在东北开始推行了奴化教育,开始从文化和精神层面上吞噬中国人,妄想让中国人一辈子沦为奴隶,这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情。

赵诗婷想到这里,感到非常的气愤,她紧握住了自己的双手,自己虽然不能像刘裕民和周耀辉一样成为一名军人在战场上杀敌,但是作为一名中国人,她愿意从事这样一份职业,她愿尽自己力所能及的一份力量,去改变这种状况。

直到赵诗婷收到了赵平的一封信,赵平本来就让她毕业的时候回到北平,这封信比原计划提前了一个多月。

当她回到北平的时候,她能够预想到父亲将对他说的话,那一天的对话,赵诗婷记得很清楚。

赵平说道:“你记不记得,你在看《国家与革命》的时候,你问过我为什么会有这些书,我当时并没有回答你。”

“我当然记得,你当时对我说,这些书只能我自己看。”

“是的,我当时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还没有到时候。”赵平接着说道:“虽然你已经知道了,但是今天爸爸还是要郑重地告诉你,爸爸是一名共产党员。”

赵诗婷平静地说道:“爸爸,其实我早就知道。如果当时没有你的帮助,不可能那么多游行的学生会得到释放,我们的话剧根本不可能演出,我总觉得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的。”

赵平微笑着看着赵诗婷,过了很久,缓缓说道:“是的,你所说的有一天就是今天。”他接着道:“我是一名****特工,我这些年来所做的事情除了监视国民党,更重要的是对付日本人。”

赵诗婷的眼睛亮了起来,“我现在明白了,我终于可以将你以前的那些举动联系起来了。”

赵平眸色幽深,一字一句道:“城外的日本人随时都可能会发动进攻,也就是说北平谁是都可能陷入火海,战争就在我们面前,战争可以将我们的生活完全摧毁,很多人会死去,在战争中,我们不仅要学会生存,我们还要学会战斗。”他的眼神中发出一丝别样的光彩,语气也变得更加坚定,“这就是我所从事的事业,很多人都在为这个国家战斗,同时很多人都在流血牺牲,所以,你愿意了解我们的话,我们父女俩一起为我们的国家战斗。”

赵诗婷有些激动,“我虽然不能像周耀辉刘裕民他们一样走向战场,但是我也想为我的祖国战斗,爸爸,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和你在一起,以后也是。”

赵平动容地凝视着赵诗婷,“我们所从事的将是一件很苦的事情,我们以后将要面对最可怕的敌人,我们以后要面对的将是一段很漫长很艰难的时间,你要为此付出很多东西的,你知道吗?”

赵诗婷平静并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爸爸,我愿意去学习,我愿意去探求,我愿意从事你们的事业,就像你们一样,就像周耀辉和刘裕民一样。”

赵平用力地点了点头,“你知不知道延安?”

赵诗婷想了想,忽然道:“我可以去那里?”

“战争随时都会爆发,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赵平正色道:“这段时间你要对我们所从事的情报事业进行学习,那里是一个值得你了解的地方。”

“延安?”赵诗婷的眼睛发出了光,她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

赵诗婷接着道:“在我读《国家与革命》的时候,当时我就在想象延安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今天我真的可以去那里了。”

那些看起来很遥远的东西,接受起来其实并不难,因为有些东西它好像就在我们的身边,对于国家的热爱我们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有很多事情会令我们成长,而责任就是最直接的一种。

战争有时候看起来很遥远的,但是他现在就要发生了,在战争的摧残下,你原先建立起来的一切构想,都将会被无情的毁灭,甚至比这个还要残忍。

我们在平常都会在意很多的事情,金钱,权力,地位,事业,当毫不讲理残忍无情的战争来临的时候,这些事情都会分崩离析,在一瞬间全部崩塌,战争会让你彻底的陷入黑暗中,在战争面前我们不仅仅要的是能够生存下来,我们还要学会去战斗。

赵诗婷所要从事的事业,就是战斗。

不光是前线的士兵,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为了胜利,其实很多人都在战斗。

这是赵诗婷的选择。

在战争来临的时候,他们要做好最万全的准备,最完整的计划,最持久的战斗,这有这样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赵诗婷当然知道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误会,冲突,矛盾,不理解,这些都无法避免。

在不断的成长中,赵诗婷对于自己的理想渐渐地明晰了起来,这里所指的理想和“做一名老师”所指的理想是不一样的,她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为之奋斗为之付出的理想。

这种理想是每一个有血性,有热情,有抱负,有激情的年轻人所共有的,在这个特殊的时刻,这种理想显得越发的突出,越发的强烈,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上海。

外白渡桥上车水马龙,外滩星罗棋布的建筑在江水旁安静地伫立。

和沈媛媛一样,刘裕民也和赵诗婷失去了联系。

他也感觉很不解,他认为就算是诗婷去别的地方,也会来信告知我的,为什么她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

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不知她现在还好吗?

刘裕民看着自己办公室墨绿色的茶杯,一种莫名的伤感油然而生。他现在并不知道,周耀辉和赵诗婷这两个人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变化,他无法想象的变化。

在上海,刘裕民见惯了那些走在大街上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各式各样的日本浪人,各种各样的日本商会,他对于这些人非常的敏感。

而今天他就看到了一名日本人,这个日本人很普通,甚至普通的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跟其他日本人一样,个子很矮,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死板和令人反感的僵硬,特别是日本式的礼仪在中国人眼中看来是那么不伦不类,接近九十度的鞠躬,生硬而又固执。也许这就是日本人,在跟你说“大东亚共荣”的同时,背后拿起刀子戳你的后心。

十六铺码头的所有权名义上属于当地政府,警察局负责维持秩序,然而经营权属于沈宜文的商会,这里的商会也就是青帮。

这的确很有意思,保安团,警察局,日本驻军,青帮,商会,每个人都想成为码头的主人,一个码头会牵扯到很多的利益链,加上最近日本人的渗透,使本来就难以捉摸的利益链变得更加复杂。

第一眼看见这个日本人走进文生商会的时候,刘裕民就很愤怒。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经过两天的监视,他今天证实了陈敬暗地里在和日本人合作。

等这个日本人离开后,刘裕民就非常冲动地走进了文生商会。

他看见陈敬的时候,便毫不留情愤怒地向陈敬质问道:“那个日本人要和你什么?”

陈敬也似乎对刘裕民这个态度颇感吃惊,他不明白刘裕民的态度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他没想到刘裕民第一句话居然这么直接,不过他还是很镇静地说道:“原来是刘先生,先坐。”

刘裕民还是笔直地站着,冷冷说道:“我今天来不是来喝茶的,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陈敬看着刘裕民,过了很久,才说道:“我在想是不是上一次的货有问题,没关系,你可以直说的。”

刘裕民一想起上次的事情更加气恼,他打断了陈敬的话,“与那件事没有关系。”

“我又想了想,我好像并没有什么得罪贵部的地方。”

刘裕民愤然说道:“你没有什么得罪,今天我所见到的事情只说明了一点。”

陈敬试探着问道:“那一点?”

刘裕民一字一句道:“你是在犯罪!”

陈敬的心沉了下去,这个年轻人分明是来这里找茬的,刘裕民今天来这里很可能就是来揭发他与日本人之间的交易。

陈敬还是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刘裕民走过去冷冷地看着陈敬,深深吸了口气,说道:“那好,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告诉你日本人要什么。”

刘裕民凑到他的耳边,“他要的是命!”

陈敬看着愤怒的刘裕民明知故问,“我还是不太明白,什么要命?”

刘裕民甚至感觉有一股热血冲到了自己的喉咙,怒道:“他们要的中国人的命!”

这句话无疑是一把刀子。

陈敬面无表情。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其实每一个中国人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以及这句话的份量,陈敬当然也明白。

“我今天的身份是****军官,我告诉你,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和这些日本人有来往!”刘裕民虽然穿着西装,但是军人的那种威严和刚毅无法掩饰。

说完,刘裕民转身离去,他不想再看到陈敬这张脸,一秒钟都不想。

“站住!”陈敬喊住了刘裕民,他沉着脸,说道:“除了老爷,没有人敢和我这么说话,如果刚才你是在威胁我的话,我告诉你,我很讨厌你说话的语气!”

刘裕民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突然一下子变得厌恶的男人,无法再掩饰心中的愤怒,“我同样也很生气!”

“年轻人,你不应该心浮气躁的。”陈敬冷冷回答道。

这张无耻的脸真叫人恶心,恬不知耻。

“放屁!”刘裕民不想和陈敬理论了,他觉得应该给这个家伙的脸上来两拳。

陈敬听到这两个字的同时就已出手了。

两人都中了对方一拳,陈敬退到了墙边,刘裕民的嘴角流出了血,刘裕民握紧双拳又扑了上去。

陈敬一闪,一记右勾拳击中刘裕民下颔,刘裕民虽然中拳,但随势一脚踢中了陈敬的腰,陈敬闷哼一声,身体倒了下去,刘裕民被这一拳打得眼冒金星,到快要站不稳了,等他眼前不再晃动的时候,陈敬的拳头带着劲风,已经招呼了过来。他刚要反应,只感觉脑袋一震,还没有黑暗的这个意识,就已经什么也不知道了。

刘裕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红木凳子上,他认出,这是文生商会的前厅。刚一抬头,左脸上的酸痛迎面而来,迫使他又软了下去,旁边的小茶几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沏好了一杯茶,氤氲的热气缓缓升起。

这时走进了来一个人,胖胖的身子,黑框圆边眼镜,脸上堆满了笑,这个人是文生商会的吴掌柜。

“刘先生,您醒了,刚才周老板说和您在一起看古董,看着看着您抽了两口烟就睡着了,周老板怕吵醒你,吩咐刘裕民不要吵醒你呢。”吴掌柜不仅眼镜是圆的,身子也是圆的,就连说出来的话也是圆滑的。“刘先生是不是今天身体不适,我叫下人送您回去吧。”吴掌柜一直在笑。

“不用了。”刘裕民站了起来。吴掌柜赶紧扶了刘裕民一把。

“刘先生,我送送你,我们商会与刘先生的合作,还希望刘先生赏光啊。”吴掌柜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刘裕民有点不耐烦,“你留步吧,告辞了。”

“刘先生,差点忘了,周老板拖我给您带句话,今天您开的价,周老板觉得非常的妥当,他希望这个价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

刘裕民明白了陈敬的意思。

他沉思片刻,转身离去。

刘裕民叫了一辆洋车,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可能需要其他途径解决了,看来陈敬与日本人的合作不是一两年了,经过这次试探后,他觉得陈敬这个人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简单。

“他希望这个价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

刘裕民心想:陈敬与日本人有来往,他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我一定要搞清楚沈家到底和日本在进行什么勾当,首先要从沈宜文身上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