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娆手没来由的一顿,脸上的笑容还未敛去,就那么僵着,通透的双眸瞬间失去了神色采,睫毛轻颤,敛去了眼底的神色,蓦地,嘴角扬起了一抹自嘲的弧度。
我林清娆散尽功力竟与如此相逢,如此相处,不甘心,却又不得不面对,心里蛮是酸楚,
轻抬红袖,纤纤玉指抚摸在男人熟睡的脸颊上方虚画着模样,端得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却偏偏生了张薄唇。
林清娆缓缓的收了手,轻推开雕着繁花的窗棂,负手而立,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的漫天飞雪,乌发被残风带起,如火的嫁衣在风中猎猎做响。喜床上的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深邃不容直视,如没星辰之中。正凝眸看向窗边负手而立的清娆,一时间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晨起,微光照亮内殿,龙凤双喜烛早已燃烧殆尽,唯见红蜡残骸,林清娆初醒,昨晚那个男子早已不知去向,房内静置的紫铜刻纹香炉鼎,袅袅的腾起几缕轻烟,在内殿蔓延而开,温暖一室,皓腕轻抬,猩红的隔帘轻纱自内向外缓缓挂起。
莲步轻移,行至刻繁花红木梳妆案前坐下,青莲铜镜中倒映出林清娆苍白如纸的模样,杏仁似的双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木刻般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眼下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黄灰色,双唇轻抿,妖冶的鲜红之上竟干涸的结了层皮,乌发轻垂齐腰,一袭亵衣如雪,更衬得她已是憔悴。
“吱呀”一声,雕花房门被人推开,林清娆怔怔的看着,只见三两个丫鬟捧着洗蛊漱具鱼贯而入,兀自的行至林清娆跟前,亲自为她梳洗打扮,其间又一嬷嬷自门而入,掀起绣有凤穿牡丹样式的大红被褥,一块白色丝娟工整的平铺在暗红床套之上,平净无暇,格外刺目。
嬷嬷老脸板着,不着痕迹的把白娟收入暗纹云袖之內,悄无声息的退出房门;林清娆眉心不觉一皱,老嬷嬷的举动自是让林清娆透过铜镜瞧个分明。
雪又开始下了,一片雪花落入林清娆的手掌心,化开,冰冰的,凉凉的,透着几分孤寂直达心底的那处柔软,有种无法言喻的悲悸触动着灵魂。
林清娆收回手,拉了拉身上披着的雪狐斗篷,怀中的手炉似乎也驱散不了身上的寒冷。
林清娆眉眼轻落,掩去眼中复杂的情绪,手腕微倾,青花瓷壶里的茶水倾泻而出,腾腾的雾气自白瓷杯袅袅升起,氲染了林清娆明若星辰的双眸,执起白瓷杯,看着杯中淡黄色的茶水,几片茶叶沉淀杯底,若有所思。
“王妃,郡主来给您请安了!”婢女的声音传了进来。
林清娆执杯的手不由一顿,只见一抹酒红色倩影款步走来,女子长着一副好皮相。
贴身婢女低声道:“王妃,这是黛云郡主。”
林清娆一听,微微一震,随即颔首浅笑,随手指了指一旁的座椅,示意婢女沏茶:“郡主请坐。”
黛云郡主嘴角笑意一滞,随即释然,皓腕轻抬,执杯说道:“都道来轩哥哥娶的人,定是美人,今日一见,果然是美。”
林清娆十分不自然端起白瓷杯,只见黛云也是一手迅速清娆抓住白瓷杯,指甲在杯的边缘接触,然后又假装道:“王妃,请用茶。”
林清娆刚把茶杯触到唇后,黛云表情上闪过一丝得意。半晌,林清娆觉得瞬间瞳孔紧缩,撇过脸,神色不辨,十分不自然的把白瓷杯重重的搁在桌案之上,金色的茶水洒了一半,在场之人无不为之惊愕。
林清娆抚额道:“我忽感不适,郡主还是请回吧。”婢女忙眼疾手快的扶住自己的主子,吩咐一旁的婢子:“送郡主出去。”
婢子应了声,黛晕眉头微蹙,藏匿在广袖之中的双手不觉紧了紧,若有所思的看向林清娆此时略显憔悴的模样,嘴角轻弯,缓缓的向林清娆行了个礼,随婢子退了出去。
林清娆觉得自己头晕得厉害,后来渐渐地失去了知觉,待到清娆醒来的时候,已过了几日,窗外的雪似乎下的更大了。
林清娆迷茫的睁开眼,若大的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她才知道自己中了马钱子的毒,才会昏睡这么几天的,待她醒来,更大的消息等着她。
听丫鬟说今儿是楚王娶妻的日子。
林清娆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硬是从楚王府后院来到了大门,虚弱的身子半倚在拐角处,身后一深一浅的脚印不消片刻便悉数被掩埋,如不是披了件银色雪狐斗篷,此刻她身体单薄,三千青丝及腰未束,定会以为是受了冤屈的鬼魂,削尖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双唇已是干涸的溢出丝丝血迹。莫说有倾国倾城之姿倒也是灵秀小巧,杏眼微眯,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红一白,纵使刺眼,也不及那人一袭鲜红。清泪无声的划过双颊,不消片刻浓密的睫毛上落下点点莹白。
心,毫无征兆的疼了起来,秀眉紧拧,紧咬苍白的双唇,右手紧紧的捂着心口,嫣红的血染透了那处素白,宛若腊冬里盛开的红梅,素雅而不失妖娆。
远处大红花轿迎着凛冽的寒风缓缓下落,只见那人俊美如神坻的脸庞露出了笑容,竟比一红一白的背景还要耀眼,即便他是如何的掩饰,是了,这才是他的新娘,一向喜不形于色的夜寒轩,此时却也笑了,恐怕就他自己也未能察觉吧!
林清娆唇片微扬,轻嘲之意噏满唇角,眼泪再次润湿了脸颊,眼前的画面变得支离破碎,即便如此,林清娆也不得不承认,他俩站在一起真的很般配。
若问恨他吗?恨,但是现在的眼泪又算什么呢?林清娆生硬的扯了扯干涸的不像话的双唇,血丝溢出,也不在乎,喜乐声此起彼伏,震得林清娆头疼,络绎不绝的人群愰得林清娆眼前发晕,一滴鲜血落在了雪上,晕染成花,冰雪轻掩,仿若昙花一现,不其然,一股腥甜直冲鼻口,闷哼一声,鲜血毫无征兆的从嘴角蜿蜒而下,胸前的白色中衣已被血液****一片,像极了冬日里一朵孤傲的红梅。身上飘落了冬雪,是的,她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