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杜月笙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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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乐中有烦情尴尬(2)

以上是后来杜公馆鼎盛时期的概况,其实杜公馆的人员情况经常有变化,并非一成不变。

新宅落成之后,登门拜访的富户巨商、绅士大亨一时间络绎不绝。杜月笙无论睡得多么晚,每天上午9点必然起来,吃过早饭便接待客人。如果客人是来找他办事的,他处理起来十分简捷,听几句之后就能知道客人的来意,然后就说:“你的事我知道了。”“请放心,我会给你办好。”三言两语就结束接见。重要的应酬和约会,万墨林会写在大单子上提醒他。杜月笙不厌其烦、乐此不疲,他常说:“如果没有人上门请托,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在没有应酬的时候,杜月笙也想和妻儿一起进餐,共叙天伦,可惜这种时候并不多。

杜公馆的一大常务就是聚赌。有一次杜月笙自己也连续参战,困极了就睡,睡醒了再赌,竟然一气赌了七八天。

杜公馆形成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赌友们来到这里,都要给主人送上一点“头子”钱,分“彩头”和“小头”两种,以弥补主人招待的费用。有一回连续赌了两个多月,后来一结算“头子”钱的数目,竟然高达五六十万元大洋,按照当时的物价,可以开几间工厂厂房了。其中“小头”有十几万元,按照常规应该分给全家上下主仆,人人有份,可由于数目太大,账房不敢做主,就让万墨林去请示杜月笙。

杜月笙不假思索地说:“带上邻居,大家一道分分。”于是,张小林全家上下人等,也与杜公馆里的人一样,每人分得一分。

就在杜、张两家兴建豪宅的时期,第一次和第二次江浙战争给江苏、浙江两省带来严重创伤。战区内的人民扶老携幼颠沛流离,深受战乱之苦。

江苏省农会在致国务院的电文中说:“江浙战事,军队所过,村镇为墟,人民奔走迁移,颠连失业,富而贫、贫而死者,不知凡几,而江南战区如宜兴、昆山、嘉定、太仓、松江、青浦等县则尤甚。”

嘉定、青浦、松江、太仓同乡会在致国务院的电文中说:“江浙发生战祸,两省受创弥深,就苏论列,尤以嘉定、青浦、松江、太仓四邑为最重,或全镇被毁,或抢劫一空,或转徙流离,莫名惨状。……总之工商辍业,农夫逃亡,60年来,元气消亡尽矣。”

浏河兵灾善后会在致内务部的呈文中说:“江浙兴戎,以浏河为战场,相持历40昼夜,人民生命财产始厄炮火,复遭淫掠,加以海军时时开炮遥击,故房屋焚炸独多。如学校、庙宇、商店、教会、善堂、医院,以及长途汽车,尽遭兵劫……合市被炮火全毁之房产,计154户,共1529间,炮弹炸坏房屋3300余间,综计损害断在77万元以上。而屋内之财物不与焉。夫商民等罹兹战祸,谁为为之,熟令致之。使居户则流亡在外,无家可归;商店及屋宇无存,不能复业,其惨痛之情,势难自已。”

面对这些惨状,当时有人慨叹说:“在这一幕大凶剧之中,江浙人民所受奸淫掳掠、妻离子散、家败人亡的痛苦,岂是十年二十载所能恢复?”

赈灾义演客串取乐

面对军阀混战造成的地方糜烂,主要经营毒、赌两业的杜月笙也曾经出面振灾,尽管此事用如今年代的话来说“有作秀的成分”,但总比那些根本无动于衷的富户要好些。

前两次江浙战争的主战场都在上海外围,上海市区内相对安宁,所以,大量难民涌进上海避难,他们幕天席地,餐风露宿,很多人即将成为饿殍。杜月笙利用自己的影响呼吁上海各界赈济难民,还举办平剧义演,发起劝募捐款。

杜月笙成名之后,每当上海有这类赈灾活动时,他不是当主任委员,就是当总干事,担任提调,一直坚持二三十年。他组织义演时,会出令人叹为观止的价码,请当时的名角会聚一堂,好戏连台,精彩纷呈。

这次义演,连日满座之后,热情的观众们纷纷提出要求,请杜先生也来唱一出。杜月笙答应了观众的要求。后来就形成了一个惯例,只要是杜月笙组织的义演,末了都要安排一场沪上名票大会串,由杜月笙、张小林(张啸林)、沈田华、王晓籁、张蔚如等大亨客串登台,上台演出。这些大亨一登场,准定全场爆满,还有人千方百计想弄张站票,比京朝名伶和海派大角更叫座,票价更高。他们荒腔野板,有时还忘了台词,让人笑痛肚皮,照样引来满座喝彩,还传为佳话。

杜月笙平时多与名伶来往,受高人指点,平戏、京戏都会唱几出,总算起来,他一辈子能够拿得出手的戏有五部:《落马湖》、《完璧归赵》、《刀劈三关》、《大蜡庙》、《四郎探母》。

这一回是杜月笙平生第一次当众登台,参与的戏目是《落马湖》,饰演黄天霸。他又兴奋又紧张,一面请老师补习,一面自掏腰包张罗着做一套漂亮的新行头。

戏装店的老板亲临杜府,给杜月笙量尺码,一帮朋友在旁边七嘴八舌乱出点子。

一个人说:“杜先生,戏装里面,头盔最要紧,你应该比别人做得更漂亮。”

“那应该怎样做呢?”杜月笙随口问道。

“别人头盔上用的是泡泡珠,你多花点钱用水钻,到时候五彩灯光一照,更加闪亮。”

“好,就听你的,用水钻。”杜月笙心里高兴,也没多想就定下来了。

“杜先生,你应该做四套行头。”又有一个人出了一个主意。

“为什么要做四套呢?”杜月笙有点不明白。

“黄天霸共有四场戏,你做四套行头,每次上台都能换一套。”

“好,就做四套。”

进入新宅之后,前楼太太沈月英的心情好了一些,杜月笙念及老夫老妻,与沈月英说话也多了起来。他知道沈月英也喜欢听戏,订完戏装之后,特地来到沈月英的房间,很得意地对她说起做行头的事情。

沈月英一听乐得合不拢嘴:“唱戏又不是做新娘,何必这样麻烦?每次出场都换装,时间哪里赶得及呀。”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杜月笙煞有介事地说,“唱念做打,我没有一样过硬,只好多做两套行头,让戏友们观赏观赏。”

没过多久,四套新戏装就送进杜公馆,从里到外全是湘绣面料,精工裁制,价钱高得吓人。有专门的行家帮杜月笙一套套试穿。杜月笙对着大穿镜观看,愁眉苦脸地说:“我天生不是衣服架子,又瘦又长,再漂亮的行头穿在我身上也会走样。”旁观的人们哈哈大笑,都替他叫好。

张小林这次也有角色,在《落马湖》中扮演大花脸窦尔墩。公演之夜,盛况空前,台上台下堆满鲜花,好像是办一场大喜事。被上海滩的人称为“洽老”的虞洽卿和商界名流王晓籁,一左一右坐在戏台两侧,双双为杜、张把场。“小八股党”及杜、张两家的保镖亲随昂首挺胸,在人丛群中挤来挤去。

轮到窦尔墩出场念四句“引子”时,观众比较安静,大家似乎知道“张大帅”脾气暴躁,怕干扰他念白惹他发火骂人。轮到黄天霸掀帘亮相时,掌声如雷,喝彩如潮,差点把戏院的屋顶掀开。有的观众还高喊:“杜先生出来了!”

杜月笙全身上下蟠龙绣凤,珠光宝气,头上“百宝冠”的千粒水钻熠熠生辉,在顶灯、台灯、脚灯等十几道光线照射下,散发五彩光芒,如同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戏的内容是“黄天霸单骑拜山”的故事。黄天霸前来拜会窦尔墩,宾主落座之后有大段对白。杜月笙的脸孔向后仰着,眯缝着两只眼。“张大帅”运腔咬字要比杜月笙准确得多,只是一时心慌忘了词儿,但他从容不迫,右手甩开了大折扇,扇面上写得有全部戏词,窦尔墩有话可说了。

杜月笙一看小林哥玩的把戏,暗暗叫声糟糕,他心想,黄天霸是赤手空拳单骑拜山的,如果自己待会儿也忘了词,又没有“夹带”,那可怎么办呢?他这样一分神,本来已经记住的台词忽然就想不起来了。窦尔墩的道白念完,黄天霸头一个字就接不上,僵住了。

正在台上台下都为杜月笙着急时,有个角色擎个小茶壶登场了,上来给黄天霸斟茶,黄天霸赶紧低头喝茶,斟茶的人在黄天霸耳边轻轻地念出那几句话,杜月笙一下子就把台词想起来了。原来,这位临时上场的人叫苗胜春,是专门负责救场的。杜月笙用他浓重的浦东腔往下念道白。虞治卿、王晓籁、张小林,以及台下的“小八股党”,总算吁出一口气。

黄天霸在剧中四上四下,杜月笙本来应该趁换场的时间稍稍歇口气,说句话,可正如沈月英预料的那样,他每次都要换一套行头,后台化妆室手忙脚乱,没能给他留下休息的时间。

几度上场之后,杜月笙额头冒汗,头重脚轻,身体也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把这出戏唱完,一下场,太太、少爷、跟班、保镖等人急忙过来把他搀牢。杜月笙踉踉跄跄走进他专用的化妆室,卸罢装,喘息好半天才说出话来:“这断命的水钻头盔,快把我害死了!”

“哎呀!”沈月英捧起那顶特制的头盔之后惊叫一声,“太重了!”

这幅头盔上的水钻,层层匝匝,密若繁星,共有一两千粒之多,整个头盔足有20斤,难怪把杜月笙压得好像害了一场大病。

杜月笙唱戏的嗓子还不错,只是他的浦东口音太重了。在他公开献艺之后,他那一口特色念白竟然在上海流行一段时间,不少人都故意模仿,其中有个叫王旡能的人学得最像。

王旡能是一名曲艺怪才,他发明了一种“独角戏”,就将北方的相声、南方的说书,以及各种戏剧、歌曲、方言、俚语熔为一炉,由他一个人变换角色、连说带唱,十分滑稽。有一次,他听了杜月笙的清唱《打严嵩》,随后就进行模仿,学得惟妙惟肖。

有一天,有人对杜月笙说,王旡能的“独角戏”演得好,学谁像谁。杜月笙也来了兴趣,就让手下人去找他前来表演。王旡能一见来人,还以为自己得罪了杜先生,吓得魂飞魄散,连声求饶。来人哈哈大笑:“别害怕,这是一件好事。你表演时一定要学得像,越像杜先生越好。”

王旡能来到杜公馆后,杜月笙对他很客气,和他聊了几句天,就请他给大家表演一段。王旡能一开口,字正腔圆,竟然是杜月笙口音的《打严嵩》,才唱了几句,满屋子的人就笑得弯腰曲背。杜月笙不愠不恼,也随着众人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夸奖王旡学得真像。

唱一阵笑一阵闹了一个小时,杜月笙十分开心,送给王旡能200大洋。

受黄金荣和金廷荪的影响,杜月笙对全国各地来沪献艺的伶人,一概亲近爱护。1911年以后,谭鑫培等京剧名角纷纷来到上海,照规矩免不了要拜码头,首先要拜黄金荣、杜月笙、张小林、金廷荪四人。这四兄弟也待名角们亲如一家,竭力照应。特别是杜月笙,名伶们只要前来拜访过他,此后无论遇到多大的事,都有杜先生替他们撑腰,他们可以一心一意把戏唱好大赚钞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