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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托克逊的风

顺着丛丛绿树的白杨河,穿出天山山口,南疆公路擦过吐鲁番盆地西缘往南走。装了半车生铁的解放牌卡车,在布满砾石的戈壁滩上飞速行驶,企图逃避从窗外吹来的热风;那一阵又一阵热乎乎的风儿,好像比卡车引擎还烧人。看着路边那些黑褐色的砾石,我想象着炎炎烈日下的热风,是如何把它们吹成这种颜色的。

托克逊是南疆公路的第一站。两行绿色的,使人眼睛清亮的白杨树,像受训多年的仪仗队,整齐排列着站在公路两旁。它们响起哗哗树叶,欢迎驶入行树中的卡车,也欢迎我这个头一次走南疆公路的稚气少年。那时候,我站在托克逊的白杨树底下躲太阳时,被托克逊的热风吹得头昏花眼,无处好躲。尽管托克逊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泉城”,它的树林中,马路旁,甚至是维吾尔人家的院子里,处处有涌出地面的清泉。虽然水在汩汩地流,可风在呼呼地吹,我感觉不到一丝一缕的凉意。

司机是一个讲上海话的苏北人。他说托克逊太热不能待,要连夜走干沟。当时我不知道前面的干沟是什么样子,只害怕路上打瞌睡,惹司机生气。看着单调得见不着一棵树,甚至见不着一棵草的狭窄山谷,我艰难地睁开眼皮。这道山谷是上坡五十公里,下坡五十公里,除了分水岭上有一间养路段的石屋外,没一户人家。因前面的车子卷起漫天尘雾,我们有时不得不停车,等风儿吹散了尘雾,再往上走。不过更多的停车,却是因为我们跑得太快,水箱里的水烧开了,引擎受不了了。

后来就天黑了,卡车打开大灯,继续吃力地往上爬。车灯照着飞扬的尘土,我们像瞎子走路似的,慢慢跟住前面的车子朝前走。也有人晚上过干沟?我问司机。大热天只能晚上过干沟,司机说。这时我发觉后面有好多好多车子呢。司机再次叫我别睡觉,我点点头。

到了养路段的那间小屋跟前,司机停住车,叫我下去。啊风好大,真凉快,我舒服极了。这时我看到公路旁的一个小山包上有堆篝火,我跟着司机一起走过去。

几个男人和几个女人正待在篝火旁,他们或唱歌跳舞,或坐下闲聊,也是走夜路的。我看到一位落落大方的维吾尔女人,起身邀请一个汉族司机与她一起跳舞,她的连衣裙被山风吹得哗哗直响。有个白胡子的维吾尔老人,坐在地上打手鼓,他的脸被火光照得通红。我的司机遇见了一位熟人,立刻跟那人聊起来,而我则异常兴奋地待在旁边,看那个维吾尔女人和那个汉族司机踢腿起舞,迎着凉爽的山风尽情尽兴。热得要命的托克逊,也有刮凉风的地方,这时我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