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重生之再许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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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五娘和三娘的恩怨

要说往常,三娘与旖景十次争执,九次都要拿长幼有序来说事,二娘这番话的意思,当然是不想让旖景置之事外。

旖景只作没听见,与八娘窃窃私语:“大姐与四姐怎么还没来?”

八娘最是软弱谦让的性子,以她所见,几个姐妹当中,大姐严肃,二姐跋扈,三姐刁钻,四姐倒是率真,却是二房的女儿,到底隔了一层,六姐待人淡漠,七姐不在锦阳,还不知是什么性情,唯有五姐是个爽朗的,又愿意与她交好,因此往常与旖景最是亲密,这时听旖景问,小声小气地回答:“二婶子早起喊头疼,专唤了四姐去侍疾,大姐却不知何故还没来。”

那边厢二娘却不想放过旖景,见她不搭腔,干脆点了名儿:“五妹妹,我看三妹妹只在你面前讲究长幼有序,这也难怪,谁教你不是眼下大伯母的亲生女儿,三妹妹才敢屡屡冲你发难,可见在她眼里,嫡母早就换了人。”

这挑拨得太过明显,却还有人火上浇油,坐壁上观的虞安慧一声娇笑:“要说崔姨娘当初可多亏得先头的伯母提携,才有了阿萝这么一个庶女,据说先头伯母良善,还想将阿萝记在名下抚养,阿萝你这般对待景娘,可不成了恩将仇报?”

好比一把利匕,精准无误地直入三娘心底,以致让她丧失了最后的理智,不冲点火的两人反击,手臂一伸,食指一出,桃红色的蔻甲隔空指向旖景的鼻尖——“我恩将仇报?若不是这天生的克星克死了母亲,母亲早将我记在名下抚养,我又怎么会被同为庶女之人嘲笑!”

此言一出,满坐寂静。

前世之时,旖景也隐约明白三姐心中的芥蒂,但她却并不理解,重活一世,被人当众指责为克死生母的克星,就更加不能理解了。

也许有些怨恨,不是只靠一方的隐忍就能化解,而她的隐忍,也从来不是为了化干戈为玉帛。

感觉到八娘用力掐紧了自己的手臂,旖景温柔而坚定地拂开了八娘的手,抬眸之时,已是一双森森冷目,将怒意死死封存。

四目相对,却让三娘徒生一股寒意,以往的跋扈狠戾从足底消失无踪,颓然放下手臂,却依然仰着面颊,似乎受到侮辱的人是她,双唇颤抖不停。

“三姐姐,就算母亲在世,将你记在名下抚养,也抹灭不了你的生母是崔姨娘的事实。”旖景微微一笑,似乎不屑:“嫡出庶出就这么重要?你虽是庶出,可曾受到母亲半分亏待?难道你是庶出,就不是卫国公府的女儿?就算你不平,怨恨我也无济于事,要怨,只能怨你的命。”

就是这么淡然的一番话,却让三娘顿时涨红了眼眶,却又无从反驳,只顺手抄起了案上的一方镇纸,兜头就往旖景砸去——扶风堂里的这起风波,不可避免地传到了各个有心人的耳里,宋嬷嬷是最早听说的一批人里其中之一,而大长公主因为今日受长宁伯夫人之邀,去了城郊别苑里骑马散心,并不在国公府。

宋嬷嬷很是兴奋,暗忖这才多少时日,就出了这等乱子,虽说是三娘旖萝的错,可五娘旖景那些话,也实在是有些刺人,金枝玉叶们当着外人的面儿起了争执,竟然闹得动了手,必然会追究小娘了身边管事嬷嬷教管不利,五娘身边只有一个春暮,应当是逃不过这场责罚了。

纵使有大长公主偏宠,可只要一番不露痕迹的劝说……宋嬷嬷对自己很有自信,只要出发点是为五娘考虑,一个丫鬟受些责罚,自然是算不了什么的。说不定能说服了大长公主,让自己去五娘身边提点着……慢慢想办法收拾了春暮又是什么难事?

难怪三娘这么一个懂得在嫡母、嫡女面前讨巧示弱之人,却屡屡与五娘作对,原来心里是有这样的疙瘩,这些个陈年旧事,也不知是谁在三娘面前提起的,宋嬷嬷想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看来,有的人表面上温良和顺,实际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一番筹谋,好不容易才盼到傍晚,大长公主回府。

等大长公主喝了茶,宋嬷嬷这才轻扬一把团扇,立在一旁把扶风堂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回,是怎么发生,有谁在火上浇油,三娘是怎么口出恶言,五娘是怎么顶撞,以及恼羞成怒下三娘是怎么操起镇纸砸向五娘……见大长公主神情一滞,浓密乌黑的两道眉头紧紧一蹙,宋嬷嬷连忙解释:“公主宽心,多亏秋霜那丫鬟用身子挡了一下,并没有砸到五娘,后来先生到了,出言震慑,两位小娘子也平了争执。”

大长公主放下茶碗,冷哼一声:“三娘也太过跋扈了,亏你还说她服教!”

宋嬷嬷立即诚惶诚恐,斟酌词句:“奴婢瞧着三娘往日虽说要强,却也没有这般冲动,想是今日实在受不得五娘的话……毕竟她是庶出,心里常有芥蒂……”接下来的话,也就是要强调五娘身边没有老嬷嬷提点,春暮虽说谨慎,可到底年龄还小,也不懂得规劝主子收敛性情。

却见大长公主一掌拍在茶案上:“要说刺心,她那番话岂不更甚!景儿难道就对她动手了?再说来,景儿那话也不无道理,若是换了别家,庶女与嫡女吃穿用度都有个区别,唯有在我们家,何曾把嫡庶分得这般仔细?黄氏待三娘真真算是好的,她心里头还搁着这样的想法,说不定暗地里对嫡母也藏着怨恨!”

宋嬷嬷一怔,筹谋半日的言辞就说不出来了,只讪讪地陪着笑,轻摇团扇。

“辰儿呢?以往妹妹们淘气,她这个长姐都会出言喝止,怎么今日竟放纵着三娘这般胡闹?”大长公主又问。

“大娘今儿个想是身子不适,并没有去听讲。”宋嬷嬷连忙解释:“还有四娘……二夫人早起喊头疼,叫了四娘去侍疾,也没有去听讲。”

大长公主就更恼了:“打量我平日不作理会,就不知她心里芥蒂!若真是有个头疼脑热,难道丫鬟婆子还不够使唤?她怎么就不让当姐姐的二娘去侍疾!一样的亲生女儿,只因四娘在我身边儿长大,她就诸多挑剔,看看她把二娘教成了什么样子,若非如此,我又何必亲自教导四娘!”

宋嬷嬷不敢轻易搭腔,暗自可惜着公主对五娘的宠爱似乎比往常更甚,以致于这次完全没有机会把祸水浇到春暮身上,忽听大长公主又问:“到了这个时辰,应当已经散学,景儿是回了绿卿苑?她今日被三娘恶言相向,心里必定是委屈的。”

“五娘一早就打发了丫鬟禀报,说晚上要来陪公主用膳的,听说散学后去了芝兰轩看望大娘子。”这话,却是玲珑禀报的。

大长公主的神情略略柔和下来:“难为这孩子,受了委屈还记挂着长姐,可见平时虽说与姐妹们表面生疏,心肠却还是热的。”

宋嬷嬷听了这话,哪里还敢再说旖景半句不是。

大长公主想了一想,又再吩咐:“你去叫黄氏过来,也让二娘与三娘都来,我本是不想理会小辈的事,可到了这个地步,若再纵容她们,大家闺秀岂不都成了外头的蛮横泼妇了!”

正堂后的穿堂连着后庭,左侧一间花厅,是国公夫人黄氏往常接见管事仆妇的地方,这时她正靠坐一张湘妃榻上,略拧着眉头,似乎很是专心地看着手里的帐本子。

一旁锦墩子上,杨嬷嬷半侧着身子坐了个边沿儿,见黄氏良久不语,略翻了眼睑打量了一下神情,抿唇一笑:“三月里给府里的三等仆妇制夏裳,采买了五十匹细纻,只用了三十七匹,当还余有十三匹在针线房的库里,可这会子要制太夫人生辰宴时用的桌罩,罗大家的却又报了采买,老奴亲自去查了库,见果真只有两匹压箱底儿,还有十一匹竟然不翼而飞了,却分明还写在帐上,罗大家的只说是制夏裳时有了耗废,一时大意报错了数量,可这么算来,竟是制一套夏裳就得耗废个丈余,又怎么可能?”

黄氏的眉头更紧了几分:“嬷嬷的意思是……”

“老奴今日细细察了库存,不单单是细纻,就连绸缎、绡纱也有不少的亏空,罗大家的只往损耗上推,她才掌针线房一年,须知那时姚五家的管事儿,可不曾有这么惊人的损耗。”

“这么说来,竟然是罗大家的黑心污了这些衣料!”黄氏坐起了身,将帐本子往榻上一拍:“只以为她是个明白人,姚五家的去后才将针线房交给了她,不想竟然贪心至此,她是宋嬷嬷的亲家,往常也算有些体面,不想却做出了这等鬼祟偷摸的丑事。”

杨嬷嬷忙劝:“国公夫人息怒,不过罗大家的一口咬死就是损耗,老奴也拿不住她的实据。”

“这事情若是张扬开来,也会伤了宋嬷嬷的颜面,就连太夫人只怕也会面上无光,可若是不理会,岂不又纵容了这等刁奴,以后还指不定如何狂妄。”黄氏甚是为难,与杨嬷嬷商量:“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不作理会是万万不能的,可如若没有实据闹大了也是不妥,但无论如何,这帐上有的却不在库里,罗大家的身为针线房的管事,也脱不了管理不当的责任,夫人大可以此为籍,责她补了亏空,没了她的差使,既给她保留了颜面,又是给旁人的一个警告。”杨嬷嬷倒是尽责,说了个折衷的法子。

黄氏仔细想了一想,甚以为然,便点了点头:“就是这样,嬷嬷也别先声张,容我先在太夫人面前说道一声,也好教宋嬷嬷有个准备。”

“只是这针线房管事的人选……”杨嬷嬷又问。

“我瞅着你大儿媳妇就好,爽快利落不说,又是个仔细人儿,当得了针线房的管事之职。”黄氏笑道。

“她到底还年轻,哪里就能当这样的重任。”杨嬷嬷推辞一句。

“我说她行就行,嬷嬷先跟她言语一声,等处理了罗大家的,就让她替我分忧。”

话已经说在了这样的程度,杨嬷嬷也只得应了,正待告辞,就听白露说宋嬷嬷到了。

“快些有请。”黄氏忙吩咐白露:“把前头太夫人赏的西湖龙井冲一壶来,也让两位嬷嬷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