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抗战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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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噩梦

1933年1月1日,日军开始向东北通往华北的咽喉要道,长城上的重要关口山海关进攻,遭到了中国军队第9旅的顽强抵抗,日军动用飞机、军舰、重炮对山海关进行猛攻,至3日山海关失陷,全国哗然。日军继续向长城沿线进军,逼近华北门户平津,形势危机。

胡翼愤怒的合上报纸,重重的把报纸摔倒桌上。

在占领东三省后,日本人步步紧逼,报纸上和电台上都在报道日本人侵华的野心,平津乃华北门户,日本人迟早会打到北平的,胡翼似乎感觉到战争的乌云已经笼罩了过来。

考虑目前的形势,胡翼的父亲胡正阳正在考虑自己在北平的生意,他已经决定将一些重要的生产设备迁往上海,在上海他刚好有一位朋友,现在是时候请他帮忙的时候了。

胡翼来到了客厅,看见父亲正在拿着笔写着什么,说道:“爸,我去看一下我妈。”

胡正阳没有说话,他停下了写字的笔,看也没看胡翼,“嗯。”等到胡翼走了出去,他又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儿子的背影,半晌,又拿起笔写了起来。

胡翼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无法交流的人,他认为自己的父亲争强好胜,固执,又自以为是,丝毫不顾及被别人的感受,他对父亲的这些做法非常的反感,反感的结果就是他很少与自己的父亲交流。

胡翼的父亲和母亲是六年前分开的,那时的胡翼记忆很模糊,只记得母亲当年得了一场病,而且病的很重,双腿瘫痪,无法行走,胡翼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母亲失去了以前健康的肤色,那双明亮的眼睛也变得暗淡无光,那天晚上胡翼的母亲抱着胡翼哭了好久,第二天母亲就不见了,胡翼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离开自己,一个人哭着喊了好久,他对那一天晚上印象非常的深刻,只记得那天晚上非常的寒冷,冷的他全身都在发抖。

胡翼母亲叫蒋英,她一个人住在城西,二层楼式的砖墙结构,暗红色的油漆大都已经剥落,使这栋建筑物显得很老旧。胡翼来到了门口,打开了门,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声,“妈,是我。”

蒋英坐着轮椅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方向,看着胡翼说道:“来了。”胡翼赶紧走上去扶住了母亲的轮椅,“妈,今天王姨不在吗?”

“她回察哈尔去了。”蒋英叹了一口气。

胡翼吃了一惊,俯下身子问道:“察哈尔,妈,日本人就快要打到察哈尔了。”

“这个她知道,自从打仗开始,他的儿子一直没有消息,她就去看了,毕竟那里是她的家。”蒋英说道。

胡翼沉默了,战争的阴云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进了,如果有一天战争来临的话,那会是什么样子,母亲怎么办?父亲怎么办?我们会去那里?

“你爸爸的生意怎么样了。”蒋英回过头看着胡翼问道。

胡翼有点奇怪,母亲很少会问父亲的事情的。“他这几天很忙。”胡翼回答道。

“生意上的事你还是没有帮他照料?”

“嗯。”胡翼不自然的将目光移向其他的地方。

蒋英说道:“我知道他那个人有时候很固执,能帮的时候你就帮帮他,毕竟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

胡翼将手轻轻扶到母亲的肩上,“知道了,妈。”

“能离开这里的话,就早点离开这里。”

“妈…”

“这几天我一直都在做恶梦,梦见北平城正阳门一直在着着大火,一直沿着前门大街烧到家里,日本人要是打到北平,我们什么都会没有的,你爸应该有他的打算了,早一点离开这里。”蒋英看着胡翼眼神复杂,神情显得很不安。

胡翼赶紧蹲下来,手扶在蒋英的膝盖上,“妈,没事的,政府还没有决定完全对日开战,日本人不会打到这里的,这里是我们的家,我哪也不去。”

蒋英看着胡翼,“家…”她叹了一口气,“当日本人来的时候,这里,所有的一切可能都会变了样子的,王姨的丈夫,就是被日本人打死的,他的儿子为了报仇有几次想要去当兵,都被王妈阻止,现在又打仗了,他的儿子又没有了消息,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她性子很急,就去找他了,不管那里是什么地方,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去的,我只是希望我们全家都能好好的…”

胡翼握住了母亲的双手,“妈,我知道,我知道。”

蒋英的眼神显得很忧郁,“我给你煮两个鸡蛋吧,你饿了吧。”

“妈,王姨不在了,以后我就过来。”

“你不用过来了,别看我这样,生活我还是可以自理的,有事我会告诉你的,你安心上你的课吧。”

胡翼看着母亲没有说话。

日本人进攻的速度比想象当中的还要快。

中国军队退守义院口、界岭口、青山口、喜峰口、铁门关、罗文峪、冷口、古北口、多伦、张家口等100多个长城关口,战线长达1000多里,中国先后投入总兵力达35万多人。

3月5日,日军开始分兵进犯长城各口,遭到中国军队的顽强抵抗,展开了长达80多天的激烈的阵地争夺战。

长城东起山海关西到嘉峪关,绵延万余里。其西半部是土结构,东段都是砖石结构,以巨大石条做为地基,上面用城砖砌成。为了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城墙建筑在高山峻岭最险要之处,要紧之处还建筑有箭楼、烽火台、瞭望台等军事设施。

一个民族花多长的时间,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建立起这么庞大的工程?

绵延万里的长城,就是为了抵抗外族侵略,而现在,长城还能抵挡住日军的进攻吗?

今天,长城再一次被历史所记载。

3月9日,喜峰口。

29军中战斗力甚强的109旅,由副旅长何基沣率领两营骑兵从冷口转赴喜峰口。进攻喜峰口的是日军独立混成第14旅团和第8师团第4旅团及伪满军一部,共3万余人。3月9日上午,其先头部队首先与109旅交火。

109旅218团三营二排长,王德炳眯着眼睛朝着喜峰口方向看去,他吐了一口吐沫,骂道:“妈的,日本人苍蝇一样,撵都撵不走。”王德炳的二排已经挡住了日军的三次冲锋,伤亡大半。

被轰炸后的阵地,硝烟久久不能散去。

这一天,天很阴。

王德炳叼起一根烟,全身上下只有他的眼睛是白色的,整个人就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一样,军服有好几处已经撕开,沾满的汗渍和血渍与土壤混合在了一起,结成了块,在破烂的军服上看起来深浅不一。王德炳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拿起大刀,眯着眼睛看了看,说道:“又砍弯了,也没地儿磨一下。”这时走过来一个大概十八九岁的士兵说道:“排长,把刀拿来,俺拿去给你磨磨。”王德炳瞪了他一眼,问道:“去哪磨?”

“老百姓今天上午送给我们几十个铁镐,还在后面搭起一个火炉子,为咱们二十九军磨刀,听说是热河的师傅们,手艺可好了。”王德炳听完楞了一下,“乡亲们离这远吗?”士兵回答道:“噢,五里地儿。”王德炳点了点头,“告诉他们,别让他们靠太近了,这是打仗,不是开铁匠铺儿,炮弹落下来可是不长眼睛的。”“知道了,排长,你的刀给我吧。”士兵指了指王德炳的大刀。

“不用了,等会儿还得招呼日本人呢,我算得没错的话,在等一会儿这帮孙子就该上来了,通知下去,敌人打炮的时候,迅速隐蔽到二线阵地。”王德炳说完将目光移向了远方。士兵一个立正,“明白。”士兵弓着腰返回到了攻击阵地。

王德炳判断的没错,大概过了五分钟,他就听到了豆子受热膨胀发出来的那种沉闷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大喊道:“卧倒!”

瞬间,三营的阵地上马上被炮火所吞噬,强烈的爆炸将几吨的泥土,高高得掀了出去,混合着刺鼻的硝烟还有守军士兵的鲜血。冲击波震得王德炳的耳朵嗡嗡的响,他能感觉到他的舌根都在发颤,泥土几乎将他活埋,这是日军密集炮火覆盖,他紧咬牙关,抖了抖身上的土,确认他现在还活着。

王德炳一个转身跃上了战壕,当他看到眼前景象的时候就傻了眼,前方1营的阵地已经被轰平了,已经完全无法辨认“之”字型战壕的形状,整个阵地已经变成了松软的泥土,还有在泥土当中不停蠕动的躯体,刚才落到他们阵地上的仅仅是日军的炮火延伸。

王德炳静静得观察着前方,他全身抽紧,在最短的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可不是中原大战时的部队,那时候的炮兵只是定点清除一些密集型火力阵地,掩护步兵集团冲锋,与现在的情况完全是两码事,日军数量众多的大口径重炮,足以将这个小型的防御阵地彻底摧毁。

王德炳咬了咬压,他的眼神紧盯这前方配合紧密的日军进攻部队,即使是这样,我们还要打,只要二十九军的阵地上还有一个人,我们的子弹,就要出膛,我们的大刀,就要见血。

王德炳握紧了手中的步枪,指节因过分用力而发白。

“砰!”王德炳打出了反击的第一枪,喜峰口右侧阵地109旅1营防线,中国军队开始反击。

二四式重机枪在日军靠近以后开始密集连射,二十九军的重炮很少,109旅仅有的两门山炮也开始反击,炮弹在日军中炮炸,一个日军士兵被高高的抛了起来。

灼热密集光亮的子弹,划开空气,一时间,弹如雨下。

王德炳挥手示意,五个爆破手在轻重机枪的掩护下,冲向日军的三辆坦克,王德炳不停的向阵地前沿靠近,他端起一把捷克轻机枪,朝坦克周围的日军扫射,一个短点射,三个日军倒了下来,爆破手迅速的冲向了坦克,将集数手榴弹塞进坦克地盘下面,三个坦克炸开了花,冒着黑烟停了下来。

日军越来越接近阵地,冲锋号响起,二十九军冲出了阵地,每个二十九军士兵手握一把镔铁大刀,两军开始短兵相接,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格斗。

王德炳冲上去,将一个正在射击的日军一刀结果,鲜血溅了他一身,一个日军见状,盯住了王德炳,那个日军士兵狂吼一声,似乎是要为自己的同伴报仇,一个突刺,朝王德炳刺了过来,王德炳横刀隔开刺刀,反手一刀,那个日本兵感觉喉咙一凉,半个脑袋耷拉了下来,鲜血喷溅了出来。由于两军厮打在一起,日军火炮不敢盲目发射,二十九军的大刀将日军杀个措手不及,二十九军用最原始的冷兵器抵御住了日军精锐部队关东军猛烈进攻。

日军渐不支,因为在日本人眼中,无头鬼是不能进入轮回的,他们开始恐惧,日军开始撤退。

经过一个小时的激战,中国军队守住了阵地,王德炳握着大刀的右手不停的发抖,骨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刀刃已经卷了起来,刀身的鲜血已经凝固,他的身体由于紧绷而全身僵硬,他就像是一个雕像,在夕阳的余晖下,轮廓分明。

“排长,把刀给我。”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士兵说道。王德炳看了他一眼,问道:“小猴子呢?”小猴子就是那个刚才向王德炳要其佩刀的士兵,他是一个机枪手。“给,这是他让我给你的。”高个子士兵将一把刀递给了王德炳,“他说他还不会用刀,这个刀没杀个几个日本鬼子,所以还很利。”王德炳看着这把刀,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他接过了这把刀,艰难的咽下一口吐沫,“以后让机枪手冲锋的时候,跟着我。”

“知道了。”王德炳拿起这把刀插进了地里,用仍然微微发抖的手点燃了一根烟。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王德炳的脸陷入的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就像是这没有尽头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