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结束，我们正式进入了深秋，短袖终于变得不合时宜。树上的叶子，都掉的差不多了，像是一位已经年到古稀的老人。
阿浩的妈妈去世的时候，阿浩还在进行着数学小测验。
班主任老师接到他家里的电话。也倒吸了一口气。
“夏志浩同学……你的妈妈……你的妈妈……出事了……”
“什么！”
等阿浩回到家后，地上已经有了一滩血。
他的妈妈，就那样无力地倒在沙发上。两眼空洞得可怕，望着前方苍白的墙。周围围着痛哭的家人。
血淋淋的手中，还握着手机。
阿浩小心翼翼地从母亲僵硬的手指中抽出那部Iphone5S。
是母亲节的时候阿浩花光所有零花钱给她买的。
他小心翼翼地按下Home键，他与母亲的合照就那样跳了出来。照片里他们笑得那样灿烂。
他解开锁定屏幕。
一条消息正在编辑。
“这下，你满意了？”
阿浩不可思议地看着这条短信。
一定就是这个人把妈妈害死的！一定是！
他发了疯一般点开收件人。
出现一串熟悉的号码。
真的很熟悉。熟悉到比自己的手机号还熟悉。
那是自己拨通过1万遍的号码。
没错。
保罗……
是保罗……
阿浩睁大了双眼。他以为是看走了眼。
当他再一次核对时，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爸……妈去世的时候，家里来了什么人？”
“没来人啊……不过……对了……你妈咽气的时候。好像门是开着的。不知道谁进来了。”
空气又凝结了。
阿浩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是她……”
阿浩发了疯一般跑出门。
学校正下课。
“李洛！你给我出来！”
阿浩用着从未有过的愤怒眼神冲着我们班喊。
“怎么了阿浩？”
“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是什么人吗？”
阿浩靠在墙上。
他从来没这么看过保罗。
也从来没这么凶巴巴的对保罗说过话。
“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威胁我家人的人！”
“阿浩……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呵呵！李洛，你不是很厉害么，你特么有脾气冲我来，你对我妈做什么！”
“你妈……”
“我妈死了！你开心了吗！开心了吗”
“啊……不可能……这……”
“呵呵……”
“你妈她昨天晚上，把我叫到你家去过。她叫我离开你，说我配不上你，还可能会害了你……然后我就说不要。然后……我没想到……阿浩……我……我应该答应的……对不起……”
“你不知道我妈有心脏病吗？”
“我真的不知道……”
“你滚。李洛，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阿浩握紧了拳头，往墙上一砸。
“你滚……”
“你去死……”
“你有什么你对着我来啊。干嘛对我妈……”
“我发誓我当时只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不要……”
保罗的眼泪泛了出来。
她真的被阿浩吓到了。
那个以前宠她宠的无法无天的阿浩，那个让她被闺蜜羡慕的要死的阿浩，就在十秒前，就那样歇斯底里地让自己去死。
可是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记忆里，那本该是个风平浪静的傍晚。
阿浩出去打篮球，保罗骑着车从阿浩家的巷子里穿过。
阿浩的妈妈刚下班回家。
俩人刚好撞见。
“你就是……李洛？”
“对啊。您是……？”
“呵呵，终于见到你了。看你那张脸就知道，跟你妈长得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说我妈？”
“你妈就是只鸡，当初勾引我丈夫，现在生出你这只小鸡！勾引我儿子！我是阿浩的妈妈。我叫谢玉芬，你应该听你妈妈说起过吧。”
谢玉芬……
年少时，似乎妈妈常常一个人对着这个名字骂骂咧咧。
当时自己问谢玉芬是谁，妈妈也不会说。
“是你。”
“是我。你那张脸，跟你妈长得一样。”
“不准说我妈！”
“哟，小丫头，你还来劲！我告诉你，像你这种不清不白的姑娘，根本配不上我们阿浩，别说你们早恋不对，就算你们成年了，也绝不可能！我们阿浩是要出国留学的，你这个光有姿色的小姑娘还是早点收拾收拾去打工吧！”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哎呦，婊子的女儿不愧是婊子的女儿，你知道吗？你妈妈啊，可是咱们这的大红人呢。”
“你……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离开我儿子，我们家从来不跟婊子扯上关系！”谢玉芬狠狠地用钥匙对着保罗。
“不要……”保罗脱口而出。
“去死吧，婊子。”谢玉芬把门一砸。扇出一股风，就想是砸到了保罗的脑袋上。
再后来，自己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说是被自己气死的，可是自己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啊。怎么可能？
“我是被冤枉的……”她冲阿浩喊道。
“冤枉个屁，咱俩。今后，老死不相往来。特么知道你穷，没让你赔钱就不错了。滚吧滚吧！别来我家！”
“呵呵，你也知道我是婊子的女儿了是吗！夏志浩！那好。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关于赔偿，我一分都不会少的给你！”
保罗几乎是淌着眼泪说出的这些话。
她抹去眼泪，走进了教室。
关上门。冲着我们笑。
李源站在门的另一侧。保罗和啊哈的对话，他听得很清楚。
他的眼泪似乎淌了下来。
也许没有人知道。
阿浩的母亲是他害死的……
是李源害死的……
是李源……
因为他无法容忍有人欺负他心爱的保罗。
他无法容忍……
英语课，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单词“Beath！海洋的意思！”
但是保罗却在笔记本里写下了，“Bitth”
B-I-T-C-H
婊子的意思。
唉。谢玉芬的赔偿钱要怎么办。总不能问外婆外公要吧。
她咬着笔盖。
“呵呵，你不是小婊子么。陪睡去啊。”
内心里一种声音嘲讽着自己。
在她眼里，她的妈妈，一个冰清玉洁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婊子？
但是她突然依稀想起，小时候，幼儿园上完课回家，到了家门口，有时候会听到里面粗重的喘息声。
每当这个时候，邻居都会故意把她拉开。
呵呵。原来是这样。
她越想越可笑。特别是阿浩那一句，你要怎么样冲我来，对着我妈做什么？
我对你妈做什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妈不是我害死的……绝对不是……
但是现在谁又会相信自己呢？
曾经不离不弃的阿浩，再次见面，他是原告。自己是被告。
还有那么多的赔偿金……
呵呵，李洛，婊子的女儿。
终于认识自己了。
保罗不禁笑出声来。
B-I-T-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