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王朝间的对话:朝鲜领选使天津来往日记导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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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阴晴史》导读下卷(16)

朝与袁、茅两君笔谈。唐景星之侄,号巨卿,入来。管本船账房之人也。盖本船,中国所造,而以洋人为船主。每朔给银三百元。以下二副、三副至天文司,所给不等。其余船中使唤助役之人,下至有三元者云。此船载军兵及器械,将往我国。船上有洋人四五个,其所居皆华侈宽明。

至大沽,左右设炮台各三座。置水雷于水中,浮标而识之。岸上有水雷营、大炮营,罗军门耀廷之所管辖也。形势极其雄壮。

才出此口,便是大洋。尚有黄流一道在中,即河水之所混也。过几里,并不见黄流。四顾茫茫,天水相接。舟入至大洋,多烧石炭。船往如飞,向东南行。向夕,风大,舟中震荡不安。吾等一行皆系初乘轮船。或有眩卧,或有呕吐者。船则达夜驶行,不知是何处海面也。”(〔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90页)

原书上有注曰:“应援船出发”“水雷”。

原书“向夕风大舟中、震荡不安”断句有误。

金允植记录了从天津出发的具体情况。尤其是当时的军事设施的布置,金允植更加注意。在金允植眼里,天津大沽炮台“形势极其雄壮”。

金允植看到,他所乘坐的轮船所用的动力是蒸汽机。蒸汽机所用的燃料是“石炭”,也就是煤。金允植是第一次乘坐这么大的轮船,感觉轮船的速度很快,“船往如飞”。

“初四日,阴,雨。终日大风。八九点钟,见东南方海山数峰入望。问之,乃登州界也。十二点钟,抵登州。亦形胜巨镇也。雉堞沿海,谯楼飘渺,列插水军旌旗。盖今日大帅吴军门将发船,故留营水军列旗放炮而送之。即军礼也。

轮船在港者为五只,一则插帅字旗,吴军门所座(通”坐”字。笔者)也;一则张字旗;余所坐船,插郭字旗;又有王字旗。皆登州六营营办之旗也。袁慰廷(世凯。原注)为谒吴军门,下小船,前赴吴船。余亦宜往,拜托袁,详探示信。余欲待信往见,盖未知吴帅方在陆舆?在船也?未刻,袁慰廷不来,己(当为”已”字。笔者)而闻帅字船放开船炮。诸船一时应之。岸上樵楼亦应之各三声。帅字船起烟前驶,张字船继发。余所坐船,将载登州兵及器械、粮饷,故不发。少顷,兵士等乘风船、载器仗,陆续登舟。风急雨下,船皆出没,人皆沾湿。尽觉出兵之苦也。自晚一点钟始,至八点钟乃登毕。或云六七百,或云八百名,不可详知。而达夜喧嚷、推挤,不得安眠。夜十二点钟,复起烟行船。开东抵烟台,水路二百里而近云。

初五日,晴,大风。朝日登上层,望见烟台。是通商口岸,帆樯簇立,城郭带上,面海有火轮船二十余艘在港口,尽是商船。而其中四船,即兵船东出者也。帅子(当为”字”字。笔者)旗在西岸下。与袁慰廷乘杉板船往见吴帅于”威远”舰。吴帅要同舟。遂招致郑麟兴及顺得,移来此船。午刻发行,过数百里,无风荡漾,终日不可安坐。似是大洋也。(此后无暇把笔,阙日记数旬。追书大略。原注)

初六日,无风荡漾。”(〔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91页)

原书上有注曰:“登州”“威远舰”。

原书“袁慰廷(世凯)为谒吴军门、下小船前、赴吴船”断句有误。

原书“余亦宜往拜托袁详探示信”未断句。

原书“余欲待信往见、盖未知吴帅、方在陆舆在船也”断句有误。

原书“兵士等、乘风船载器仗、陆续登舟”断句有误。

原书“自晚一点钟、始至八点钟、乃登毕”断句有误。

原文“乘杉板船”即“乘舢板”。

原书“城郭带上面、海有火轮船二十余艘”断句有误。

作为一个外国人,金允植看到的往往只是表面现象。“帅字船放开船炮。诸船一时应之。岸上樵楼亦应之各三声。帅字船起烟前驶,张字船继发”,这些似乎是军事上的安排,也有夸官亮相的含义在其中。拖着长长辫子的军人们,最注重的不是打仗,而是如何伺候好自己的长官。这样的军队,最适合的出征就是去镇压那些还没有武装起来的民众,以及那些武装根本就无法与该军队抗衡的人们。说到底,金允植看到的军队只能镇压而不能抗击。

看来,金允植对于自己的文字还是很负责的。从壬午七月初五日以后,他已经没有办法记日记了。面对血雨腥风的国内局势,金允植的主要经历已经放在国家安危上了。其原注里的“此后无暇把笔,阙日记数旬。追书大略”,就告诉了我们这个消息。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知道,除了这些日子的记录是作者追记的以外,其余的内容都是他当天记录下来的。

金允植所到达的登州,即现在的山东省蓬莱市。

金允植从此改乘“吴帅”的“威远”舰了。该舰是1876年由福州船政局仿造的。船身长21丈7尺1寸,宽3丈1尺1寸。排水量 1,268吨,轮机马力为750匹,航速为每小时12海里。属于“半兵半商”的木船。(见樊百川《清季的洋务新政》,第1453~1454页,上海书店出版社,2003年版)这样的兵舰对于帝国主义列强几乎无任何抵抗能力,但是用来对付几乎还没有开始任何“洋务”活动的朝鲜旧式军人,还是有其军事上的绝对优势的。

从登州到烟台,金允植开始了他的海上历险。其目的地,是他的正处在****中的祖国。

“初七日,巳刻,望见吾国山川。询知日本船在仁川,不必并泊。故中国船向南阳。初泊大阜岛前洋。鱼一斋(允中。原注)同马眉叔棹小舟来会。闻朝廷己(当为”已”字。笔者)派大官赵宁夏、副官金宏集来往南阳府。知府李命宰,上任才三日也。

余与一斋相议,吾辈今不必潜踪,宜修状启,达随军到泊之由。遂缮启送之。本官移舟马山津。夕饭后,吴帅先下陆,余宿舟中。

初八日,早,下陆。往大阵见吴帅。别定人家捷身。

闻清兵下陆,散入村家作弊。民心大扰。或有来诉者。言于大帅幕宾张季直(张季直,即赛,江苏通州人。原注),查拿割耳。本官南阳府使李命宰来见吴帅与余。略叙,遂与共入府中。距马山三十里。而近作弊兵丁,往往随闻诛之。(吴筱帅幕府诸人:袁慰廷,即世凯,河南人;潘沆溪,即钟杰,江苏宜兴人;沈海秋,即朝宗,安徽无为州人;叶闰支,即觐仪,江苏苏州人;王少卿,即堪思,安徽宿松人;吴寔君,即朝彦,安徽泾县人;李瀚臣,即延祚,安徽宁国府人;茅少笙,即延年,顺天府大兴县人。此外亦多,不能尽记。原注)

此后事多,无把笔之暇。至九月初八日,复修日记。粤十年,余在沔阳花井谪中,随思略补漏存。一并不能详记日月。”(〔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92页)

原书上有注曰:“中国救援兵南阳着”“清兵作弊”。

原书注里“张季直,即赛,江苏通州人”有误。张季直即张謇。张謇(1853~1926),字季直,是我国著名的实业家、教育家。他是江苏南通人。光绪朝状元,曾任翰林院修撰。后入吴长庆幕,参与评定朝鲜壬午军乱。后来,认定实业与教育是救国之大本,于是在家乡开办企业,成为中国早期最著名的实业派领袖人物。清末积极倡导君主立宪。辛亥革命后曾任实业总长,后任农商总长、全国水利局总裁等职。张謇是朝鲜末期著名诗人金泽荣(1850~1927)的终生好友。1905年,日本企图吞并朝鲜,金泽荣率妻女来南通,投奔张骞。张謇病逝后,金泽荣在南通自杀。(参见《苏东学刊》2002年第四期,封三)

原文“别定人家捷身”的意思是,另外安排人家接待,清洗征尘。

原文“粤十年”即“越十年”。意思是十年以后。金允植后来曾经被高宗放逐,并在被流放的期间回忆了此次中国之行的许多细节。但日期并不一定准确。

金允植引领着中国军队,为了避免与日军的直接接触,绕道到了朝鲜半岛的南部。他们最终选择的陆地办公地点是在马山附近。这里离今日之釜山市很近。

光绪八年壬午七月初七日(1882年8月20日),对于金允植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祖国。金允植从1881年12月17日渡江进入中国境内,至此在中国的留居时间达到了247天。

高宗已经可以发布命令了。说明朝鲜朝廷的危机即将过去。大官赵宁夏与副官金宏集被派到南阳来。由他们与清军联络。

进入朝鲜的清兵,有不服从军纪而私自闯入朝鲜民宅“作弊”者,吴长庆的第一道命令是割去耳朵,随后有严重违反军纪的,就被斩首了。

金允植《析津于役集》里,有《野宿马山浦示慰庭》《送慰庭归河南》《慰庭观察以督理商务来驻》三首诗,都是赠给袁世凯的。其中,《野宿马山浦示慰庭》一诗,记载了金允植与袁世凯在此次登陆时的遭遇。该诗有小注说“余随军至烟台,与慰庭同乘小舟赴吴帅船。时风雨大作,波涛汹涌。几不得济。至本国马山浦下陆。浦口无人家,诸军暴露。余与慰庭同宿于野。”该诗写道:

瓶空口亦耻,藩固室斯安。

处世知知己,与君共济艰。

雨帆烟港晚,露宿马山寒。

庶勉平生志,毋忘此日艰。

该诗首联的意思很清楚,朝鲜与中国休戚与共、唇亡齿寒。这样的意思,金允植在其他的诗歌里也表达过。

“初十日,到果川。尹致明(尹参判泰骏子。原注)间除金沟,方发赴任之行,遇于途。握手相慰。军变时,致明有保护坤殿、东宫之劳,上眷甚隆云。

日暮,入城。复命于东阙仰瞻玉色,悲喜交切,因哽塞不能奏对。东宫亦侍坐。上下询一行无扰,及中国兵将安否。因密谕:坤殿方潜御于忠州人家,中心不胜庆幸。然依例行朝晡哭于魂殿。实古今未闻之事也。仍行加资,肃拜。新设机务处于禁中。以时事艰虞,四郊多垒,不可如前汗漫,各官在家办事。故依中国军机处例,设机务处,常直禁中。随事入达,俾无迟误之患。上护军金炳始、赵宁夏,护军金宏集及余,校理鱼允中、申箕善与焉。(未几,二人俱升通政。原注)

草进罪己纶音,颁于中外。”(〔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92~193页)

原书上有注曰:“坤殿于忠州避难”(韩文)。

原书“尹致明(尹参判泰骏子)间除金沟、方发赴任之行”断句有误。“子”字当为注解之外。金允植的原意是,尹泰骏之子正在去金沟上任的路上。他介绍了父亲的情况。

原文“草进罪己纶音,颁于中外”的意思是说,为高宗大王草拟了责备自己的一篇文章,向国内外发布。“纶音”是专门用于王朝的文体。“颁于中外”就是向国内外发布。“中外”是金允植套用中文里的用法。确切地说,应该是“颁于朝外”。

至此,金允植以“领选使”出使中国,现在终于回来了。金允植出使的时间,是朝鲜高宗十八年辛巳(中国清光绪七年)九月二十七日(公元1881年11月18日)。而现在,已经是高宗十九年壬午(中国清光绪八年)的七月初十日(公元1882年8月23日)。在九个多月的时间里,金允植经历了陆路的辛苦,海航的颠簸。他见识了中国的洋务,也遇到了国内的大变故。金允植所遇到的,都是朝鲜文人有史以来未曾遇到过的事情。难怪金允植把他的著作名为《阴晴史》了。而这部书的主要内容,都是在出使中国的来往中记录的。金允植回国以后,其记载就缺失很多,有许多内容,是他后来靠记忆补充的。

那些还留在天津的留学生,金允植还要再次回中国,去把他们带回来。

仿照清政府设置军机处的办法,高宗在王宫里设置了机务处。金炳始、赵宁夏、金宏集、金允植、鱼允中、申箕善等六人成了机务处里的骨干。“上护军”和“护军”都从属于“五卫”。“上护军”是正三品衔。

金炳始(1832~1898),字圣初,号容庵。原籍安东。朝鲜末期安东金氏的代表人物之一。“壬午军乱”后进入机务处,负责协调朝鲜王朝的对清与对日关系。“甲申政变”后负责处理对英俄德等国的外交。由于他一贯推行亲中政策,深得高宗和大院君的赏识。但在清日战争时被掌握实权的金弘集赶下台,并转向亲俄。“俄馆搬迁事件”爆发,他出面逮捕了金弘集,并重组内阁。大韩帝国成立后任领相,积极倡导民族独立,坚决抵制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谥号“忠文”。

“吴提督长庆往拜云岘。大院君即日回谢。吴帅称有皇旨,饬丁军门偕大院君乘轮船西渡。

自上闻之,大惊。络绎遣官请留,皆不得达。举国遑遑,莫知其故。盖今番军变时,与日本人遘衅。大院君素力斥和洋,故各国人皆归咎于大院君。中国若无此举,则各国及日本皆有藉口,势难调停。故不得己(当为”已”字。笔者)为此云。

时朝廷新设武卫营,恩遇逾于他营。而他营则兵饷屡阙,怨声载路。训练都监军兵,素称强悍,而忿怼尤甚。因江仓放料时,都监军先作乱。翌日,烧砖洞闵谦镐家,杀谦镐及兴寅君(李最应。原注)、金辅铉。闵台镐被伤,仅苏。其子泳翊逃避。遂至犯阙。都监军兵之家,多在东门外枉寻里、南门外梨泰院。吴帅以为此事,须一经惩办,即下大赦。然后,人心乃定。使余禀告于上。又须得本国王旨,乃可代为惩办。余以此入禀,得旨。又要禁、御两将申正熙等偕行,辞以故。

夜半,余奉旨往吴营。袁慰廷诸人整队而俟。见余来,甚喜。即引兵悄行。余曰:此乃难分玉石,如何办法?慰廷笑曰:务在镇定人心。第观下回。”(〔韩〕金允植《阴晴史》下卷,第193页)

原书上有注曰:“吴长庆将大院君拉去”(韩文),“军乱之原因”(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