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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坦白

入夜,了岚山上一片静谧,偶有昆虫的些许窸窣声,更添寂静之感。房间内的油灯火焰忽明忽暗,看着油灯的人,心也在忽上忽下。

无音和平生小小地纠缠了一会儿,便静了下来。平生瞅着那油灯瞅了许久,脑子里尽浮现些奇奇怪怪的画面,可懒癌发作,他懒得去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些许。无音揽着他的腰,大掌覆在他的小腹上,呼吸平稳,似是已睡着。他心里叹了口气,小心地转了个身,面对了无音。可眼睛却由于刚刚盯久了烛火,一阵又一阵的眩晕,不由得又闭了闭眼。可他这闭眼这一刻,又让某得了“白化病”的仙人得了空子,在唇上占了个小便宜。

他一阵不满,将无音的脸推了推,道:“你不是睡着了吗?”

对方却道:“你不是还没睡?”

这个回答显然是多余的,平生想到了,无音是可以不睡觉的。

“我想去找妙回春谈一谈……”他望着无音的眼睛说,下意识咬了咬唇,垂下了眼睑,“你来的那日,我遇到了冬雪仙君,他说纳兰青白的心并不是必须的……”

“必须的是妙回春对往事释怀。”无音提醒着他,掐了他的腰一把。平生吃痛,怒瞪了无音一眼。无音选择无视平生的这个眼神,接着说:“妙回春送到纳兰青白身侧假扮纳兰云初的人,和他的关系匪浅。若非他对那人的感情,现今,我们也看不见纳兰云初这个人了……”

平生心下一惊,睁大了双眼期待这无音接下来的话。

无音的嘴角微微地抿了抿,银眸却闭上了,给了平生两句话:“夜深了,该睡了……”

平生在被窝里的脚踢了无音的腿一下,强烈地表示不满。对方也只当哄小孩似的,草草敷衍了他几句,他便将对方搭在他身上的那两只手臂给拿了下去,身子还故意地往外打了个翻。只觉身子一轻,从床沿边滚了下去。血气在他滚下床的那一刻涌上了他的面,他在心中大呼失策,双眼看到的是无音缓缓抬起的身子。

无音笑了!不再是平时的抿抿嘴唇,而是开心的笑!可是这开心的笑并不让人觉得他这座冰山融化了,而是更加恐怖。平生的脸一瞬间僵住了,有那么一刻,他的确有些怀疑,自己到底喜欢上这位“白化病”仙人什么。

“怎么了?”意识到状况不对的无音笑脸垮了下去,再度恢复了平时的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眼底隐隐浮现出一丝失望。未等平生说话,无音再次开口了:“你在害怕我?”

平生再是一僵,忽地猛摇起头来,说着:“并不是……”

“你说实话!”无音的语气温度直线下降,银白色的眸子似冒出了寒气,平生的一只手扯了扯随着他一起掉落的被子的一角,企图得到一丝温暖。

但对方已然决定不给他任何可以保护的东西。

“我……我……”平生的嘴唇打着哆嗦,如果目光是凌迟的刀片,他现在已然是尸骨无存。

“你笑起来很吓人。”他说了,身子往床上挪了挪,“只是因为,你的虹膜都是银白色的……”这样的坦白,并不能给他勇气去面对正在生着气的无音。心脏在胸腔内剧烈地跳动着,他竟有一种活着是不幸中的万幸的感觉。

却见无音伸手将他拉上了床,还将他抱进了床的内侧,温和地道了句:“小心别掉下去了,我不吃人。”

闻言,平生悄悄地翻了个白眼,心里道:你是不吃人,你可以冻死人。

无音又咧开嘴来笑了,似乎并不在意平生刚刚说的那番话,但在平生觉着,这是无音最幼稚的时候了。平生伸手捏了捏无音故意咧开的僵硬的笑脸,忽地迅速往他身上扑去,往他的嘴上狠狠咬了一口,无音的嘴唇立即变得红艳,面部表情竟带上了一丝呆滞。

平生又拍了拍无音的脸,笑道:“我发现你最近对我很容忍,非常好。”

无音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明显在说他是“****”。平生难堪了些许,又道:“红郁不是长得蛮帅的吗?为什么到了你,便和得了白化病一般?”

“今晚你的话特别多,好好睡吧。明日,我送你入妙回春的梦。”无音抚了抚平生的小脸。

“入妙回春的梦?”平生的身子弹了起来,吃惊地看着无音,“难道不去和他正面谈话吗?”

“只有梦才能反映最真实的心境。现实中的人,总会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说些许谎言。”

平生了然,放心地躺下去,没半秒,又坐了起来:“那人与妙回春的关系是怎样的不一般?莫非是肉身上的纠缠之类的关系?”

无音摇了摇头,表示否认:“是情感上的纠缠。”

“那又有什么区别。“平生不以为意地道,将被子往自己的身上揽了揽,包了个严实。

“区别在于,没有你想得那样龌龊。”无音说着,翻了个身,背对着平生。

二人便没了更多的言语,平生盯着无音的后脑勺看了许久,那一头银白的发丝披散着,却不显杂乱。悄悄地将手伸了上去摸了摸,也如丝绸般的光滑,他不禁在心底赞叹了一句,若无音在21世纪,拍个洗发水广告都能狠赚一笔!接着他想到了任海湾对无音的那一股子痴狂劲儿,心里油然升起一股醋意,转而想到了墨息川,心里又是一阵伤感。

灯油燃尽,灯火便熄了下去,可这一夜的平生却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了。窗外的月华倾泻入屋,似在光滑的地砖上凝起了一层浮霜。平生的手指绕了一缕无音的头发,轻轻玩弄着。

无音的这般模样,在乱世时定是吃了不少苦,哪怕是大御的鬼才,才华横溢,但容貌上的缺陷总会使得他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东苍月能得到他的青睐,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天定的姻缘,更是他不顾自身的病弱,还千里迢迢地去平安城见无音一面的诚心。无意少一心,即为无音,在凡世时的无音吃多了苦,以至于成了现今这副样子……可自己呢?

他的确害怕冰冷的无音,也依恋这样的无音,他觉得,自己和无音在一起愈久,就愈发地依赖他,哪怕那最初形成的惧怕深深扎根,也宁愿这样扎根下去……

这般想着,他又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不叫自虐又叫什么?

“无音……”他轻轻叫唤了无音一声,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

深呼吸了一口,壮了壮胆子,道:“你说我死了你会追我到冥界,而你死了,我却不会。的确,我去不了冥界,但我会在你还没死之前竭尽全力救你……我任平生呢,风流了二十多年,从遇见薛无音的那一刻开始,便就彻底堕落了……”

“不是爱上你,而是活得不像个人样了。”他嗤笑,“可是我现在还是爱你。”

最后的两个字,他咬得有点儿轻,却不影响听的人身子颤抖了几分。平生往他身上赖了去,从身后环住了无音的身子,头紧紧贴着他的背,嘴角浮起了一丝满足的笑。也不害臊地再次道:“我爱你。”

那久久没有言语的人被他这番撩逗,终是忍不住地翻了个身子,压住了他。银白的发丝倾泻,银白的眸子里闪着点点亮光,嘴角是轻轻上扬的。平生的双手圈上了他的脖子,眼睛笑成了月牙形。

“以前的你还挺拘谨的,如今怎这般发骚?”

平生的笑脸就这般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