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惘世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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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远方的呼唤

海城到玉凤市的火车,拉出一阵疲累的汽笛,缓缓的驶出海城车站。萧凌风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被挤入车厢了,距离家又近了一步。这是农历1996年的倒数第二天,一个对萧凌风来说有绝对纪念意义的日子。今后十多年时间,每每想起过去这一天,他都会说:如果让我现在再选的话,我还是会选择那时候回家,我不后悔!

本来按最初的设想,他是准备春节后再回家的,这样的话春节加班还可以多挣两千块钱。可是,女友黄秋菊的一句话就打消了萧凌风的一切坚持。因为女友说了,只要他回家能站住脚,她马上就从金城过来陪他!多么激动人心的呼唤啊,钱算什么,上班算什么,能与交往了三年女友安定下来,这才是王道啊。

不过,一切还好,从上午接到女友秋菊的电话到辞职结算工资,只花了一个下午。虽然丢掉了近一个月的收入,不过福禄贝尔还算是近人情的,没让他完全辞职,说是回去看看后,如果过年后还想过来的话可以继续上班。因此付出近一个月工资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萧凌风坐上公司到海城接游客的大巴,啥都没买便直冲售票大厅而去。结果显而易见,这时候已经是腊月29,明天就是30夜,想通过正规渠道买到票是不太可能了。

凌风有意识的接触了几个票串串,了解了大致票价及相关情况,便跟一个貌似忠厚的串串拉起家常来。他没有露出特别需要票的神情,说反正这个时候了,没票就不回家了等等之类的鬼话,然后问了他们这一行利润情况,什么手续费、代站费、管理费、送站费、站内人员抽成等等,这一张票就得要成几倍的往上涨了。然后趁对方疏神的时候,他“骗”过来串串的票看了看,这是一张海城到玉凤的车票,离他的家乡龙门山乡还有很远呢,不过,抱着近一点是一点的想法,我们的凌风同志还是准备留下这张票了。一看票价,79元的票价,还是站票,可不算低了。然后他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同志哥,你看,这个票我要了,多少钱合适?你们也挺辛苦的哈,不过我这现在只有100块钱了,公司又没有结到账,家里有急事又必须回去,只能求哥们帮帮兄弟了,少一点哈,我还得留20块车上喝水吃饭不是!

接着就是一阵死缠烂拽外加软磨硬泡,反正萧凌风就没有松开过手中的车票。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萧凌风仗着自己身高体壮,又准备找旁边的警察叔叔评理,先从串串那拿回10块找零,再递上一张100元的钞票,就在串串的抱怨加挖苦声中施施然走进候车大厅。

找到票,只是回家挤火车战役的第一步!大场面还在后面呢,放行铃声一响,在如潮的人流中,挤、钻、拱、扛、推、喊、骂、哭……个个想上车的人可说是绝艺层出不穷!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萧凌风终于被挤上车了,上车后,他才发现海城的火车也挺知人冷暖的!车下冻得发抖,这一上车就不一样了,周围的人脸上几乎都是热汗直流。一摸自己衣服,也是湿的透透的,不过倒不是寒气森森,而是热气哄哄。至于裤子情况如何,摸不到了,人太多,趴不下去。强行去摸的话,肯定会有人骂娘,或者骂“臭流氓”,周围的人胸腹相贴,说摩肩接踵都还是太轻松的了。

放完大包小包的行李——这时候有经验的人一般是把行李放在别人的凳子下面,顺便也是为自己占个能休息的地方。如果你想在座位或者过道里找个坐的地方,会悲剧的发现你的理想太远大、梦想太遥远了,能够让两脚平稳竖直落地已经很不错了。个别的女性朋友,心安理得的踩在别人的脚背上,你不说他便不会挪,似乎这时候,人之间也没了距离感和危险意识,互相倚着靠着挤着,偶尔屁股扭扭胸背转转,绝对没人骂你流氓,甚至还互相聊几句或开个玩笑。

火车终于启动了,像一串绿色的原生态人肉罐头晃荡而去!车渐行渐快,窗外的寒风灌进了车厢,这时也不觉得寒冷了,反倒觉得让人舒心惬意。漫长的37个小时啊!这是萧凌风以前坐这趟车的大致时间。无所事事的站了几个小时,也只能想想家,想想亲亲女朋友了,发了一阵情情爱爱的短消息,凌风便在别人艳羡的目光中把手机装进口袋。感觉被挤得昏昏沉沉的,加之时间长了,车厢里混杂了烟味、酒味、方便面味、汗臭味、脚臭味、女人的香水味......足以让人迷失时间观念和方向。他便准备找地方想休息一下,不过,四下一看,还真找不到地方。

一般来说,长期挤车的人,都学会了一些基本常识,如:少喝水,少吃东西,憋死憋尿的功夫,那是最起码的。因为平常上厕所还好说,春运期间的话,如果想去上厕所,中间的人首先是挤都都要挤上半个小时,终于到厕所前了,一看,排队的就有好几个人(也可能同是挤车的人,反正别人就是不给你让),好不容易求爹爹告奶奶把门拉开一条缝,才发现那么一小间厕所里,还有好几个人,这你就知道为啥进不去,进去的也不愿出来了吧,只是里面不是还有站的地方不是吗。唉,又有几个人能在众人围观下拉的出来呢?

来看看一位可怜的女老乡吧,一路大喊着“让一下,让一下”,终于几乎是脚不沾地的挤到厕所门前,从门缝里看到里面有一大帮老爷们,交涉了好长时间也没把几位大神请出来,“姑奶奶”只好实话实说了:老娘走红运了,让一哈哈嘛。可惜还是没反应,“姑奶奶”那个飚啊,直接让外面周围的人转过脸,弯着身子换下卫生巾,然后就从门缝里丢了进去,也不知道里面是哪些仁兄跟着也走红运了,“疯婆娘”“草XX”的骂声一片。

到了晚上,实在支持不住了,许多人便想方设法的找地方睡觉了。唯一能躺下的地方就只有上面的货架和凳子下面了。货架上大人是不敢上去的——怕压塌了!萧凌风跟旁边座位上的人们打了一声招呼,便把上车的时候事先放进凳子底下的包袱整理了一下,拿出几张报纸简单一铺,也顾不得别人的脚臭汗臭还是什么童子尿臭,就梭进凳子底下平躺下来,(侧身是躺不下的,经验啊)经此一次,凌风总结出了一条经验:人有时候是不能要脸的,要脸的话就不能钻凳子,这样的特定场合不钻凳子就不能休息啊!

躺下后,凌风终于感觉轻松一些了,看了看BB机,回了秋菊的消息,再与她在精神上卿卿我我了一番,就脱下“变小”的鞋子枕在头上(周围到处是别人的脚,怕被谁穿错,丢了),憋着尿迷迷糊糊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