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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祸国(一)

一、烟笼寒水月笼沙

月色清明,女人傲然的立在皇城外的一处阔宅前俯视着身下另一个女人,嘴角那笑意浓的似乎能遮住漫天的星斗,一身绯红的襦裙上刺着三色锦绣团簇的牡丹吉祥盛开。

“妖女!你会不得好死的!”

今日是朝华节,宫中的贵妇们都要去外城苦寒庵为过世的太后祈福,只是这群贵妇中偏偏少了两个极为重要的人。

而此刻这两人便立在旧时明月下看着对方,只是一个趴在地上眼里全是怒意,恨不得将眼前人剜心碎骨。一个却拈花闻香,对眼前的恶毒置若罔闻,含着如春的笑意温柔道:“皇后娘娘,快些喝了吧!不然别说是你,只怕连你满门上下,一双儿子都不得好死!”

“你这妖孽算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本宫!本宫的父亲乃是当朝丞相,位居一品,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话中的怒意似要将眼前美人儿生吞活剥一般。可美人儿却丝毫不在意,依旧温存道:“你父亲是丞相不假,可他那些朝敌却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你以为父亲与你联手时会没有准备?你以为你在后庭中就能为所欲为?父亲早就找人盯上你了!今日本宫要死,明日你就是陪葬!”尊贵的皇后高傲的口中嘶吼出近乎发狂的声音,说着将杯中毒酒一饮而尽,冷笑道:“做下的罪孽早晚要得报应!”

女子却低下身子,一双眸中全是同情:“不错,中下什么样的因便会得什么样的果!皇后娘娘不就是种下了这样的因吗?”

皇后的脸色蓦然间变得惨白,笑的悲凉道:“陛下,臣妾与你二十余载夫妻,真是将你恨透了!”

次日清晨一早雨嫣就斜靠在客栈阁楼的红柱上,吸了口旱烟,吐出一道长长的雾,眺望着街上宛若长龙的阵仗,灰白的眸子闪过一丝光彩。试问在这帝城里连出门都要走的这般壮丽非常,除了孤岚国的皇帝还有谁敢摆这么大的排场?当然有人敢,还是个女人,那人是当今四妃之首的宸妃,和仙临城的狐狸一个姓,单名一个雨字,自然是取了雨过天晴的彩头。

只是帝城的百姓不这般看,因为自从她到了当今圣上身边,孤岚国朝堂上就没有晴好过一日,不是忠臣被杀就是名将被斩,连立过赫赫战功的独孤大帅也在刚不久被放逐边疆,如今北边沧溟国与南边雍庆国都已经蠢蠢欲动,只怕不远就要有一场大乱了。所以帝城的百姓都恨她入骨,偷偷叫她做乱世的妖妃!

可不论是妖妃也好宸妃也罢,云雨儿却丝毫不在意这些身外的名声,对她而言不过就是天上的浮云虚无缥缈,现在她在意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回朝面圣,然后托出一个惊天秘密来。想着便用绣着凤凰的团扇半掩玉面,笑的更驻娇艳。

“什么!?”天授帝听了这话如受雷亟,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爱妃你说,你说皇后是狐妖所化?这,这怎,绝不可能!”天授帝自十六岁登基至今粗算已有二十余年,海内也还算是太平,与周围四国关系也勉强融洽,只是这个功劳并不归他,因为任谁都知道他是出了名的点头皇帝,只要大臣提他就一定会点头。是以朝堂上派别林立,朋党相争。非要说是谁将这偌大的国家治理的平平顺顺,那得归功先帝,先帝是孤岚国皇帝中少有的文武全才,诗词歌赋,弓马齐射样样精通。临死是知道他这个儿子不中用,多少预见了如今的光景,便命四名辅政大臣监国,分别是左丞相宇文明,右丞相柳宿星,兵马大元帅独孤问愁和国师息昊天,并立下规矩待他百年之后谁人不以江山社稷为己任,四人中三人皆可诛之!奈何国师年事已高早早归西,只剩下这三人,三人互相牵制又相互比斗才换来这二十余年的安宁。

只是自从云雨儿进宫后朝堂上的局势就变了,右丞相柳宿星被贬宋州,大元帅独孤问愁远逐鹤关,朝堂上已是一人独大。街头巷尾的百姓都风传一定是她与左丞相内外勾结,不然那二人的怎会自她入宫后纷纷远离帝城,可惜唯独天授帝身在局中一丝一毫也察觉不出!

“回禀陛下,此事千真万确,如若陛下不信,今日子时便能见分晓!”云雨儿一身绯红的襦裙上刺着三色锦绣团簇的牡丹,外披一件淡黄的轻纱罗衫,露出一抹****,真是嫉杀宫中百花。

天授帝此刻哪还有心思品赏美人,只急的没了主意,仓皇失措问:“爱妃,你给朕出出主意,这该如何是好?皇后可是左相的女儿,如若出了差池,朕连在朝堂上拿主意的人都没有了!”

明眸善睐间唇齿轻起,手已经摸上他肩头,吐气如兰般在天授帝耳边吹气道:“陛下不是还有臣妾吗?”这话倒是不错,这几年来贬右相,逐大帅不都是她在背后拿主意吗?可天授帝还是开心不起来,毕竟皇后从十二岁就嫁给自己,还生育二子,两人就算无爱也是有情,陡然间说结发二十余年的妻子是狐妖,任谁一时间也接受不了。

云雨儿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的千娇百媚轻轻说:“陛下,若是狠不下心来也没关系,臣妾是担心她会妨碍我孤岚国运,到时只怕先帝怪罪!”

天授帝眉头皱的快拧成一个结,他自然不怕什么妨碍国运,他怕的是九泉之下的先帝,三十好几的人了,到现在想起父亲模样还不由胆战心惊。

先帝谥号明,示意思虑果远、照临四方。

明帝用情专一,后宫中只有一个女子,可偏偏这个女子命比纸薄,自生下一个儿子便早早奔赴黄泉,明帝自然对这独子看的极为重要,要他弓马娴熟,通晓经史,如若稍有差池就是疾言厉色,一顿板子!可惜天授帝并不是当皇帝的料,十岁时还拉不开弓,更别说看见骏马就发憷,经史子集更是背的乱七八糟,唯独写的一手好字极为惹眼。所以这般的童年遇上了明帝的急脾气,换来的是一个懦弱孤岚国君。

天授帝听着她的话心里发凉,这些日子总睡不踏实,梦里全是先帝的影子,好似在大声斥责自己昏庸无能。深深叹了一口气,扶着龙椅坐下,嘴上颤颤抖抖道:“看今夜动静吧!”

夜深了,一轮玉盘孤傲的挂在天边,周围绕着一圈光辉。

“陛下快看,今晚的月儿如此之美,像裹着一圈彩虹!”云雨儿陪在天授帝身边,眺望天际,嘴角笑的几分活泼。

天授帝叹口气道:“那是月晕,俗话说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只怕明日就要有一场大风了!”说完转身进了寝宫,云雨儿也赶忙跟着,扶他坐下帮他捶背按肩,不时还剪剪烛火,整理书案,尽做些下人的事情。

天授帝看的过意不去握住她的素手说:“叫宫人去做吧!你歇息歇息!”

她却温柔一笑不带一丝魅惑,“夫妻本就该这样,如若以后陛下回归乡里,我还想学着纺纱呢!”回归乡里?这四个字任哪一个皇帝都不爱听,说出来就是大不敬罪名,要诛灭九族的!可天授帝却听得发慌,胸口砰砰直跳,年近不惑的心也不由腾出一股期冀!

回归乡里啊,这偌大的宫廷除了她在没有别人如此懂自己了,可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他有五子除了吴王珞年纪上幼,其余四子各个都是拔尖儿的人才,长子魏王瑾与次子临王瑜都是皇后所生一等一的骁勇善战,常年在外与各色蛮夷为伍,连独孤大帅都赞许有佳!三子安王玙四子宋王玧虽然早年丧母,但一个深谙治国之道,一个腹中藏有千军,深得右丞相赞赏。故而朝堂上便掀起了一场太子之争,独孤问愁力挺长子魏王,左丞相与当今皇后则是偏爱临王,右丞相与他的四儿子宋王则与安王拉帮结派。

三股势力勾心斗角,明争暗夺,真也是用尽心机!即便是右丞相与独孤大帅远离帝城,局势依旧僵持不下!毕竟他们要的不是简简单单的太子之位,而是孤岚的大好河山!

每每想起这些烦心事天授帝都头疼欲裂,他没有先帝的能耐更分不出谁最合适当太子,只能由着他们整日较劲,搞得朝堂上乌烟瘴气。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宫娥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尖声大叫,却被宸妃娘娘瞪得压低了声,跪在地上颤抖不已道:“陛下,椒房宫里出事情啦!”

椒房宫是皇后的寝宫,那里出事不就是皇后出事!天授帝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不免一阵凄凉,与自己携手二十余载的糟糠之妻竟然是妖怪所化,那不是说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极有可能……这事情天授帝想也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