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历史的博弈—帝道与臣道的较量
22353900000026

第26章 同室操戈,举兵问鼎帝王梦(3)

然而,李建成并没有学会怎样广施皇恩、收笼人心。武德四年,稽胡的酋帅刘仙成拥部落数万人侵犯唐朝边塞,李渊又诏令李建成率军前往征讨。李建成军驻扎在鄜州后第二天,便与前来骚扰的刘仙成军相遇,发生激烈冲突,李建成大破刘仙成,当场杀死数百人,俘虏了千余人。为了消灭这群胡人,李建成故将胡人的数十名渠帅(头目),全都授给官爵,让他们回本部落去招抚群胡。刘仙成战败后,与其大将商量后决定请求降唐。李建成意欲趁机将他铲除,因为刘仙成还有一定的兵力。于是李建成扬言增设州县,令刘仙成等为官,他以增设州县须要有城邑为借口,将群胡召来修城邑。等胡人到达筑城之地时,李建成命早已埋伏好的军队将前来筑城的胡人全部抓了起来。刘仙成闻听有诈,就带领余众投奔了军阀梁师都。李建成遂将抓到的六千余胡人全部诛杀,为此便有了残暴之名,大失人心。李渊对他也渐渐失望。

兄弟相残之迹遂渐露端倪

武德二年,割据北方的刘武周勾结匈奴侵犯并州,太原留守李元吉兵败失太原,逃回长安。刘军渐逼长安,形势危急,李渊急调李世民前往迎敌,收复太原。平定刘武周后,李世民得干将尉迟敬德。至武德四年,李世民平定关中,东败王世充,北败窦建德,唐朝建立之初面对的强敌如今都成了李世民的手下败将。此时,李世民战功显赫,已是朝中无人能比的人物。李渊对李世民所表现出来的各方面才能,大其是军事、政治才能,大为赞赏,他觉得将来把大唐的江山托付给李世民更让他放心,遂不顾隋朝兄弟相争的教训,竟私下里许诺李世民将立其为皇太子。没有不透风的墙,李建成得知了这一事关自己前途命运的消息。自此,兄弟二人遂生互相防范、猜忌之心,在统一战争中曾拥有的携手御敌、共同浴血沙场的手足之情已不见踪影,兄弟相残之迹遂渐露端倪。

武德四年,窦建德的部将刘黑闼起兵反唐,在山东一带十分活跃,到处击败唐军,声势大振,东部地区再次告急。于是,李渊只得再派李世民东征,刘黑闼兵败后逃往突厥,李世民凯旋而归。两个月后,刘黑闼卷土重来,继续抗击唐军。当时,李建成的谋臣王珪、魏征对李建成说:“殿下虽然处于嫡长之位,论功绩却无多少可称著的,论仁厚又没有广布天下。可是秦王功勋卓著,威震四海,人心归向,殿下如何自安呢?如今刘黑闼率败亡之士,众不过万人,加上粮草不济,脚跟未站稳,若此时派一大军前往,可以不战便擒敌。诚愿殿下请旨前讨,这样不仅可以立战功,而且能够广交山东英豪,培植自己的党羽,以巩固太子之位。”王珪、魏征皆是深谋远虑之人,他们这个建议对李建成是十分有益的。所以,李建成采纳了他们的建议,请师出征,果然不出王珪、魏征所料,刘黑闼兵力少,一无援兵,二无粮草接济,终被李建成所擒。李建成得胜而归,名声大振,收到了预期的效果,李渊对李建成的态度亦有所改变。

当李建成积极巩固自己的地位时,李世民在战胜群雄过程中已产生了谋夺皇太子之位的心思。李世民是位十分勤奋且有头脑的政治家,无论征战南北,他都坚持攻读经籍,并注意广收人才,即使是敌手,他亦能以情动人,以致在他周围聚拢了一大批为其效命的文臣武将。在他东征王世充、窦建德的过程中,著名大将秦叔宝、公孙武达、程咬金、李世等皆归顺于他。李世民因军功显赫,受封为天策上将,位在诸王之上,仅次皇太子,并在秦王府设天策府作为他的军事最高顾问决策机构。不久,他又开文学馆广招四方士人,其中著名的有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十八学士为其谋臣。他让著名画家阎立本为十八学士画像,这便是“十八学士登瀛洲”的起源。十八学士实际上是李世民的私人智囊团。这样,李世民周围形成了一个拥有一流人才的集团。无论军事力量还是政治力量,都在整个唐王朝中处于举足轻重之位。李渊的王朝没有皇太子可以,没有秦王却是难以维持。超人的才能智慧,特殊的地位,及其聚集在身边的天下精英,也必定使李世民怀抱大志。即使李世民不想去夺兄长之位,他手下的个个叱咤风云之士,又怎能甘心让李世民屈就于皇太子位下呢?因此,夺位称帝已不仅仅是李世民的梦想,更是以他为首的李世民集团的梦想。

兄弟在父皇面前展开争宠夺嗣战

在李建成东征刘黑闼的时候,李世民和房玄龄微服拜访了道士王远知。王远知给李世民算了一卦,称他有天子之相,将来是位有作为的天子。自此李世民称帝之心萌生。

李建成得胜回到长安后,发现形势对他仍是不利。为巩固太子之位,他也广招天下贤能之士,同时联合了四弟李元吉,准备两人联手共同对付李世民。从此之后,李建成和李世民的矛盾由暗转明,由地下转为公开。李建成同李世民之争夺便在父皇面前开始了。

李渊很早丧妻,及其为帝后,美女如云,宠妃颇多。因而诸妃的家人亲戚也就分掌了宫府内事,竞相求请恩赏。当李世民刚刚平定洛阳时,李渊就让贵妃等人急奔东都洛阳去选王世充所留下的宫人及府库珍宝。这些贵妃不仅自己多求财物,还为她们的亲戚求官职。当时李世民有权掌管他所占有的地区中的一切大权。李世民以财账已封上奏和官爵已封了有功的人为借口,对诸贵妃的求请一概拒绝,因此李世民颇不得诸贵妃欢心。当时为李渊所宠爱的婕妤张氏无人敢得罪,可李世民偏偏不理她那一套。李世民身为陕道行台,受命处理所辖区政务。淮安王李神通随李世民作战有功,李世民便赏给田数十顷。后来张婕妤私下上奏要李神通那块地,李渊不知李世民已将此地给了李神通,便手诏赐给了张氏。李神通以李世民的教令发在诏书之前,不肯让地。张婕妤矫情上奏说:“陛下所诏赐妾父的土地,为秦王所夺,给了李神通。”李渊闻听大怒,卷起衣袖,手指李世民训斥道:“岂有此理,朕的诏敕不执行,你的教令却为州县所接受,是何意?”事过几日,李渊对此仍念念不忘,叫着李世民的小名对裴寂说:“这小子掌管兵权太久了,在外专制一方,又为那些读书的汉人所教化,再也没有我往昔的安宁了。”李世民在得罪张婕妤后,又得罪了李渊所宠幸的尹德妃。尹德妃的父亲尹阿鼠倚仗女儿得宠于皇上,横行霸道,为害一方,没人敢惹他。秦王府的重要谋臣杜如晦一次经过他家的门前,尹阿鼠家的奴僮数人将杜如晦从马上撕扯下来,一顿殴打,还骂他说:“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走到我家门前还不下马!”当尹阿鼠得知家奴打了杜如晦,担心秦王会上告到皇上处,所以来了个恶人先告状,让女儿上奏李渊,说:“秦王左右的人无不凶暴霸道,如今都欺凌到妾父头上,望陛下为妾身做主!”李渊又是大怒,把李世民召来一顿痛斥。李世民为自己辩解,但李渊不听。后宫中与李世民有仇的人,见李世民受责,无不欢欣,并火上浇油。有交好于东宫太子李建成的,便趁机为其进言,述说李建成如何仁慈宽厚,体察民情。从此后,李渊对李世民的恩礼渐薄,废立之心又左右不定起来,李建成和李元吉又转而蒙恩受宠。

李建成和李元吉与宫内的嬖幸关系密切,张婕妤、尹德妃和建成、元吉有淫乱之事,所以,张、尹在李渊面前多非李世民而称赞李建成。李建成稳定后宫后,又与诸公主和六宫的亲戚结好,不仅对诸公主、六宫亲戚的骄恣蛮横、兼并良田、侵夺他人犬马不加干涉,反而与他们同流合污,为他们的恶行打掩护,以争得他们在皇上面前的美言!在李建成与李世民争宠的较量中,李建成取得了优势地位。

然而,李世民毕竟手下有军队、有谋臣、有武将,且个个都是名震天下的人物。要想真正击败李世民,单在父皇面前争宠夺爱是无济于事的。为此,李建成和李元吉进一步私下扩建自己的军队,到处交结壮士,广招人马。在长安李建成募来为非作歹的少年两千余人,养在东宫里,分别屯守在左、右长林门,号称长林兵。他又以重金贿赂了中书令封伦,为朝臣之援。兄弟之争已是人人皆知的秘密,李建成欲先发制人。

不除掉李世民,李建成寝食不安

武德七年,李渊诏令在宜州的宜君县建仁智宫,六月宫成,李渊决定亲自去仁智宫看看,命李建成留守长安。此前,李建成令庆州总管杨文斡招募健儿送往京师,想趁父皇站在自己这边时,先下手诛除李世民。正巧赶上李渊要离京一些日子,这真是天赐良机,于是,李建成派郎将尔朱焕、校尉桥公山带甲以赐杨文斡,令他起兵来响应。桥公山和尔朱焕等人走到豳乡时,忧惧政变不成反害了自己,便驰奔宜君县,去找李渊,报告了李建成阴谋兵变的事。李渊闻知大惊,即以他事为借口,诏令李建成到仁智宫。李建成不知事情败露,便受诏前往,李渊见李建成至,大怒。李建成见事情泄露,心中惊慌不已,忙叩头请罪,并投身于地,作欲自尽状,为侍卫拦住。当夜,李渊将李建成关在幕中,派殿中监陈万福看守。而杨文斡不知李建成已被囚禁,便举兵反叛。李渊召来李世民,商量对策。李世民说:“杨文斡只是小人物,狂暴之徒,成不了气候,州府官员应该就能将其擒获。纵使他有喘息之机,也只须派一员将就行,父皇不必担忧。”但是李渊仍不放心,说:“杨文斡起兵,事牵建成,恐怕响应他的人不少,最好是你亲自去征讨,等你回来,立你为太子,我不能学隋文帝那样诛杀自己的骨肉。废建成后封他为蜀王,蜀地偏僻,范围小,容易控制。如果将来他不能以臣事你,你也容易制伏他。”李世民心中自是十分高兴,因为这次父皇许诺和上次大不一样,上次李建成并没有这许多过错,父皇的许诺也就难以兑现,而今李建成准备起兵,既然能杀李世民,也难保证不杀父。所以,李世民自认为父皇已站到自己这边,但他口头上并不能这样说,只是默不作声,带兵走了。

李建成的败露,使李元吉大惊失措。他之所以参与李建成的东宫集团,也有他自己的打算:既然老二有夺嫡之意,我老四为何不可当皇帝呢?同时,他也清楚,论才能、品行,他是无法赶上二哥的,如果自己想上台,首先得整倒二哥,二哥倒了,再取大哥之位,便易如反掌!所以,李元吉积极参与反秦王的斗争是有他自己的打算的。李建成被押,李元吉四处为解救李建成奔走,他找了后宫中最受李渊宠爱的妃嫔和李建成的太子妃去李渊那里说情,又让封伦站在朝臣的立场上劝说李渊。李渊经不住他们的内外夹击,又犹豫不决了。他们说李建成之所以要政变都是被李世民逼的,他身为太子本是皇位的继承人,没有必要杀人,可是李世民恃功自傲,企图夺太子位,他这才出此下策。在他们的劝说下,李渊又一次改变了立李世民为太子的主意,令李建成还京师居守。李渊只是以兄弟不能相容,将李建成训斥一番,把责任推到中允王珪和左卫率韦挺、天策兵曹杜淹等人身上,将他们流放到巂州。

政治斗争是无法以亲情作为评判尺度的。作为父亲,李渊不忍心任何一个儿子受到伤害,他希望儿子们和睦相处,共扶朝政。然而老父的慈爱与宽厚,并不能阻止兄弟之间的相残。

不除掉李世民,李建成是寝食不安的。既然起兵不成,那就另想办法。一次,李渊和李世民打算去李元吉处。李元吉令其护军宇文宝埋伏于寝帐之内,意欲刺杀李世民。李建成担心此事不易办成,便制止李元吉这样做,李元吉生气地说:“这都是为了兄长你,于我有何利害!”李建成安慰他说:“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做事要干净利落,必须成功!上次事发后,世民必有警惕,要置他于死地,必须想个万全之策,不能再冒险行事。”

于是兄弟俩又谋划鸩杀李世民。为此,李建成宴请李世民,声称兄弟当尽弃前嫌,和好如初。李世民明知其中有鬼,可又不便直说,只好硬着头皮前往东宫赴“鸿门宴”。席间,李建成貌似真诚地向李世民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希望能得到弟弟的原谅,饮酒和好。李建成一再相劝,李世民只得将哥哥递来的酒一饮而尽。李世民不知酒中有毒,喝下去之后,感到肚子不舒服,不久,就疼痛难忍,吐血数升。随李世民前来的淮安王李神通见状大惊,狼狈地扶李世民回西宫,西宫里顿时忙作一团,赶紧抢救。不知是用药少,还是药力失效,李世民竟奇迹般地活过来了。这位从十七八岁随父征战、二十出头便指挥千军万马的军事统帅,身经百战,出生入死,没有在沙场上栽过跟头,却险些倒在兄弟所设的鸿门宴上。

李渊得知消息,急忙来看望李世民,见李世民已无事,便十分愧疚地对李世民说:“我家起兵于晋阳,本来是你出的计策;克平天下,也几乎依仗于你。想让你代替建成为太子,你又不肯接受。建成自从住进东宫,也有年头了,如今也不忍心夺他的位置。看你们兄弟在一起,终究是不会和睦相处,同处京师,不是长远之计,你回洛阳住,自陕往东,全都由你管辖。你可建天子旌旗,依汉梁孝王故事办。”李世民听罢,理解老父此时的心情,禁不住流泪道:“今天陛下所授,实在不是儿臣所希望的,儿臣不能远离陛下。”说罢呜咽不止,悲不自胜。李渊劝慰道:“早在汉代,名臣陆贾还有传位之过,何况我为天下之主,以天下为家。东西两宫,近在咫尺,看着你们兄弟如此不和,朕心忧如焚,可你二人同为朕的骨血,朕不想委屈了你,又不忍心将太子重罚。这委实让朕为难至极!”言毕长叹不已,“你自去洛阳,辖一地算了,朕会时时想着你的心意,不要悲伤。”李世民只得准备起程。李建成见李世民没死,又深得父王同情,并得以专陕东事务,这不是和他平分天下吗?于是李建成与李元吉密谋:秦王今去洛阳,又得土地又得兵,定会后患无穷,这是放虎归山。将他留在京师,不过是一匹夫耳,易于制约。于是,又密令朝中数人上书奏称:秦王左右大多是山东人,听说回洛阳,都非常高兴,看他们的样子,是自今一去,就不再来长安了。李渊此时再次食言,留李世民在京。这样长安城里的龙虎相争就在所难免了。

被自己的兄弟活活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