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空间扯谎北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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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塞牙的蜥蜴

水妍来不及躲闪,眼看就要被那没头没脑的飞船撞个正着。

好在兴奇儿手疾眼快,飞身扑来,拽住水妍的后腿,硬生生把她的后半身,向左拖了三厘米。

水妍转过头来,刚酝酿起满腔感激,望向那个“搭救”她的人。突然——

“咝——好痛!”

这可不是紧箍咒发作时的痛,而是莫名力量,通过右耳道侵入体内的焦灼感。简直要了水妍的熊命呀!

哀莫大于心死。要说是一个人吧,有点痛苦也就忍了。可现在,人不人、兽不兽地,还要受到这种非人的折磨——老子——不活啦!

积累了一整天的茫然、惊恐与疲惫,终于在此时此刻,彻底爆发出来。

“是谁,是谁在脑中呼唤,叫我千万不要闭上眼睛?”

可是,可是水妍已经提不起决心——尽管她以为,如果想,还是可以睁开眼睛,把自己从死亡的深渊里拉回来的——再去面对这一切了。

当水妍还是一个美女间谍的时候,出生入死,她并没有选择放弃。

当水妍遭遇阴谋,脱离现实生活空间,坠入这个莫名其妙的游戏里,她还用挣钱来鼓励自己。

当水妍发现自己失去了人形,退变成一头北极熊,并且只能和斗岚进行言语交流,她也忍了。

当水妍侧过头去,充满对拯救她生命的人的感激的时候,却没想到,那“外星飞船”虽然没能击中她的额头,但是却趁她偏头之际,打中了她的耳朵。

于是,因为这一件小事的触动,积怨爆发了。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经历过泰山压顶不倒,却在一粒沙的压力下,选择了放弃自己。

作为反面事例,师父经常拿这样的一个故事来教育水妍:在师父的师父——也就是祖师爷——年轻的时候,曾经与一名副军长交好。那名副军长,虽算不上战功赫赫——因为他只参加过一场“闪电战”,然后就在那场战役中,被敌军逮捕了。但是,他回国后,还是受到了隆重的表彰,而且论经历,绝对算得上是一位英雄——因为他在敌方威逼利诱下,还是挺住了,没有轻生、没有出卖自己的祖国。

然而,那名副军长,在归国的几个月之后,却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选择了把手上的机密材料统统交给了敌国,然后自杀。

这件事情在当时的社会反响很大:

有人不屑地说,就像寡妇守了一辈子,临到油尽灯枯的时候失了贞。

有人憎恶地说,那副军长本来就没安什么好心,说不定他的归国,就是自导自演的一出“周瑜打黄盖”的丑剧,可笑的是居然没被识破。

有人感慨地说,人一辈子也不容易,副军长归国时,已经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了,受不了隆重儿冗长的表彰会的轮番轰炸,其实他在那些“光荣”的大会上,俨然成了一个可供展览观摩的大猩猩,是很可怜的。

有人怀疑地说,说不定,是那副军长已在敌国牺牲,是敌国运用“人皮面具”,故意安插了一个间谍过来,完成任务后,便毁尸灭迹……

聪明如水妍,怎会不知道,那些机密材料,大部分是副军长归国后,万万接触不到的,所以最后一种说法是不成立的。

当时的水妍,是倾向于第一种说法的。不过现在,水妍懂了。

怎么说呢,就好比压了千年积雪的松枝,依然顽强地傲然指天。然而,有一天,山崖上悄悄滑落一滴水,打在松枝上,松枝彻底夭折。

如果单是那滴水,是无论如何也压不垮那根松枝的。它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让松枝放松一下的借口——或许,不是借口,是“超人”其实已经很累了。

走吧,走吧。世界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又如何呢?

记忆又回到了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三点——

昨夜一晌贪欢,水妍大脑还是蒙蒙的。赤着光洁的双足,轻盈地踏上马鬃毛毯,慵懒地扯开粉红色薄纱窗帘——好一派明媚的冬日暖阳!

如果不出门晒一晒,那可真是辜负了这片阳光了。

屋子凌乱——不管它!宠物小猫还饿着——冰箱拿出一段火腿,扔到猫食盘子里,爱吃不吃了!水妍向来雷厉风行,说出门就出门,柔缎般的长发用皮筋在脑后松松一拢,披上米黄色风衣,踩上中跟皮靴,大跨步走出门去。

出门才知道,阳光虽明媚,却并不温暖。街上车来人往,川流不息,步履匆匆。偶尔一两个人,看到水妍曼妙的身材,忍不住赶上前来,企图验证一下“好身材百份之九十九都会配着一张丑脸”的定律,却在看到她天使般的脸蛋后,遭了雷打一样,呆若木鸡。

淹没在人群中,毫无目的地走着,水妍茫然了。

就这么一直前行,被人潮推着,貌似是向前走着的。然而,前方——真的就是前方么?

许多人,匆匆赶路。

赶路,前方并没有亲人、没有爱人。

这只是为着生计,或者个人今后发展的苟且之举。

也许,这一“苟且”便是一辈子,再也无法回头。

作为一名间谍,不应该这么多愁善感的,水妍明白。然而,她是一名成功的天才间谍,因此,当时的她,不知天高地厚,还傲然地以为,自己有着跳出三界法则的权力。

记忆,好苦。那大片大片的阳光,覆盖了多少个碌碌而盲目的下午。

痛……人生不过如此。失去,我——不在乎。

可是,话说回来了,说不在乎是假的——还是有些不甘哪!

“唉,那滴水……那个“外星飞船”,明明周围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向着我袭来呢?真是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水妍忿忿地想。

“啥、啥?妈——咪里、里、里嫌蜥蜴……塞、塞丫?”

哇呀!这水萝卜嘎嘣脆,又有点结巴、有点咬舌的童音,差点把水妍雷得萌过去。

顾不得追究这个童音是谁从哪里发出的,也顾不得考虑话里的含义,水妍只觉浑身毛孔舒畅,真想再听一下那声音,不管他或她说些什么。

该怎样逗他或她再次说话呢?水妍全心全意地沉思着。仿佛生命的唯一意义,便是再听听那小孩子又雷又萌的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