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桑田,却薄雾浓厚不是云,曾经情花荼蘼,却半缘修道半缘君。
半世的忧愁,幽怨的恨,那声音越来越空洞,如失落之后,心若枯井。
“苏璃玥,求你,帮我。”云起开口道:“帮我,再见他一面。”
苏璃玥输入了些神力给云起,只见云起在九天息壤的庇护下,慢慢舒展开来,恢复了正常人体的大小,一头银发奇迹般办成了黑色,身体也不在透明,明眸如水,清婉绝伦。
“我们把这里留给他们吧。”苏璃玥回身,对花空、灵萱、天幕说着,四人刹那间隐去。
逸涵似是感到人来,走出屋外:“是谁来了?怎么不让我见见?”
话音刚落,眼前忽然有莹亮的光点飘来,馥郁的香气,那样熟悉,逸涵心中恍然,刚要开口,云起闪身而出,唤他:“逸涵……”
苏璃玥四人隐匿在竹林中静静看着,却并没有看见她们以为中的就别重逢。
木屋前,逸涵就那样静静站着,眼中的光彩明暗不定,好半天,他才颤抖着开口,问道:“你,是谁?”
云起的脸色,顷刻间,变得煞白,只见长发下单薄的身体轻轻抖动,眼中隐约有泪光,在夕阳的光线下折射出一缕晶莹,周围,所有的声音都静默而下。
云起开口:“我……我是……云起啊,就是守护破晓仙林的云起仙子。”
逸涵忽然变得格外惊喜:“您是云起,破晓仙林的仙子?”他望着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听见自己的呼吸,道:“你的名字,是云起?”
云起点头。
“多年来,我一直梦见你,梦见在一片荼蘼花海,你对我说,你叫云起。”
云起看着他,一言不发,只是笑着,流下泪来,逸涵像是忽然慌了神,他的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一样,忽然上前,像是想要为她拭泪,那只手,却忽然生生悬停在半空,眼中的不忍和怜惜仿佛天边的流星一闪而过。
“云起……不要哭。”半天,他却只能说出这样一句。
云起走近她,两人越来越近,逸涵的手却在身边慢慢握成了拳。
“逸涵,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云起。”
风起,鼓起她飘逸的衣袍,脸上的忧伤,就像他手中的荼蘼。极致的美丽下,是一望无边的伤心和绝望。
“逸涵,我好想你。”云起忽然搂住了逸,她看不见此时的逸涵清泪横流,心痛难忍。
“云起姑娘,我不认识你。”逸涵平静道。
推开她时,逸涵脸上已恢复平静,他露出抱歉的神色对云起行了一礼,却忽然转身进门,将云起关在门外。
云起怔怔站在门外,半晌,她从袖中掏出一支竹笛,轻轻吹奏起来,曲是半缘,琴声续续绵绵,似生似死似音两茫茫,望窗思君桃花别,独守深夜自叹息,素手惹得清雅音,那声声响起,滴滴思愁,潸然泪流,揉得此颗难安心,人间欢笑独自悲,一曲相思心酸泪。
“逸涵怎么能这样!云起她……”苏璃玥说着就要跑出竹林。
花空却一把摁住苏璃玥:“苏璃玥,逸涵是喝了云起的忘忧离开秘境的。”
“可是他明明没有喝!”
“所以逸涵要让云起相信,他确实喝下了!”花空声音骤冷,一句话,就让苏璃玥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要让云起相信,他已经把云起,把秘境忘得干干净净了,这样才能让云起安心离开,进入轮回。”花空的眼神里呆着苏璃玥完全看不懂的神色。
“云起,只有彻底将逸涵放下了才能进入轮回,因为他知道云起时日不多了吧。”
“他怎么会……”灵萱刚问出口,花空的眼神就已经给了为她答案。
“是霜儿。”苏璃玥垂眸。
难怪她就这样忽然在云起面前自毁神元,她是怕云起会怪她,怪她去警告了祥逸涵。
“原来如此。”
天幕的话字字砸在苏璃玥心里:“仙,不能够动情,仙若动情,必遭天罚,逆天而行者,永世不得超生。”
。
她忽然明白了逸涵此时的想法,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执手相拥,明知此一别,便是生死相隔,却也只能作陌生人,挥别如此。
苏璃玥不知道,逸涵从关上门的一刹那起,便跌坐在门上,咬着自己的手,不让哭声传出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透过木门的缝隙,最后再看几眼,他魂牵梦绕的云起。
夕阳的光影中,云起的身影越来越淡薄,稀薄如雾的空气里,云起一头长发,顷刻间变成银白。
所有人都知道,云起,要走了,可是,不管是竹林里的苏璃玥,还是门内的逸涵,没有一个人走出来,所有人,只能看着,看着云起一点一点,变淡,一点一点,变浅。
一点一点,化成无数析出的光影——消逝,直到最后,一阵风过,一曲终了。
笛落,门开。
出来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的逸涵,逸涵眼中流出血泪,跪在那支竹笛面前。
过了好久,苏璃玥觉得有些不对劲,当他们冲出来看情况的时候,才发现逸涵,随云起去了。
苏璃玥眼中蓄了满满的泪,她不明白,她明明是一个局外人,却为什么心中这样难过。
花空静静望着她,漆黑无边的眼眸中传递着一种无比苍凉的神色,他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握着苏璃玥的手,冰凉的温度,顺着手心,一路向上,此时对苏璃玥来讲,竟也甚是舒心,就那样一直握着。
耳边传来花空叹息般的声音:“云起的爱,是牺牲。而逸涵的爱,是成全。”
风在呼啸,摇动静默无语的竹林,飒飒的声音,像是在送别,送别一对生前只能相互遗忘,死后也只能用空白的表情沉默以对,互相成全的有情-人。
命运,总是这样残酷的么?苏璃玥寻不道答案,紧握花双手,翻涌的情感找不到出口,全化作泪一下子流下来,花空望着苏璃玥,心中忽然一颤,他不由自主抬手,将苏璃玥轻轻揽入怀中。
苍山辽源,夜幕清垂,无数的悲欢缱绻全部化作无声的静默,随风而逝,他们离开时,将逸涵和竹笛葬在了一起,留下一个木屋,一副画像,和那承载了无尽深情的一室荼蘼。
此时,已经星辉漫天,竹林深处,寂静一片,除了飒飒的竹叶声仿佛婆娑而过的绡纱绸锦,苏璃玥能听见的,恐怕就只剩下四人各怀心事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