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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葬梅三千(一)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白梅树下,那着一身雪白的人。

淄尘京国,乌衣门第,长安城河旁,白梅开了一岸,与雪融合在一起,让人分不清究竟什么是花,什么是雪。飘飘零零,如同绒毛漫天,虚虚实实。

而一株梅树下,白色的影子仿佛立在那里的树枝,被风吹得摇摇欲坠,三千银丝如同千山雪,白的刺目,却又含着无可言语的思绪。

月晊是一个纨绔,为了讨好新结识的美人来此地赏梅,便被这孤寂的影子给吸引。那人的影子仿佛带有磁力,吸引着他视线的同时,也微微敲击着月晊的心脏。

为何见这影子,心中会有一种莫名的情绪?

于是,月晊每日都往这儿跑,在那人面前晃来晃去,只可惜,那人丝毫没有注意他,那人的眼中,只有那株雪白的梅树。

甩了甩手中的折扇,月晊着一身华美锦衣,行至那人的身后,道:“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敢问这位兄台,为何终日赏梅?梅花再美,不过是一桩靓丽风景,区区死物。”

闻言,那人身体动了动,转而淡淡地将目光落在月晊的身上,弯唇一笑,目光之中尽是柔软,却没有回话,只是又转过头,抬目望着那株梅树,仿佛这梅,便是他的一切,也是他所能看见的所有。

清清冷冷,没有任何感情,却又让月晊痴了,他呆呆地望着面前如画般的男人,笑眯眯地说:“敝宅中有许多梅树,兄台若不嫌弃,可否与月某一同前去赏梅饮酒?”

梅花缓缓落在那人的手中,他侧头一笑,眉目如画,姿胜天仙。

月晊呼吸一窒,随后像是着了魔一般伸手去抓那人的手,可在刚要触碰到时,被那人轻巧躲过。

那人温润地笑着,眸子却疲惫到极致,仿若冬日里最寒凉的冰雪,轻轻缓缓地落下来,安静地只剩下一片死寂。他手掌一翻,白梅从手中脱离而下,飘飘忽忽地落在地上。

“那……有劳公子。”那人一笑,恍若谪仙不沾凡尘,“在下叶白。”

月晊想不到如此容易便将这人骗到手,呆了呆。

叶白……叶白……当真配的上着绝世美人。月晊傻笑了一下,拱手回敬道:“在下月晊。”说完,一甩折扇,便伸手去握住了叶白垂落两侧的手。

叶白身体一顿,随后依旧笑着,不明所以。

俊秀的黑发男子眯着一双桃花眼,手中一把折扇风度翩翩;妖媚的银发男子弯着凉薄的嘴唇,一身雪白绸缎倾城绝色。

三千梅花飘落世间,一声香气惹这凡尘。

月府,明月亭。

月晊手中一杯梅花酒,坐在石凳之上,笑眯眯地望着前方人影:“叶兄可满意?”

一大片娇艳夺目的梅花,像白色的云,像迷濛的雾,像透明的泡沫,比飞絮更轻柔,比雪还耀眼。而那梅树下,叶白美得出尘。

手抚上那梅树干,当真是上品,叶白眼中只剩下梅花,柔情似水。

“梅树固然美,只是少了些缀色。”他弯眉笑道。

风,掀起阵阵梅花,三千银丝随风而起,美如妖孽,胜过狐媚。

月晊心中一跳,熟悉感扑面而来,慌忙地用扇子掩饰住表情,调蔑道:“那依美人看,应该添些什么?”

自动去了那繁琐的礼仪,月晊用习惯性的称呼说道。

叶白也没有在意,只是微微一笑,声音异常的好听:“不知月公子会不会舞剑?”

舞剑?月晊勾唇一笑,以前为了讨好小倌,倒练过不少,于是点头,以扇代剑,衣袖飘袂。

月晊心中有些隐隐的期待,自己并不止想要博得美人一笑,还为了其他东西,但是……他……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月晊身影翕忽,动作潇洒,观赏可谓是尽显美感,只是力道却气若游兰。叶白望着这番场景,勾起了薄唇,眉目含情,仿佛透过月晊,看着某个早已消失,却马上要回来的人。直到月晊停下,才收起了目光,垂下眼帘。

月下酌酒,落梅仙境,一杯杯梅花酒下肚,月晊已有些醉意,可当他往叶白那边看时,叶白还是神情泰然。

叶白抬目见月晊赌气似得喝酒,于是出声劝阻,只是脸上温柔的笑容,还是那么动人:“月公子,少喝些。”

月晊眉头一竖,他没想到这美人酒量这么好,虽然自己头已经很晕了,可若他先倒下,岂不脸面尽失?于是月晊豪迈地一挥手,又灌入了一杯酒:“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美人,今日,不醉不归!”

柔和的月光下,月晊看着叶白笑若仙人,于是更卖力地喝酒,讨他开心,只是慢慢的,意识开始模糊,仿佛沉入水中,晃了几下,便趴在了白玉桌上,嘿嘿地往叶白那边瞧,可这一瞧,却呆住了。

白发垂落于肩头,身后雪白的梅花飘落,目光有些扑朔迷离,却依旧是一副笑着的模样,温柔又令人心疼。

“美人……”月晊呢喃,手缓缓向那边伸去,可却僵在了叶白袖上,睁大了眼睛……

叶白微笑的目光之中,波光粼粼,那凉薄的唇边,微微勾起,只是……为什么他身后的白色,不是梅花,而是一条雪白的绒尾?

月晊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却依旧挥不去那梦幻一般的雪白。

察觉到了月晊的一样,叶白望向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笑着,温柔似玉。他缓缓起身,银发垂落,雪白绸缎如同白梅所作。梅花树下,那含笑的眸子深处,是无以名状的落寞与……解脱。

好熟悉……为什么心脏会怦怦跳的这么厉害……

“叶白……”月晊呆望着叶白走进,不躲不闪,只是眼神之中充满了疑惑和茫然,“叶白……曾几何时,我是不是见过你……”

见过……吗?雪白缎子停在了里月晊一步之外,叶白的唇角慢慢变平,平到最后,无了笑容。

葬梅三千……现在……只差面前这人了……

【“你是谁?”

“**”

“你……爱我吗?”

“不,我对你的远比爱更加深刻。”

“……为什么不躲开……”

“我要让你深入骨髓。”

“如果你在杀我的时候抬头看看,你就会知道你的表情有多么有趣。”

“若你在梅树之下葬下三千人心,你就可以看见,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