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库里一片空白，夙知道这个地方也知道一些机关，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关于这条通道的信息。她闭上眼睛仔细的聆听，突然醒悟了过来，这条通道根本就不存在，他们还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她努力的回忆着进入工厂之前，附近的建筑。工厂的西面是一片居民区，还有一家大型超市，大型超市底下有停车库，所以不能是西面，南面接近污水处理池，所以也不能是南面，东面和北面都是商业楼宇，如果只是下降了十几米很难确认是在哪个方向的底下。等等，夏亦末猛力抓住自己的思维，她还遗漏了什么。一个地面停车库。在哪个方向？她实在不记得了，很想询问旁边的弥荒，但看不出表情，也不能用语言交流。
意识。一个声音在夏亦末的脑海里回响。她顿了顿，意识分享，这一点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根据弥荒的记忆碎片，那个地面车库是在东面的，所以，夏亦末紧张兮兮的用手触碰了一下东面的墙壁。这里应该是墙壁而不是真正的通道，她这么对自己说。
在她的手触到实体的墙壁那刹那，轰然一声，好像是有什么倒塌了，但好在光线明亮了一些。想起维也纳大街小巷的环保节能宣传单，夏亦末想自己大概能理解为什么此处的研究所基地如此昏暗了。
朝着东面的墙壁出现了一扇门，而整个密闭空间，此刻，在略微清晰的光线下的确看出来周围并没有路而是实体的墙壁上，有一道道冒着青烟的光丝，若是她选错了方向而将手轻易的放上去，恐怕立刻就要烧出洞来了吧。弥荒做了个庆幸的表情，然后朝着半开的门走去。
这是一条真正的通道而光线似乎也好了许多。通道的尽头是一道类似于保险库的密封门，夏亦末在夙的记忆中搜刮出一组数字，然后打开了门。
这个基地简直就是研究所的缩小版。夏亦末的第一印象如此。
所有的仪器都关闭着。若不是里面这么干净一尘不染，两人就要以为这里依然被废弃的了。
她看着他：现在可以说话了吧？
他四周看了看：应该可以，这里肯定有摄像头，没有找到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呢？”夏亦末莫名道，但一阵回音令她捂住了耳朵。
弥荒白了白眼珠：就是这个原因。看来这个研究所的建筑材料相当特殊，我还是不习惯听到自己的回声。
照着夙的记忆，夏亦末将整个研究所转了个遍却一个人都没有发现。但在她进来之前，的的确确感应到了某个人的意识，痛苦的让她无法分辨。如此强烈的情感，第一次是刚逃出研究所的时候被安七炎所救他强灌输给她的，第二次就是遇见夙，那是夙真真实实的感触。都不是令人愉快的回忆。
在那里。弥荒用手指给她看。
两人小心翼翼的朝着一间紧密的玻璃门走去。
这是一间特质的防视玻璃房。两人敲了半天门也没有办法走进去。夏亦末有一个强烈的预感，里面有人。她拦住了弥荒打算砸门的手臂。然后瞥了一眼关闭的仪器。这间屋子应该是由仪器操纵的。
两人又走回了控制室，打开了所有的电源和仪器设备，一瞬间室内的光线明亮了起来，就和研究所内的白昼夜一样。器械的隆隆引擎声响起，却并没有回音。
“看来只要打开主电源，研究所处于运作中，建筑材料的特质就被压制了。”弥荒进入地下层以来开了第一次口。
“为什么你那么确定里面有人呢？”两人又来到玻璃房前。
夏亦末犹豫了，她总不能说是因为以前在研究所的时候，每一间玻璃的观察室中都囚禁着一个人，所以她便判定在意识中痛苦纠缠的人就在这里面吧。
“算了，先找到这个房间的操作平台吧。”
打开玻璃门的一瞬间，两人的步伐多有些犹豫。这个房间应该就是培养皿室，里面摆放着一台台巨大的等人高玻璃皿，有些玻璃皿中充满了蓝色液体，不同的蓝色，深蓝，浅蓝，还有一个是黄绿色的强化液，有几个是空着的，却已经被清理的很干净。房间的里面比想象的大很多，可能整个地下室的培养皿都放在这里，因为没有岛上研究所的空间范围，所以并没有根据体液性质分类。夏亦末的手掌触到其中一个玻璃皿的时候她惊得后退了半步，蓝色液体中残留着强烈的磁场，磁场夹带着记忆，都是苦痛的，歇斯底里的。有些磁场已经微微减弱，但有些磁场依然很强烈。
“不应该是这样。”她喃喃自语道，“我记得在培养液中人是感觉不到痛苦的。”
“电解质。”弥荒从她身后走了过来，“你把手伸到水里就知道了。”
夏亦末爬上一个充满液体的玻璃皿的脚架，将手慢慢放进熟稔的蓝色液体中，突然间，一阵麻痹的感觉席卷整个身体，她差点从脚架上摔下来，弥荒从她背后扶着她让她下了脚架。
“为什么会这样。”
“有人企图逆转整个实验项目。将已经被强化的体质洗牌，恢复到原本的状态。”
“这个可能么？”
“那就要问教授了。”弥荒若有所思的回答她。
一阵强烈的意识再次袭向夏亦末，她摇了摇头，继续在玻璃皿中穿行。
“你究竟在找什么？”
“一个人。”
“是不是这个孩子？”
夏亦末的脚步一滞，顺着弥荒的视线望去。就看到一个纤细的少年被固定在玻璃盒子里，他的皮肤已经透明，可以看到血管和肌肉的纹理。他的眼镜笔直的等着前方，没有焦距，眼珠里也没有水分，就像，假人。
“你确定他是活着的么？”弥荒敲了敲玻璃盒面。
“我确定。”而且她还知道他的名字，犬骨。“把它打开。”
“但这只是个标本吧。”
“他是活的。”
弥荒深吸一口气，虽然他觉得自己的观察者身份被人挑衅了，但还是举起就近的椅子，哗啦一声将玻璃盒敲了个粉碎。玻璃盒碎了，两人把假人从架子上放了下来。弥荒没有说错，他的确只是个标本而已。他全身敲上去硬邦邦的，眼皮可以动，但眼珠子碰上去也没有反应。“要确定他是不是活的只有一个方法了。”弥荒找来一把锋利的切割锯，拉破了假人的皮肤，水银瞬间从假人的皮肤里流了出来。
两人同时向后跳了一大步，这一刻的震惊却怎么也恢复不过来。他是活着的，无疑！夏亦末看向面无血色的弥荒，“他是活着的么？”
研究所里，对于一些没有利用价值必须要被销毁但是又不能轻易被销毁的人，会把他们处理后作为活体实验标本，就像曾经负责过夏亦末的年轻研究员，她没有关心过他的下落，因为那个时候她没有丝毫多余的心情去关心别人，但此刻看着眼前的少年，她不由得心惊，那个年轻的研究员有着出色的才华，结果却是变成了一具活死体。
“他还有意识的吧？”
“但是他已经感受不到了。”
“那为什么，我还可以感受到……”
“那是他残存的意识磁场，现在，就算你进入他的意识流也只有一片混沌了。”
水银已经流了满地，因为皮肤不会再自己愈合，于是体内的水银有慢慢流干的趋势，身体也随之干瘪的了下来，就像一个正在漏气的气球。
举目望去就是一片黑暗黑暗。没有听力没有视力没有触感，也没有思维，剩下的只有痛苦和愤怒，还有绝望。
夏亦末大口喘息着从意识流中退了出来，她再也不要有这样的感官。杀了他，杀了他，求你了。她的眼神哀求的望着弥荒。
“他已经死了，没有办法再杀死他一次。”
“可是，我可以感受到他。”
“他的磁场消失还要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你只能选择避开。”
扶着夏亦末站起来走到玻璃室外，弥荒又重新折了回来，“我会毁掉他的尸体，不再让人有唤醒他的可能。”唤醒他，那是怎么样的痛苦记忆。
“什么人！”主控室外传来奔跑声，低吼声。“看来他们回来了。”弥荒急促的扶着夏亦末，确定她的状态，“你还可以走么，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我没问题。”她努力压抑内心的呕吐感，随着弥荒的脚步离开研究所。
回到地面，弥荒找了一个露天咖啡馆休息。两人一言不发的喝完一大杯冰水才喘出一口气来。“那些人不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也不像安七炎一伙的。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折磨人体武器，怎么会得到这个备用基地的。”
“也许研究所的信息，并不是只有我们以为的只有研究所的人才知道。”
“也对。研究所当初成立的先前条件就是各国首脑的认可，它其实就是一个武器研究机构。只是在后来慢慢的独立运营，脱离了各国的控制，研发出来的武器也成为了商品在各国间销售。”
“我记得，犬骨是被安七曜带走的。”
“但我不认为安七曜会把那个孩子处理成……一尊……”
“我也不认为。”
“不认为什么？”一听到这个声音两人同时闭了嘴，若让梦式知道了备用研究所里看到的一幕，说不定他就直接爆破了整个地下基地。
“你没有又惹什么麻烦吧？”夏亦末不安的瞥了眼梦式，为什么她又有不详的预感。
“没有。没有。但我们好像没有地方住了。”
“你到底又干了什么？”
“一场小小的火灾把我们住的旅馆给烧了。”
梦式口中一场小小的火灾第二天立刻登上了维也纳当地各大报纸头条。而三人也因为当地政府的赔偿而免费住进了更高级的酒店。但是在弥荒阅读报纸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非常的阴冷，他立刻打开互联网游览。在互联网大量的照片中，火灾案场的周围找到了好几个暗杀者的身影。他看了一眼梦式，“所以你才烧了旅馆对不对？”
梦式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嚼着他的巧克力软糖又进入了睡眠。
“这些暗杀者是追踪我们来的么？”夏亦末听着音乐仰靠在沙发床上，维也纳的阳光很和煦，而且她也不想再回忆起研究所基地看到的一幕。
“不是同一批，但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指挥人。”
“我们是不是该回研究所一趟。”
“直接去问教授那匹武器的来历？”
“也好逃避追杀。我现在的感觉真的是被一头猎豹盯上了。”
弥荒瞥了一眼状似睡着的梦式，他也有这种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