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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空弦无音(二)

荒野之地,月上西空,稀疏的草木间隐约传来虫鸟的细碎叫声。人步入黑暗之中,不经意的一个回眸,见着那不远处的空旷地上的跳跃篝火,一时间竟失了神。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仿佛也能感觉到那火焰的温度,可那火焰的温度,却温暖不了他冰冷的躯体。

他无法融入到这个群体中去。

他是个局外人。

少年红郁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但隐于黑暗中的他完全看不清自己的手掌上有什么。恍惚之间,有种手掌变大了的感觉,可伸出另一只手去摸索,也没感觉到什么变化。

又叹了一口气,准备往回走去。

可这时,双腿无论如何也迈动不了了。他竭力抬腿,腿却如同长在了土地上一般。这时,无数的藤蔓从那处土地四周爬来,沿着周边的树木,一点一毫地缠绕上他的身体。

“这气息,倒是十分诱人呢……”

耳边冰凉的气息扑来,暧昧的语气,惹得少年红郁头皮发麻。

这难道是遇到甚精怪了?

那些藤蔓将他的四肢固定住,如蚕茧一般,除了他的头曝露在空气中,躯干已然被包了个结实,连勾勾手指,都是极其困难的事。

“莫非是甚仙人?”那藤蔓怪还在他的耳边说着,嘴里吐出的黏液滴落,少年红郁的衣服上暗影斑驳。

少年红郁被这藤蔓怪的口水惹得恶心,正欲破口大骂,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身上浮起了淡淡的一层红光,没一会儿,那缠绕在身上的藤蔓上起了一股难闻的焦味。他皱了皱眉毛,感觉到那些藤蔓退了下去。

“该死的……”

他还听到了对方骂骂咧咧离去的声音。

身上的红光渐渐消失,他下意识地抬起了双手,发现一切如常。藏在衣服里的小翅膀和小尾巴轻微地动了动,又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难不成这才是我和平生他们存在隔阂的原因?我和他们在这些方面的不同?

这样的话,又有些说不过去,平生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人。

“空弦?”平生的声音从篝火那边传来,在呼喊着他的名字。清冷的声音在这黑夜里随清风袭来,直击他内心深处的某一点。

“鸡都熟了,快来吃吧!”平生走了来,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但少年红郁并不想搭理平生,手拿下了平生手,大步走向了那燃烧着的篝火。这样的沉默,使得正在大口大口撕着鸡肉的狼鞘与海湾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愣愣地看着他,等待着接下来的动作。

“我想离开你们。”少年红郁说。

这样的话,显然使在场的其他三人措手不及。

明明之前死缠烂打地要纠缠着平生的人,此时说出这样的话,多少都有点让人有种被逗着玩的心情。平生静了静,欲言又止。

少年红郁又说:“我们不是一路人,哪怕我再喜爱平生生上的那种气味,也仅仅是迷恋那种气味而已。”

“可是你现在走不了!”狼鞘将手中的鸡肉往任海湾的手里一塞,站了起来,“我们目前要去的地方,可是少不了你的帮助。”

少年红郁的目光在狼鞘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转向了平生,在看到平生轻微地点头之后,合上了眼,摇了摇头:“我不能帮助你们。我不行!”

“整个的这个时空,只有你能帮我们回到大御。”平生说,“只有你。”

“我知道你们要回到大御,可是我并不能帮助你们!”少年红郁狠狠地说,“倘若我有能力来帮助你们回到那个地方,我自己何必还呆在这个视我如怪物的地方?”

平生与狼鞘沉默,现在的红郁,并不是以前的红郁。以前的红郁也不会参与他们这样的事情,现在的他,如初生婴儿一般。

捧着鸡肉默默啃着的任海湾,目光在狼鞘、平生、少年红郁三人间移来移去。

倏地便站了起来,走到了红郁的面前,油腻腻的手刚刚要触碰上红郁的衣服,便又收了回去,说:“空弦啊,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对自己没有自信呢?”

少年红郁的面容看起来是与任海湾差不多大,但身高却是高了小半个头。任海湾和他说话还得微微地仰头,这样的感觉十分不好。更何况,加上少年红郁那一张对人爱理不理的面容,任海湾也只是说了那么一句话就已经没有了再说下去的心思。

“让你留在我身边本身就不是我本意,你要走要留全凭你自己。你也会回到大御,而我也终将回到那里。”平生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嘴上带了丝笑意,可在他的心里,却是一阵接一阵的针锥般的痛感。

眼前这位不是薛无音,而是红郁,即便给他取了个“空弦”的名,也改变不了他是红郁的事实。所有一切美好的想象,都只是想象而已。

夜的空气很凉,温度很低。那篝火都仿佛受不了这样的低温般,放慢了跳跃的速度,而后悄悄地熄灭了去。

少年红郁的身上再度出现了淡淡的红光,在燃烧篝火的木柴熄灭后,他便成了这黑夜中的一点光亮。

而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少年红郁身上的光晕越来越强,最后有如太阳一般,照亮了这四周的一切。

离得近的平生等人慌忙将手遮住了自己的眼,再松开来时,眼前竟然连红郁的影子都找不到了,而红郁消失的地方,正有一个漩涡在旋转。

“这是!”狼鞘的音调提高了些许,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去往大御的通道!”平生迅速答道,一只脚飞快地迈入到漩涡之中,直至整个身子都被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