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鬼才魏忠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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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委鬼当朝立”并非偶然——苹果是从内部烂掉的(4)

于是,郑贵妃派遣太监庞保与刘成,到蓟州黄花山,以修建铁瓦殿和玉皇殿为幌子,烧起砖瓦窑,暗中物色刺客。

蓟州黄花山附近居民都想在工程中争口饭吃,有的出卖苦力搞建筑,有的卖柴薪给砖瓦窑。

太监庞保从这些民工中发现一个壮汉,身高九尺,肩宽背阔,四肢粗壮,左肩横着一根枣木扁担,挑来一担柴薪行走如飞,不由用上了心。

庞保通过砖瓦窑的账房先生孔道得知这个壮汉唤作张差,小名五儿,家居附近井儿峪,自幼父母双亡,曾经流落江湖,学得一身好武艺,因有力无处使,只落得以卖柴为生!

庞保听罢,觉得这个人也许正可以为郑贵妃所用。于是,故作关心地冲张差说:

“这大热的天气,你为砖瓦窑挑来这么多的木柴,真是辛苦啦!本公公在玉皇殿备下薄酒,特请你们郎舅同饮几杯,我们交个朋友,如何?”张差和孔道身份低微,闻听此言,受宠若惊。庞保进殿后,立即招呼太监刘成,耳语了几句。待刘成点头走后,庞保则招呼张差与孔道,同去斋房坐定。

不久,刘成带着小太监李自强和李万仓提着食盒来到,端出丰盛的酒菜。

庞保亲自给张差斟酒,满脸赔笑地说:“我们奉郑娘娘和国舅爷之命,来此地修殿敬佛做善事,今日有幸结识好汉张差,真是三生有幸!今日特备薄酒,略表寸心,不成敬意!来来来!我敬好汉一杯!”

张差举起酒杯,爽快地说了一声:“请!”便一饮而尽。

当天晚上,孔道遵照庞保和刘成的吩咐,给张差送去五十两银子。孔道笑眯眯地对张差说:“今日你和两位公公交上朋友,真是83时来运转了!这五十两白银,就是庞保和刘成送给你的!”

张差见钱眼开,但马上产生了疑问:“无功不受禄,但不知二位公公有何使用?”

孔道说:“宫中的郑娘娘要借重你为朝廷立功呢!”

张差茫然问道:“此话怎讲?”

孔道解释道:“他们要你在两天之内,砍满一屋子柴火,然后,自有小太监在夜间放火烧掉!你当即扭住两个小太监,连夜去州府衙门告状。知州戚大人决不会受理此案。那时,你拿上枣木棍,便同两位公公星夜奔赴京城,去干一番事业!”

张差心想:砍柴有何难哉?值得五十两银子吗?枣木棍是我的兵器,拿去京城何用?管他三七二十一,暂且收下银子,再去京城逛一趟,有什么不好?想罢咧嘴笑道:“承蒙两位公公看中,请你转告他们,这些小事,我都应下了!”

五月初三夜,小太监李自强和李万仓奉命放火,把张差砍的一屋子柴火,烧了个一干二净,并有意被当场捉住。

第二天,张差立即将两个小太监扭送到州府衙门击鼓告状。知州戚延龄立即升堂,装模作样审问一番。张差禀明案情后,知州拍案大怒,厉声喝道:“区区小事,也来告状?刁民张差!有意烦扰公堂!来人呀!将张差轰出衙门!”

戚延龄退堂后,向等在书房的庞保和刘成交差说:“下官遵照郑娘娘懿旨,已将张差轰出衙门!”庞保和刘成当即捧出银两相谢,并嘱咐戚延龄:“日后倘若朝廷行文审查张差,戚大人只可奏报张差因柴火被烧,又被轰出衙门,然后气疯了,独自进京告御状去了!切记!切记!”

戚延龄心领神会,赔笑道:“戚某办事,郑娘娘只管放心!”

叮嘱完戚延龄,庞保和刘成立刻带着张差,骑马飞奔京城而去。

五月初四清晨,他们三人到达北京,就在朝阳门外刘成的私宅里休息。刘成以主人的身份,用好酒好肉招待张差。庞保则进宫去禀告郑贵妃。

西宫翊坤宫里,国舅郑国泰正在向郑贵妃打听黄花山的情况,见庞保回来了,非常高兴,忙问:“怎么样?”

庞保奏道:“启禀娘娘和国舅爷,奴才在黄花山已经物色到好汉张差,特请降谕!”

郑贵妃喜上眉梢说道:“你们一路风尘,辛苦啦!你物色的好汉张差,今在何处?”

“回禀娘娘,他在刘成的家中。”郑国泰问道:“张差功夫如何?”

“回禀国舅爷。张差惯使一根枣木棍,功夫过人!”

郑贵妃说:“让东宫的侍卫韩本用到城外办事,将他调开,管保大功告成。”

郑国泰呵呵笑道:“这番张差行刺必然成功。”然后冲庞保说:“不过,为了给张差壮胆,你可以告诉他,我已经安排人在暗中相助!”

郑贵妃和郑国泰然后向庞保进行了一番秘密的交代。

庞保得旨,立即离开西宫,急忙赶回刘成的私宅,将娘娘和国舅面谕之事,悄悄地告诉了刘成。二人商议已毕,庞保便把张差唤进密室之内说:“娘娘口谕:张差为朝廷立功的时机到了!事成之后,赐土地百亩,赏黄金百两,官封锦衣卫千户!你切不可辜负朝廷对你的信任与重用啊!”

张差一时愣住了,惊讶地问:“难道要小人去当刺客吗?”

庞保赞道:“你是个聪明人!”

张差疑惑不解地问:“郑娘娘与国舅爷大权在握,要杀个人,易如反掌,何必要派我去刺杀呢?

刘成神秘地说:“此事绝密,决不可对外人言讲。倘若娘娘和国舅爷运用权力可以将此人杀掉的话,还找你干什么?”

张差悄声问道:“娘娘要小人行刺何人?请公公明言!”

庞保神秘地说:“东宫太子朱常洛!”

张差闻言,惊得呆了。他冷冷地回答道:“为何要刺杀皇太子?他有何罪?”

庞保只好直言相告,悄声说道:“好汉有所不知。只因万岁爷宠爱郑贵妃娘娘,曾在大高元殿设下密誓,要册立福王朱常洵为东宫太子。不料东林党人与朝廷众大臣,多年坚持反对废长立幼,弄得万岁爷拖延了十五年。后来,拖不下去了,才无可奈何地册立皇长子朱常洛为东宫太子,此乃权宜之计。今日,贵妃娘娘要实现万岁爷当年设下的密誓,册立福王为太子,必须将朱常洛刺杀!只要你遵照娘娘的旨意,前去东宫打死皇太子,你就立下拥戴大功,从此便可安享荣华富贵!”

张差本是小出身,今日听闻受到神宗皇帝和郑贵妃的器重,激动不已。他认为自己如果可以扶助福王当上太子,自己将从此飞黄腾达。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绝不可错过!但他担心地问:“如果行刺失败,怎么办?”

庞保连忙安慰他说:“你尽管放心!娘娘已将东宫侍卫头目调出城办事去了!今日东宫,守卫空虚,你一定会马到成功!此事必须保密,一个人最合适。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万一失败了,也不要紧,郑娘娘与国舅爷已经安排人在附近暗中搭救于你,包你不死。事成之后,娘娘自有重赏重用!”

张差决心孤注一掷,他狠狠地说:“士为知己者死!我一旦行刺成功,你们不可食言。”

庞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果小人失败被擒,我该怎么办?”

庞保说:“万一被擒,你就撒酒疯,只可说柴火被烧,特来皇宫告御状!切切不可说出打杀太子之事!更不能讲出娘娘和国舅爷!那时,娘娘自然会设计搭救你!切记!切记!”

庞保和刘成当即设宴,为张差饯行。

三人直喝到黄昏时分,张差已喝了个八分醉!庞保、刘成看看天色已经暗下来,就给张差换上一身短衣窄裤。张差酒足饭饱,气壮如牛,手持枣木棍,跟着庞保和刘成,从厚载门混进了皇宫,偷偷赶到东宫慈庆宫附近,躲藏起来。庞保用手指着前方说:“前面就是东宫。我们早已探明,今日东宫只有几名年老的侍卫。好汉你气大无穷,只管放心打进去,见一个,打杀一个,一棍打死了太子爷,你就立了大功啦!”

刘成从旁打气说:“待会儿便有都头儿前来接应!”张差乘着酒兴,提起枣木棍,一阵疯跑,冲进东宫。

进入大门之后,收住脚步,定睛观看,宫门内果然寂静无人,守卫空虚,不觉心中大喜。他放开大步,向二门走去,用手敲开两扇门,有人问道:“你是何人?到东宫何干?”张差睁大双眼,看见右边走来一个苍老太监,他也不答话,迎上去举棍就打。那个老太监“哎哟”一声惨叫,被打倒在地。

张差头也不回,直往正殿黄门冲去。不料左边有个小太监急得大声疾呼:“来人呀!有刺客!”

霎时间,从两厢平房里,冲出七八个青壮太监,围了上来,人人大叫:“捉刺客!”

张差将枣木棍舞得呼呼生风,打伤了好几个太监。

危急时刻,东宫侍卫头目韩本用从城外赶回。他大喝一声:

“大胆刺客,居然敢夜闯东宫,行刺太子!大爷在此,你还不束手就擒?!”他声如洪钟,盛气凌人,让张差不由得心怯了三分,酒也醒了大半。

张差鼓足勇气,握棍喝道:“此事与你无关!”说罢,就要冲进正殿。

众侍卫见韩本用来到,个个胆壮起来。众太监一拥而上,将张差打倒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

朱常洛此时,出现在院中,他吩咐韩本用将张差押到紫禁城东华门,交给锦衣卫将军朱雄,然后去乾清宫向神宗皇帝奏报。

6、群情激愤

神宗听罢韩本用的奏报,大惊失色地说:“刺客捉到了吗?”韩本用回奏:“启禀万岁,奴才办完西宫娘娘差遣之事,连夜赶回东宫,正遇刺客行刺,我带领众侍卫已经将刺客擒拿归案,送交朱雄将军关押在东华门,听候圣旨发落。苍天保佑,太子千岁安然无恙!”

皇帝闻奏,松了口气说:“你忠勇可嘉,有功于社稷。朕加封你为锦衣卫将军,从此给东宫多派侍卫,归你统领。”

韩本用叩头谢恩:“但不知刺客如何发落?”

朱翊钧降旨道:“将刺客交付巡皇城御史刘廷元审讯!”“遵旨!”

刺客张差被擒之后,庞保急忙返回西宫奏报。

郑贵妃闻奏大惊,连夜宣召郑国泰进宫商议。国舅爷也吓得额头冒汗:“张差如果讲出真情,会给我们兄妹招来大祸。蓟州衙门,已打点妥当。只是刘御史和三法司需要打点!”

郑贵妃忧虑地说:“往日闻听你和巡皇城御史刘廷元极为亲善,是否可以拜托他去打点三法司?”

“娘娘圣明。”

“好!我这里有黄金千两,你拿去交给刘御史:请他去三法司打点,将刺客定个酒醉疯癫之罪,切切不可株连他人!”

“谨遵懿旨。”郑国泰捧着黄金走了几步,又折回身来,悄悄问道:“那个都头儿,如何处置呢?”

郑贵妃紧皱眉头说:“杀人灭口为上。”“遵旨”。

巡皇城御史刘廷元,为人狡诈,得到郑国泰送来的八百两黄金后,满口答应遵照郑贵妃的旨意办事。刘廷元装模作样升了堂,喊喝一声:“带刺客!”

只见张差披枷戴锁,上堂跪倒。

刘廷元有意卖人情:“依律当打你四十大板。本官念你身负重伤,暂且免去。你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快快从实招来!”张差照事先的嘱咐装疯卖傻地说:“小人姓张名差,小名五儿,乃蓟州人氏,系张天师差来看守玉皇殿之神将也!”

刘御史见张差装疯,也假戏真做,把惊堂木一拍,喝道:“呔!

你语无伦次,难道疯了吗?”

御史刘廷元早知道张差故意装疯,也想草草收场。他板起面孔,厉声喝道:“来人!把酒醉疯汉张差,押下去!”

退堂以后,刘廷元在书房里挖空心思,起草交差的奏折。他写道:“醉汉张差,蓟州人氏,语似疯癫,貌实狡猾,审讯之中,信口胡言,什么道士武士,什么玉帝讨封,均无切实口供,依法应交刑部审讯!”

写毕,刘御史细读一遍,心中暗想:“我说他语似疯癫,又说他貌实狡猾,站在十字路口。今日无事,可以交给刑部去审。明日有事,也找不到老夫的头上来。嘿嘿!国舅爷只送来黄金八百两,想必是暗吞了二百两。我何不暗吞四百两,只拿四百两去刑部打点人情呢?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吃定黄金四百两,岂不美哉?”朱翊钧阅罢御史刘廷元的奏折,看不出此案与西宫有何干系,龙心暗喜,当即降旨,命刑部审讯。

刑部山东司郎中胡士相、员外郎赵会桢和劳永嘉,暗中得了黄金,心中暗喜。他们相信太子将废,福王将立,又很精通官场手段,就想与刘廷元一般敷衍了事。三人暗中议定,只走过场,不接触实质性案情,才点鼓升堂,装作审讯。

胡士相一拍惊堂木,喝道:“酒醉疯汉张差,为何梃击东宫?

快快从实招来!”

张差不知官场内情,自以为刑部执法如山,不徇私情。他既不敢装疯,也不敢招供,只好吞吞吐吐、躲躲闪闪地说:“小人以砍柴卖薪为生,辛辛苦苦地砍满了一屋子柴火,不料被小太监李自强和李万仓一把火烧了!我扭住他们去州府衙门告状,竟给轰出衙门!

小人冤枉,进京告御状来了!”

赵会桢也把惊堂木一拍,喝道:“你进京告御状,为何闯进东宫去了?”

90张差又支支吾吾地说:“小人在路上碰见两个好人。他们叫我用枣木棍代替状纸,给我指明入宫之路。小人也就稀里糊涂地闯进了东宫!”

胡士相、赵会桢和劳永嘉三人听罢供词,互递眼色,都晓得不能再审下去了。如果再审,必然要露马脚。三人心照不宣,连忙吩咐衙役将醉汉张差押进刑部监狱。

退堂以后,胡士相、赵会桢和劳永嘉三人秘密商议,要草草了结此案。他们写出了舍车保帅的奏本,说道:“醉汉张差,蓟州人氏,以卖柴为生。由于柴火被人焚烧,去州府衙门告状,竟被逐出衙门。他就进京告御状来了。该犯酒醉疯迷,手持枣木棍闯进东宫,打伤太监。按照刑律规定,手持凶器潜入宫门者,该判斩首,加之打伤太监,罪加一等,特判处斩立决。”

他们将奏本交给主持刑部工作的侍郎张问达,代为转奏。

“王主事,如果我们现在将这个奏本宣扬出去,让文武百官知道梃击一案的真相,才能为东宫太子出气!”张问达是东林党人,本来就对这个奏本持怀疑态度,与刑部主事王之寀秘密商议。

“妙!妙!妙!就这么办!”王之寀附和。

这个奏本一公开,一石激起千层浪,文武百官和和东林党人愤慨不已,纷纷上疏,说张差梃击东宫,必然受人指使,倘若只杀张差一人,岂不包庇了幕后元凶?“斩立决”之奏请,意在杀人灭口。刑部无视国法,皇上切不可准奏。有的奏疏还说,定要严惩幕后元凶,才能平臣民之愤,安社稷之本!朝廷内外,纷纷说幕后元凶就是郑贵妃和郑国舅,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

新任首辅方从哲本是郑贵妃一党的人,他本想袒护西宫,赞同胡士相、赵会桢和劳永嘉的奏本,但又因自己新上任不久,不敢犯众怒,只好暂时保持沉默。对这两种不同意见的奏折,既不敢进呈御览,又不敢留中不发,便悄悄地见风使舵,暗中拖延时间。很快郑贵妃已经得知一切,她急得六神无主,坐立不安,思来想去,只好屈膝哀求朱翊钧出面辟谣。

朱翊钧闻奏,既不敢相信奏论之所指,又没有证据否定,只好拖延以稳定局势。并吩咐司礼监传谕刑部,对张差要严加看管,不许同外界接触,免生枝节。

刑部主事王之寀,昔日当过知县,一贯秉公办案,懂得罪犯心91理学,审案经验丰富。他明白要揪出幕后元凶,阻力很大。他决定在不公开审讯的情况下,从刺客张差身上查出幕后元凶。

五月十一日,为了破案,王之寀主动向刑部侍郎张问达讨到兼管牢饭的差事,情愿屈身去当提牢。给犯人送饭之前,王之寀暗命狱卒对张差加以杖刑,让其皮肉受苦。给犯人送饭之时,王之寀故意将张差的饭留在最后,让他感到饥饿难忍。张差受杖以后,看见别的犯人都在吃饭,而自己的肚子饿得咕咕作响,不觉馋得口水直流。

此时,王之寀才领着狱卒和书吏,来到张差面前。张差急忙伸出端了许久的饭碗,要求盛饭。王之寀使个眼色,狱卒立刻把饭桶提到一边去了。王之寀瞪了张差一会儿,喝道:“你在公堂之上,装疯卖傻,胡言乱语,欺骗朝廷,已然罪上加罪了!此刻你若不招出梃击东宫之实情,本官就不给你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