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我跳舞,因为我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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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站在台上陶醉在炫目震撼的灯光里,喧嚣的动感节拍在刺激着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远处的路灯,在雨夜里发出昏黄的光,在这人声鼎沸的夜晚我却感觉不到温暖。

我跳舞,因为我悲伤。

“苍天啊...我要死去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在一个破旧的屋子里跟一个陌生男人交擦着,他的嘴里时不时冒出各种感叹句和疑问句,没有问我,也没有问他自己。

兴许是好几天没有洗头了,他的头发杂乱不堪,松弛的眼袋布满了岁月的斑驳,我只顾着把脸转到一边,思绪飘到了另一个远方,在一个不知名的空间里飘荡...

听着隔壁的淋浴喷头无力的流水声,月光依旧透明安静,灯光透过窗子温柔的钻进来,我只看到两个没有灵魂的影子在无声的交谈。

偌大的房间里一切都是静止的,只有那张白色的床在吱吱呀呀奏出夜晚的章节。忽然听到一声撕心的呐喊,这声呐喊汇集了他全身的力量,他终于登上顶点了。

我爱死这声呐喊了,这是我工作结束的钟声,耗尽身体所有的能量只为期冀这这最后的冲击。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多少个和我有过交集的人,甚至不是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或许是公交司机,或许是某个机关干部,或许是某公司的大老板,谁知道呢。我只记得那一张张扭曲的脸,那一声声高亢的呐喊,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都是一样的。我们穿好衣服彼此行走在各自的暮色中,没有人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

我走在冗长的走廊里,灰暗的灯光把贫瘠的身躯照得透明,我们只能在影子上才能看到落魄的自己。

“哎呀你个小畜生,你是不是拿了我的钱包!”一个秃顶男人站在门外大吼到。

“你还弄疼我的肚子了呢,我还没管你多要小费”,坐在梳妆台浓妆艳抹的女人像极了一个活木偶,裹在身体上的的布料还不够裁剪成一件简单的衣裳。

我径直走过他们的房间,这里散发着不同的香水味。我想,只有浓烈的香水才能掩盖这挡不住的臭味。

“大哥,你忍会儿,一会儿我给你叫人哈”。坐在床头上的小琪是一位刚满20岁的年轻姑娘,她服务的对象是一位60多岁的农村男人,她戴着塑料手套有模有样的给这位老先生按摩着。

“姑娘,你这样不行啊,我要睡在你肚子上才出得来”,他火急火燎地要翻过身盖住小琪。

“大哥你得加钱啊,这点钱不够。”

“行...行...再加两百!”

松弛的肚子布满岁月的纹路,与小琪紧致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对比,发黄的牙齿狼吞虎咽地啃食着这块新鲜的食物,像极了一头饥饿的野狼,这幅画面我已经司空见惯了,这是一种“职业常态”。一番折腾之后大家谁也不认识谁,各自消失在不同的人生轨迹上。

暮色真是一个好东西,夜幕下的我走在冷清的大街上,没有人看得清我的表情,我也不必担心别人看我是什么表情。我踏着10公分的高跟鞋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颠簸一路后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家。

你一定猜出来我是干什么的,我能想象你看我的眼神先是从鄙夷转向同情,再转到憎恨。呵呵,谁会在意呢,听够了那些义正言辞的劝说和辱骂,一番不走心的交谈后,大家各自关上各自的门,谁也不搭理谁。

我叫肖林,在中国有成百上千的人叫这个名字。有男,有女,有商人,有农民。而我,肖林,就是大家眼中的“特殊职业者”。

但是我更愿意将自己标榜成“舞者”。

那么作为“舞者”,我应该漂亮,洒脱,有一双纤细的腿,加上一张血红的嘴,这样才能构成一副“舞者”应有的弧线。事实上确实如此,拥挤的集体宿舍并没有影响身体的发育,这一副摆设是我驰骋在灯红酒绿世界里唯一的资本。

作为女性的你看到这一幕除了想在我脸上吐口唾沫就是诅咒我下十八层地狱,作为男性的你此时老二应该不听话立即顶起帐篷迫不及待想要冲击出来,发了疯一样扑上去然后提上裤子说“哼,脏货,去死吧你!”。

我把这一切都当成路边的放的街歌,这种声音跟商品促销广播的声音是一样的,听听也就罢了,我依旧拿出一根香烟塞在嘴里跟客人忘情地跳着舞,这一刻我既是精灵也是魔鬼,管他外面什么世界。

世界很大,可能我能记住的只有陈少南和杨斌。

一个疯狂了我的青春,一个焐热了我的年华。

这是个落叶纷飞的季节。当我再次来到当年我们并肩走过的操场,脚下那片红色的泥土支撑着我最后的生命,我好像在夕阳中看到你穿着白色的t恤,布满泥土的运动鞋,听到了你驰骋的脚步。你的笑脸,你的皮肤,你的毛孔迸发出的每一滴汗水都曾经挥洒在这片红色的土地。落叶在寒风中飞舞,散落了一地的悲伤。而我,只能远远的看着你。

当年走出校门迈向我梦想的大学时,那天火辣辣的太阳烧妁着寂静的校园,空气中还漂浮着细小的尘粒,闻上去有股汽油的味道。或许那就是汽油的味道,因为它会送我去远方。

17年前我们从农村搬到了城里,租了一个15平米的房子。父亲在给人家做木工,母亲在工地上给人做饭。因为工地离家近所以找了个可以歇脚的地方过着日子。

两个弟弟都在农村读小学,偶尔过来吃顿饭就走了。

回家的那段路程,颠簸而又嘈杂。司机跟售票员,乘客与乘客之间有说不完的话。无非就是谁家的闺女嫁了个有钱人,谁家的媳妇又不要脸了。额头上的汗水洒在那堆一元钱的纸币,引擎声永远都盖不住她们磨嘴皮的声音。

我家住在5楼,准确的说是租,租在5楼。15平米的房子,墙壁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痕迹,外面有一个小仓库,可以放杂物。因为要节约钱,妈妈做菜永远不会超过三个,家里还有两个弟弟等着吃穿,所以我们千方百计的要省钱。

在我印象中,我好像从来没有吃过饱饭。或许是青春期长身体,饭量比较大,经常吃了饭不过两个小时肚子就开始反抗。小时候跟母亲去县城,别人家的女孩子都是看衣服多漂亮,玩具多可爱。我只看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子,那时候的梦想就是能够美美的吃上一顿小笼包。直到成年后去了天津也能一口气吃下10个小笼包。而那个时候的我,别说吃包子,连稀饭都得计划着吃,家里有点肉也要让着给弟弟。后来我经常看到同学的书桌下丢了不要的面包都有一种想要捡起来吃掉的冲动。

我不知道这些经历算不算是成为“舞者”而埋下的伏笔,但是当我与客人尽情跳着舞时,我忘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悲伤,把所有的愉悦带给了身体上短暂的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