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笔墨纸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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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砚里有乾坤(4)

高凤翰晚年清贫,在凄凉困窘中结束了晚年时光。辞世后,葬在胶县西八里辛置岭。后来,他的坟墓被挖掘破坏。棺木打开,他的棺内琳琳琅琅竟殉葬了百余方石砚!南阜老人嗜砚如命,去世之后仍要与它们同葬,真是稀有之举。

纪昀嗜砚成癖

纪昀,字晓岚,是乾隆年间的进士,授为翰林院庶吉士,编修,因学识渊博为乾隆赏识。曾因为亲家两淮盐运使卢见曾有罪受到株连被发配到新疆乌鲁木齐,后召还,命他为《四库全书》总纂官,耗时十年,至乾隆四十六年(公元1728年)完成。第二年擢升为兵部侍郎、左都御史、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死后谥“文达”,著有《阅微草堂笔记》,其后人整理有《文达公遗集》。

清代号称“九十九砚斋”主人的纪昀,是一位有名的砚台鉴赏家和收藏家。他将其藏砚集拓成册,名日《阅微草堂砚谱》,流传于世,影响深远。

纪昀作为礼部尚文书兼文渊阁直阁事,很受皇上的恩宠。在他的《阅微草堂砚谱》中就有乾隆和嘉庆二帝赏赐给他的三方砚台。其中一方乾隆御铭:“春之德风,大块噫气。从虫谐声,于凡制字。谷则为雨,润物斯济。石墨相著,行若邮置。岂惟天成,亦有人事。拟而议之,既纯且粹。”纪昀十分珍爱,勒铭嘱其“子子孙孙世宝用之”。然而,历经百年,砚石大多散失,所幸图谱犹存。1916年,由李响泉、严范孙倡议,将纪昀裔孙纪堪谨所藏孤本交北洋印刷局印行,此谱从此得以传世。

据《阅微草堂砚谱》记述,纪昀嗜砚成癖。尤其晚年,无心著述,一心玩赏砚台。他在嘉庆五年,77岁时自作诗云:“半生心力坐消磨,纸上烟云过眼多。拟筑书仓今老矣,只应说鬼似东坡。”他如同宋代大文豪苏东坡一样,玩砚、藏砚到了入迷入痴的地步。一次,一位朋友请他题扇面,用的是王之涣的《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可是他—见朋友的佳砚便入了迷,竟将第一句中最后一个“间”字漏写了。观者有人说:“大文豪亦有误耶?”纪昀听后,心知有错,但又不便承认,急中生智,随口答道:“此非诗,乃词也,何有误耶!”遂添上标点:“黄河远上,白云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人人叫绝,各个佩服,也成为后来藏砚家们的美谈。

从纪昀的谱中得知他确是一位大藏家,所收藏的砚石涉及到宋明古砚。其砚种有广东肇庆的端石、江西婺源的龙尾石、山东淄博的淄石、河南济源的盘古石、吉林通化的松花石、山西绛县的澄泥等等。林林总总,可谓兼收并蓄,广为收藏。

纪昀不仅爱藏砚,亦善题铭,他将所藏之砚亲作铭词。他曾在一方云龙砚上作铭:“龙无定形,云无定态,形态万变,云龙不改。文无定法,是即法在,无骋尔才,横流沧海”。在一方瓦形砚上作铭:“瓦能宜墨,即中砚材。何必汉未央宫,魏铜雀台。”在一方古砚上作铭:“色自驳杂,质原温粹。古有聪明,不以貌贵。”这些铭词通俗而富于哲理,诙谐生动又涉笔成趣。

从《谱》中还可以了解到纪昀识砚、赏砚不是人云亦云,而是独具见解。如绿端,北宋人不把它当作砚材,也有不少藏砚者认为它不是上品。他却认为绿端是“端溪之友,同宗异族。”并刻铭:“端溪之友,同宗异族。命日绿琼,用媲紫玉。”

再如他对历史上“新旧砚坑石之辨”、“端、歙砚石之争”,都有自己的见解,他从“器以用为功”来进行鉴别,并作铭道:“端溪石品新旧悬殊,旧坑未必定佳,新坑未必定不佳,但问其适用否耳。”当时,以刘墉为首的一派,认为“砚贵坚老”(指歙石),以铁冶亭、金涛为代表的一派认为“砚贵柔腻”(指端石)。在清时谈砚必端的情况下,纪昀很公允地提出自己的看法:“凡是莹润发墨者,不问坚老柔嫩,都是上品。”这是很有鉴赏能力的,为我们今天评价砚石,也很有参考价值。

林白水的“六方佳砚”

林白水名懈,又名万里,后以“白水”为笔名,福建闽侯人。青年时代积极从事反清活动,后来加入了同盟会。他的后半生主要从事新闻工作,是我国近代史上著名的政治人物和报人。他曾先后营救过被捕的黄兴等数十名革命志士。辛亥革命后,任福建法制局局长。1913年,被选为国会议员,曾任总统秘书、参政院参政等职。1916年以后,先后创办《公言报》、《社会日报》等,利用报纸进行爱国主义和民主革命思想的宣传,对北洋军阀祸国殃民的罪行进行无情地揭露和抨击,1926年被反动军阀张宗昌杀害。1985年7月30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追认其为革命烈士。

林白水爱砚有家族渊源,他的外祖父是清代赫赫有名的藏砚家黄任。幼年时被送往外祖父家读书,黄家的老少对古砚都有研究,他终日耳濡目染,故对砚台也很有研究。

林白水所藏“六方佳砚”震惊中外,其一为宋代双龙砚。砚为端石,长八寸,宽四寸,池中雕双龙,鳞甲细如毫发,生动精绝,非名手不能作。背刻篆书名跋及图章,极精。砚侧左右各刻隶楷,竟体色泽苍古,一望可知为年代久远之物,林白水称其以千金购于袁珏生家,为其余斋石领袖,与“生春红”并列为文房双璧。其二为西洞大鱼脑砚。原为浙江张耕汲所藏,白水称其“精于鉴古,蓄砚尤富”。此端砚长四寸许,宽二寸,通体静穆,气度洋洋,中现鱼脑冻,周以胭脂晕,左上端有马尾纹,下端有金钱火捺二,旁有碎点青花,色如云蒸霞蔚,明艳幽倩,真洛阳如花之丽人也。砚背与侧均有槟榔之纹。其三为西洞小鱼脑砚。砚长四寸,宽三寸,厚五分,系浙江藏砚家杨雪渔故物。其三为西湖小鱼脑砚,砚中有小鱼脑冻,圆如满月,直透四周环以胭脂,明艳如朝霞,皎洁如秋月。其四是大青花荷叶砚,砚主原是袁珏生。白水知其爱藏墨,有人张耕汲将先人遗之墨宝割爱于白水,白水又与袁砚墨相易,遂得此砚。白水自云:“盖所耗心力与血汗,不知几斗矣。余每得一砚,均有一段复杂之历史。而其曲折纠缠,未有如此砚者。”其五是鱼队儿青花砚。砚长四寸,宽三寸,厚一寸。雕镂花纹极精,为乾隆水坑极品。砚面上端偏右有青花一片,如秋雁横空,又如初生鱼子结队游行;下端偏左,有金钱火捺二,捺之右方有细如鹅毛的青花结。此砚原为张耕汲藏,张亡砚去。林先生以五百金购《董美八墓志》,复以黄任、董玄宰藏砚(皆有黄、董二人自刻之跋),与之交换。其六是刷丝歙砚。白水自说:“藏砚以端为多,歙石才四方,余此砚为歙石之上上品。砚长四寸,宽二寸许,厚不及五分,制如琴式,幽雅无伦。砚面刷丝如牛毛纹,顾每—转侧,为状不同。正观之有枣形之小碎点;稍侧,则现粗缕;再侧之,则细如牛毛,密如蛛网。歙石以龙尾为著,龙尾之胜,有名刷丝。”

另外,林白水还有一方名为“生春红”的砚台,本是他的外祖父黄任在端州为官所得,并依苏东坡“小窗书幌相妩媚,令君晓梦生春红”的诗句将砚命名为“生春红”。不久,黄任的夫人不幸去世,老人睹物思人,悲痛万分,便在砚台背面刻下了一首凄婉的悼亡诗:“端江共汝买归舟,翠羽明珠汝不收。只裹生春红一片,至今墨渖泪交流。”后来,这方宝砚不知流落何方。一个偶然的机会,林白水发现此砚,以重金购得。他非常钟爱这方“生春红”砚,每日摩挲不离手,并以“生春红”为斋名,以示其钟爱宝砚之情。

林白水死后,他那珍贵的“生春红”砚由他的女儿林慰君收藏。后来捐赠给了台湾历史博物馆。

齐白石违约送砚

齐白石是湖南湘潭人,20世纪中国画艺术大师。他是20世纪十大书法家、十大画家之一,世界文化名人。齐白石是以为木匠出身而又诗、书、画、印无不卓绝的大艺术家,其经历很有传奇色彩。

毛泽东与齐白石同为湖南湘潭人,两人老家相距不远。建国前两人虽无缘见面,但他们都是当代名人:一个是名震天下的革命家,另—个是举世闻名的艺术家,故早知对方大名。

1949年北平和平解放后,毛泽东便主动给当时正住在北平的齐白石写信,热情地邀请他以无党派人士身份参加政协,共商国事。当时齐白石已年近九旬,接信后激动不已,为了表达对革命领袖的敬意,他精心镌刻了毛泽东红、白两枚名章,托当时任文化部军代表的艾青转送给毛泽东。转眼到了1950年国庆前夕,齐白石又从自己珍藏多年的国画精品中选出一幅《鹰》送给毛泽东,这是一幅立轴,作于1941年;同时又将作于1937年7月的一幅对联“海为龙世界,云是鹤家乡”相送。1950年夏,毛泽东派车把齐白石老人接到中南海,促膝长谈达数小时。两位巨人携手共品茶赏花,好不惬意。

在齐白石送与毛泽东的礼物中,有一方青石砚特别为毛泽东所看重。此砚石质坚硬,长26厘米,大的一头宽15.5厘米,小头宽14厘米,厚2厘米。砚堂微凹,用于磨墨,其余部分雕花,如烟雨云蒸,意蕴悠绵。砚匣为楠木所制,精致别巧。齐白石对此砚极为珍爱,生怕丢失,又担心他百年之后,子孙将其转赠于人,于是亲手在砚体上刻下—行小字“片真老坑石也,是吾子孙不得与人。”但最终还是违背了自己“不得与人”的规约,将此砚亲手送给了毛泽东。

齐白石所赠字画,毛泽东后来都交给了国库,唯独将这方佳砚留在了身边。毛泽东办公和平时写字都喜用毛笔,这方端砚也就成为他常用的文房用具之一。

名人砚铭趣话

在砚台上刻写铭文,由来已久。当然,这一定是在砚台广泛使用之后的事。唐代大诗人杜甫曾写过《石砚铭》,宋朝著名文学家苏轼也曾著有《迈砚铭》。到了明清,砚上刻铭越来越盛行了,连皇帝也都制起砚铭来了。

古人把砚铭多作为表现砚的风格与作用,以言志表情的一种文学形式,又由于砚台为文房之宝,常置于案头桌上,所以又有座右铭的作用。但是,砚铭又不同于一般文章,带有格言警句的色彩。读来使人振奋,给人启发,且韵味无穷。

近现代一些历史文化名人,也曾有不少脍炙人口的砚铭。中国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舒同,藏有一方鲁砚,其形状如树叶,背刻铭文为:“出齐鲁,若桐叶;临池比绿天,逸思超物外。伴诗书,春永在。”舒同曾在山东省工作多年,而鲁砚亦出自山东,所以说:“出齐鲁,若桐叶”,这里的“若桐叶”,既是对砚的实写,又是谐音,相当于“若同也”,即如舒同本人—样,出身山东。“临池比绿天”,这里用了两个典故。

“临池”典故出自东汉年间,有—位著名书法家叫张芝,由于他勤于练字,每天到池塘里洗涮笔砚,终于把池塘里的清水染黑了。

“绿天”典故出自唐朝。当时有位名叫怀素的书法家,他擅长草书。他年少时,因为家里穷,买不起纸张,便用芭蕉树叶练字。由于芭蕉林绿荫浓密,遮天盖地,所以怀素便把自己练习写字的住所称为“绿天”。后边这两句的意思是:要像张芝与怀素那些书法大师那样,在物质享受之外,具有高超的理想——那就是一生与诗歌书法为伴。

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启功,于1978年得到一块宝砚,当即书砚铭:“锋发墨,不伤笔;箧中砚,此第一;得宝年,六十七;一片石,几两屐”。全句的意思是:砚台发墨夫而又不伤笔;竹箱中的砚台中这块最好;得到这块砚台时年龄正好67岁;这四箱子里装的是一方石砚,几双鞋子。对砚台的赞赏,得砚石的激动心情,读过此砚铭可以想象出作者当时的音容笑貌。

老作家端木蕻良在创作长篇小说《曹雪芹》之余,为自己的一方砚台书写铭文:“松龄聚脂,秋谷传声,红楼梦断,黄叶春回。”这里仅十六字,便把清代三位著名作家——蒲松龄善写凝练短文,赵执信长于诗歌(赵执信号秋谷),曹雪芹《红楼梦》联为砚铭,同时写出了自己写作《曹雪芹》是在“春回”时代,其意境相当深远!

最有意义的要数陈毅同志的砚铭了。他曾请人把:“满招损,谦受益,莫伸手,终日乾乾,自强不息”17个字刻在自己心爱的墨盒上,并把这17个字,作为终身座右铭,身体力行,始终不渝。全句大意为:自满会招来损失,谦虚可以收到补益;不要到处伸手,要名要利;从早到晚去追求,去苦干,不要停止。这是一种多么高尚的道德品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