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声忽然停了,就像咽呜声戛然而止一般,余音袅袅的感觉仿佛还犹在耳。夜风将苏璃玥的长发吹起,凌乱地在空中就像跳舞的精灵,她的白底翠花裙猎猎作响,风似乎吹的更猛了。
月光清冷,恰时而来的乌云缓缓遮起那轮皎月,世间就像迎来灭顶,所有光辉渐渐散尽,只是瞬间之事,街道两旁,目光所到之处都像被覆上了一层黑纱。
苏璃玥伫立在原地,任凭黑夜埋没她的身影,一脸凛气的容颜,她没有动,她的五指紧紧攥在一起,风卷起沙,铺天盖地地从她身后席卷而来。
忽然白光一闪,眼前射来一道急剧的光芒,划过苏璃玥的双眼,迅速的落在她的身后,随之是一声强有力的爆破声,自己的身子像被一双手用力一拽,已离开好远,接着她听到来自梦境的声音。
“好大的胆子,擅闯人间可是都不要命了。”
空气中顿时传来断断续续悲戚的求饶声,“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风声骤然消失了,乌云缓缓隐去,露出银白的皎月,散发着清冷的光,世间重新被覆上了一层薄纱,事物又重新显现出来原本的轮廓模样。
苏璃玥有一秒没缓过来,待她渐渐回过神,方才的那一刻就像是灵光一闪间,她迅速地转过头去寻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远远的,一轮明月下,一抹玉白的身影恍若从黑夜泻下来的一束光,那个如玉般的男子立在那里,手持一支玉箫,他的黑发散在身后,随着衣袂翩翩掀动,苏璃玥呆呆地看着,竟有一时间忘了如何呼吸。
是他,是那日夜里救她的白衣男子,一支玉箫在手,恍若谪仙的人,只怕这世间只有他一人了。
为何心里又莫名地涌起一股酸楚,使她眼眶发热,发烫。
那人动了动眸子,他稍稍颔首,目光落在苏璃玥的身上,他仿佛轻轻叹了一口气,长袖一掀,白衣微拂,身子便像傲世独立的白鹤,往月光凝聚处飞去。
“别走!”苏璃玥几乎是在下一秒便喊了出来,她的心没来由的一落,眼看着他离去,就像永不会再出现了一般,道:“阿烨,别走。阿烨,不要走!”
她跑着,跑得很快,苏璃玥大声喊着,漆黑的街道没有尽头,就像那个人还在前方等着她一般,她只是跑,恍若他不是转眼不见,她想要追上他,她是她的阿烨,因此,见了她自己会那么不由自主情不能自已。
风从耳边过,呼呼作响,苏璃玥的发丝被风吹的一丝一丝地散开来,她自小到大从未这样追过一个人,就像追逐一个梦。
“阿烨,等等我,不要走。”忽然一个趔趄,脚下似乎被石子绊了一下,苏璃玥一声惊呼,身子便直直地向前扑去。
青石很坚硬,苏璃玥重重地扑在了上面,嘴唇溢满了血腥味,还有丝丝铁锈的气息,苏璃玥舔舔嘴唇才发现自己的嘴唇磕破了。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全身就像被抽光了所有力气,膝盖很疼,此时一定在淌着鲜血,忽然很恨这样没用的自己,从前都是天幕在自己身边,可以有恃无恐,而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她便什么事都做不了。
眼眶一热,泪水便不由地夺眶而出,她趴在冰冷的青玉石上,起不来也不想起来,她只是哭,眼泪都流进了嘴里,咸的,涩的,五味杂陈。
她的手深深握紧,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无助。
“为何要追,我既走了,你无需来追的。”身后的声音温润如玉,接着有一双温暖的手将自己从青石上缓缓抱起。
苏璃玥先是一愣,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方才月光下惊鸿一瞥的容颜,只是他此刻真实地在自己眼前,眉眼如画,面若冠玉,月光洒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恍若抖动着银粉的蝶翅。
他的唇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他就像整个人从画中走出来一样,眼前的人,若不是此刻真真切切的在自己面前,她可以感受的到他手心的温度,均匀的呼吸,苏璃玥真的觉得此刻就像镜中花水中月,一碰即碎,那个人还是像在那日夜里一样,恍若一个梦。
“阿烨,我是阿玥啊,你不是来带我走么?”苏璃玥迟疑地开口,她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瞳仁里,她可以看得见自己的影子,那样迫切,只为寻求一个答案。
“阿玥。”那人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怎么这般不小心,总是让自己受伤。”他的眼底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心疼。
他伸出手,用拇指缓缓擦去苏璃玥唇上的血迹,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触在唇上有种凉凉的感觉,很舒服,接着嘴唇便不再流血也不疼了。
他又轻垂眼眸,宽袖往下一拂,膝盖上的伤口渐渐愈合,疼痛也随之消失。
苏璃玥心里忽然一阵激动,她目光闪烁就像清晨草间的露水,她猛地抓住他的玉白衣袖,声音轻轻颤抖,
”阿烨,不要走,好不好?要不带我走,好不好?“苏璃玥恳求道。
半晌,只听那人叹了一口气,表情带着些许无奈,缓缓开口,道:”阿玥,我现在不能带走你。“
“为何?我要跟你走,我不想去其他地方,我只想与你一起。”眼神有些恍惚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看进自己的心里一般,不想他离开。
”现在不可以,阿玥,你快回去。“说完,阿烨正要离开。
”不,我不想走,我要跟着你。“
听着苏璃玥的话,陌衍烨的眼眸流萤闪动,怔怔地看着她,他的阿玥就在眼前,可是现在他不能带她走,现在的他因受了吞噬剑的魔气,现在已经又被魔气沾染,若他动一分情,那魔就会侵占他的身体,因此他不想,不想让阿玥知道他的情况,更不能让苏璃玥知道他又入魔了。
现在只能眼睁睁的推开阿玥,让她快乐生活。
“阿玥,我一直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他此刻的目光比星辰更炬,道:“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如果你不幸福,我会带你走。”
“不要跟他走。”
身后一阵冷漠的声音响起,打破原有的意境。
天幕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玄衣猎猎,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气息,他的眼睛没有笑,他在黑夜里有时候就像一匹狼,瞳仁闪着幽绿的光芒,令人不可直视。
陌衍烨没有看他,在他的眼里似乎没有别人,只有他眼前的这个女子,只见他温柔一笑,恍若无暇的美玉。
“阿玥,记得我说的话。”
陌衍烨站起来,衣袂掀动,他的头微微扬起,敛起笑容;月光在他的侧脸打下一抹浅浅的阴影,苏璃玥抬起头,看着他就像是接受万人朝拜的神祗,不沾地气,不食人间烟火,他轻点足尖,扬起宽袖,往月光皎洁处飞去。
“阿烨。”
“阿烨。”
“阿烨。”
身后女子如歌的呼唤,他早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