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和名家一起回眸大明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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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明成祖朱棣开创永乐盛世(7)

第二次宦官时代,发生于公元9世纪的晚唐。宦官的权势大大超过东汉时期,他们依靠手中的军权,不但操纵了皇帝的废立,甚至皇帝的生死也都由他们来决定。

第三次宦官时代发生在明朝,始于公元15世纪30年代宦官王振当权,终于17世纪中叶明王朝覆亡。明代宦官之盛,历时最久,为害至巨,前后达二百多年,可说是空前绝后了。

清代入关之后,一切政制基本都因袭明朝,但惩于前朝的教训,对于宦官的管理,更加自觉,更为严厉了。当时,专门设立了内务府,确定太监归内务府管辖。这样,清代的太监就受到了一定的限制,虽然晚清期间也出了崔德贵、李莲英、小德张之流的弄权太监,但他们终竟没有刘瑾、魏忠贤那样的权势,和东汉、晚唐时期的宦官也有所不同。而内务府,由于它是流职,随时都在升迁流转,任职时间不长,所以它也不可能广树党羽,作恶多端。

历史上有一个规律性的现象,就是一些宫廷政变、皇室阴谋活动,往往都和宦官有关。这是衰微的社会和没落的统治集团的一大共同的弊害。由于封建帝制维护的是万世一系的“家天下”帝统,而不可能是天下为公,选贤任能,这就决定了皇室内部的血肉拼搏,刀光剑影,必然层出不穷。继统也好,夺嫡也好,立长也好,里面都直接关联着某一皇族、某些后妃、某些外戚,以至某些阁臣、某些阉宦的切身利益,直至荣枯兴废、生杀予夺的命运。发生于晚明时期的三大宫廷案件——“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都集中地体现了这一点。

阉宦政治是封建专制主义集权政治的必然产物,是封建统治黑暗、腐朽的集中展现。如果把它比作一个恶性膨胀的毒瘤,那么,封建专制制度就是一具生长着各种病毒与细菌的腐尸。封建帝王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地位,必然要找一些他认为较之文武百官更为可靠的忠实奴才,放在自己的周围,并委之以重任。阉宦之流当然是他的首选。

而封建皇帝的荒淫无度的多妻制,则是阉宦制度得以出现的直接原因。汉代有的皇帝姬妾多达四万余人,以平均一个宦者服侍十人来计算,宫廷中至少需要四千多名宦官。到了明代,更是急剧增长,内监总数达到一万人,另外还有九千名宫女。为了侍候一个皇帝,居然要投入如此巨大的人力。换句话说,一个男人当皇帝了,就要剥夺一万个男人做男人的资格,剥夺九千名青春女子个人的幸福。

所以,归根结底,这笔总账应该记在封建制度和封建帝王身上。不彻底铲除反动腐朽的封建制度,是不可能消除这种弊害的。

除了政治制度、社会环境的影响,宦官作恶,也同这个阶层的构成及其特定的人格、人性有着直接关系。

宦官长年封禁在深宫之中,生活孤寂单调,枯燥无味,过着穷极无聊的日子。《明史》中说他们“饱食逸居,无所事事,多寝寐不安。又三五成群,饮酒掷骰,看纸牌,耍骨牌,下棋,打双陆,至二三更始散,方睡得着也。又有独自吃酒肉不下者,亦如前约聚,轮流办东,帮凑饮啖,所谈笑者皆鄙俚不堪之事。

多有醉后纷争,小则骂僮仆以迁怒,大则变脸挥拳,将祖宗父母互相换骂”。

他们手中的资财来得容易,也用不着节省下来留给子孙后代,因而轻抛虚掷,挥霍成性。加之,身旁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后嗣,眼前又看不到光明的前途,看不到生机与出路,自然就会形成性格的乖戾,心理的变态。

这种人群,形体和心灵饱遭摧残之后,心理产生扭曲,直接的表现是恨多爱少,许多人都心怀仇恨与报复心理,变得阴暗、忮刻、狠毒、残暴,以致完全丧失人性;经常干一些有悖常情常理的事情,比如,他们一般对父母都刻薄寡恩,有的根本不认,甚至鞭笞毒打。

他们从小就低三下四地伺候人,或者干一些丧失人格的低贱之事,养成了奴颜婢膝、寡廉鲜耻、没有节操的品行;又兼看惯了宫廷中的相互仇杀、残酷斗争,只能趋炎附势,在夹缝里生存,因而普遍形成一种奴性和畸形变态的人格。宦官没有什么文化,大都迷信固执,自卑多疑。有人就是因为无意中讲到“茶壶没把”、“秃驴没尾巴”、“猫狗尾巴短”等闲话,引起了阉宦的多心,而招致杀身之祸。

那些得势的阉宦,享尽了人间富贵,常把不能御女引为终身憾恨,于是,就渴望恢复性能力。魏忠贤就曾杀过多名囚犯,吃了他们的脑髓。宦官高策为了恢复性能力,竟听信了术士所谓“童男的脑髓有效”的妄说,杀害了无数小孩,并食其脑髓。综上所述,恶性劣行,不一而足。试想,由这样一个人群来当权执政,其后果如何还用问吗?

当然,这是就阉宦阶层的整体而言。在解剖阉宦政治这一毒瘤过程中,我们还须把少数当权的大太监和宫廷中广大的宦者加以区分。民间对于宦官,历来是没有好感的,说起他们来总是带有一种鄙视、轻蔑、憎恶的情绪。这主要来自于传统曲艺和现代影视作品,不能说没有根据。

但客观地说,像刘瑾、魏忠贤那样聚敛资财、作威作福、横行霸道、祸国殃民的大憝元凶,终究是少数人;而大多数的普通宦者,还是受骗或者被迫进入宫中的,他们既没有弄权、贾祸的条件和地位,更非个个都具有罪恶的本性。他们从小时候,形体上就遭受戕残,一辈子都过着非男非女、亦人亦鬼的凄苦日子,同样是充满兽性与罪恶的阉宦制度的受害者。

唐代诗人顾况有一首题为《囝》的四言古体诗,愤怒控诉对于年幼无知的儿童施行阉割手术的恶行:

囝生闽方,闽吏得之,乃绝其阳。

为臧为获,致金满屋;为髡为钳,如视草木。

天道无知,我罹其毒;神道无知,彼受其福。

郎罢别囝,吾悔生汝。

及汝既生,人劝不举;不从人言,果获是苦。

囝别郎罢,心摧血下。

隔地绝天,及至黄泉,不得在郎罢前。

福建一带,习惯呼子为“囝”,父为“郎罢”。据柏杨译成的白话,全诗的大意是:“孩子啊,你生在穷乡/官员捉住你,把你损伤/为了进贡给皇帝,为了获得满屋金银/下狠心,把孩子带上刑具,当作猪羊/上天啊,你慈悲何在,使孩子遭此毒手/神明啊,你公正何在,使官员享福受赏/爸爸送别孩子:‘儿啊,我后悔生下你/当你初生时/人们都劝我不要抚养/我不忍心/果然你遭此悲惨下场’/孩子告别爸爸,心已粉碎,流下血泪两行/‘爸爸啊,从此远隔天壤/直到死于黄泉/再见不到爹娘’!”

单从摧残人性这一点来说,阉宦政治这一毒瘤,也必须彻底地摘除。

名家回眸

明末清初史学家谈迁曾在史料中指出:用宦官以监边则敌寇入,以之监矿则矿盗起,以之监税则民变作,以之监场、监珠则国库空,以之监军则军力弱,以之监民则民怨腾,以之御清则通敌,以之典镇则降贼。总之,明朝的宦官是“无所不监,无所不乱”!

对于明朝宦官,柏杨先生说得最精彩:“宦官好像是明朝的灵魂,明王朝皇帝不能没有宦官,犹如一个人不能没有灵魂。”

明代政治生活中的一个显着特点是宦官专权与特务统治的紧密结合,厂卫的横行,造成了“士大夫不安其职,商贾不安于途,庶民不安于业”的人人自危的恐怖气氛,使社会风气和政治风气急转直下。

所谓“自厂卫司讥访而告奸之风炽,自诏狱及士绅而堂廉之等夷,自人人救过不给而欺罔之习转盛,自事事仰承独断而谄谀风长,自三尺法不伸于司寇而犯者日众”,正是对这种现象的形象描述。

残诛建文余党

建文帝在位时,方孝孺已经是名闻天下的第一大儒,学识品德为四海称颂。

他为文纵横豪放,能与东坡(苏轼)、龙川(陈亮)相比。据说每撰一文,海内争相传诵。

朱棣起兵时,他的谋士姚广孝曾对朱棣说:“臣有所托。”

朱棣问:“何为?”

姚广孝答道:“南有方孝孺者,素有学行,武成之日,必不降附,请勿杀之,杀之则天下读书种子绝矣。”

朱棣颔首答应。

朱棣占领南京后,方孝孺果然不肯归附。因姚广孝事先嘱托过,朱棣没有杀他,而是将他投入狱中。

对于方孝孺的文名,朱棣也很敬重。几天后,朱棣准备即位时,便想请方孝孺为他拟登基诏书,同时也希望利用方孝孺的名气为天下士人树立一个归顺的榜样,于是屡次派人到狱中向方孝孺招降。方孝孺坚决不从。朱棣又派方孝孺的学生廖镛、廖铭二人前去劝说,反遭到方孝孺的一顿痛斥。

无奈之下,朱棣只好派人强行押解方孝孺上殿,但是方孝孺穿着一身斩衰(古代丧服按生者和死者关系,分为五等,斩衰最重),一进来就大哭不已。朱棣即命锦衣卫强行撕去方孝孺的丧服,换上朝服。

朱棣强压怒火,亲自劝解方孝孺,破例为他设座,并起身劝慰道:“先生不要难过了!朕本来是要效法周公辅佐成王的。”

方孝孺立即反问道:“成王在哪里?”

朱棣说:“他自焚死了。”

方孝孺再问道:“为什么不立成王的儿子当皇帝?”

朱棣说:“国家要依赖年长的君主来治理。”

方孝孺进一步逼问道:“那为什么不立成王的弟弟?”

朱棣无法回答,只好搪塞道:“这是朕的家事,先生不必过多操劳。”遂暗示左右,强行将笔塞给方孝孺,命道:“诏天下草,非先生不可。”

方孝孺接过笔,奋笔疾书“燕贼篡位”四个字,投笔于地,放声大哭,且哭且说:“死即死,诏不可草。”

朱棣发怒道:“你难道不顾你的九族吗?”

方孝孺愤然回答道:“便十族奈何!”骂叱声越来越大。

朱棣大怒,命人将方孝孺的嘴割开,从嘴角一直割到耳朵。方孝孺满脸是血,仍然痛骂不绝。

朱棣厉声道:“岂能让你如此痛快地死,当灭你十族!”

于是,朱棣一面命人继续将方孝孺关押狱中,一面搜捕其亲戚家属等人,以及他的学生,算作十族,押解至京,当着方孝孺的面,一个一个杀戮。每杀一个追问一声,是否回心转意。方孝孺强忍悲痛,始终不屈服于朱棣的淫威。当弟弟方孝友被押到时,方孝孺看着因受自己牵累而行将就戮的弟弟,不觉泪如雨下。

方孝友从容吟诗一首,宽慰方孝孺:

阿兄何必泪潸潸,取义成仁在此间。

华表柱头千载后,旅魂依旧到家山。

方孝孺也作绝命词一首:

天降乱离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计兮谋国用猷。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呜呼哀哉兮庶不我尤!

方孝孺被押到南京城聚宝门外磔死,遇难时年仅四十六岁。明代历史地理学家王士性曾评价道:“自古节义之盛无过此一时者。”清代学者齐周华也认为:

“靖难受祸惨烈者,亦莫若孝孺。无论知与不知,无不义而悲之。”老南京相传明宫午朝门内丹墀上的血迹石,即为方孝孺颈血所溅而成,雨后看血迹石,血色鲜红欲滴,嗅之似犹有血腥味!

方孝孺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上吊自杀,两个女儿年未及笄,一齐投秦淮河自尽,受他牵连被杀的有八百七十三人,入狱和充军流放者达数千,当时的恐怖气氛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