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字迹……
虽然只是三个字的签名,林煜堂一眼就能认出这是沈熹的字,就算不是沈熹的字,也不可能是何之洲的字。
他从初中开始就给沈熹辅导作业,她的字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她爱美,写字也一样,字形偏瘦。而且她写字习惯不好,每个字几乎都会向右下斜,每次他都要用笔戳下她的手臂,她才会纠正回来。
“这签名是何之洲本人签的吗?”林煜堂提着心问宿管阿姨。
宿管阿姨先看了眼林煜堂,然后戴着老花眼镜看了看,有点印象地说:“对啊,921宿舍的何之洲嘛,上次他签到的时候,还留了一个橘子给我,老客气的。”
林煜堂不再说话,他手指碰到签到本的页面,指尖微微发烫。一个瞬间,他大脑里一下子是沈熹的脸,一下子是何之洲的最近的脸,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纷至沓来,最后重合在了一起。
荒唐!他想,但他又不得不这样想。
林煜堂回到宿舍,猴子和壮汉正奋力玩着游戏,书桌旁是两人吃剩下的外卖。他环顾了一圈开口问:“何之洲呢?”
猴子猛地从游戏里出来,他眨眨眼睛说:“老三,你别冲动啊。”
林煜堂知道猴子理解错了,他解释说:“我找他有点事。”
壮汉也从游戏里抽出身来,他可不信林煜堂的话,他看林煜堂脸色就不对。今天老大和沈美人秀了一天的恩爱,老三准也憋了一天的气,不爆发才怪呢。
“老大可能跑步去了吧,他最近不是每天都跑步吗?”猴子这样说。其实他是知道老大跟沈美人在图书馆,顾及寝室和谐,他随便扯了一个谎。
林煜堂转身就离开了。他把S大的操场都找了一遍,最后他在石阶坐下来。他拿着手机,电话都不敢打。
他跟沈熹从小认识,他也自认为是了解她。只是他从未走到她心里瞧一瞧,他对她真正的了解又有多少。他习惯沈熹在自己这里永远像一张白纸一样简单,包括所谓的交往和分手,他都可以当作她在小孩子过家家。
她喜欢他就陪她玩,不喜欢就继续当她哥哥。这样感情的转变不会有任何负担,也不会有任何的尴尬。
他本以为一切都是最好的处理……
林煜堂揉了揉额头,袋中的手机响了,是宿管科老师给他打来的电话。
“林煜堂,关于你提交换宿舍的请求,我们批准了……我们这边还是非常照顾你们优等生的一些想法的……”
林煜堂望着群星满天的夜空,开口说:“秦老师,我不换了。”
“卧槽,林煜堂,你是逗我吧,你当宿管科是什么!你想换就换,不想换就不换?”宿管科的秦老师瞬间爆发了,“我都已经打电话通知你室友了。”
图书馆里的男厕,沈熹左看右看,突然有点想尝试一下站着撒尿。说起来她当男人那么久了,都还没有站起来尿过呢。以后换回来,不是留了遗憾么?
沈熹左看右看,见没有人进来,对着小便池一阵摸索,正要撒时,学校清洁工阿姨进来了,她一紧张,就直接出来了。
“呜呜呜呜呜……”
没有做好准备的沈熹胡乱喷射,结果越心急,越喷不准。
清洁阿姨贯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低头拖着两圈地,最后她还是看不下了,停下来说:“同学,你要瞄准中间啊!”
沈熹手都在抖,又怎么能瞄准中间,她对阿姨说:“阿姨,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清洁阿姨真心认为自己不能坐视不管,她用一口S市本地话说:“赛过,你玩过水枪吗?”
水枪?沈熹一下子被醍醐灌顶,她深吸一口气,瞄准了。她咧嘴一笑,感受着人生第一次“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顺利解决之后,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拭擦了一番。
阿姨目瞪口呆:“同学你……”
沈熹将废纸丢进纸篓里,不忘回头对阿姨说一声:“谢谢你。”
阿姨默默转过身,待沈熹一离去,嘀嘀咕咕地念道:“长那么帅有毛用啊,尿都不会撒,还是一个臭洁癖。”
沈熹再次回到自习教室,何之洲已经把这几天所有的作业解决完毕,他伸手一推,就把一叠作业本推到沈熹跟前:“拿回去上交吧。”
沈熹笑脸晏晏:“何大哥,你真棒。”
何之洲冷冷一笑,脸上一点也没有被赞扬的高兴神色。随即,他抬眼念出四个字:“在河之洲?”
居然被发现了!沈熹察觉不对劲,赶紧解释说:“不是为了应付我老爸么,可是你根本没有微博账号,所以我只能建了一个关注他,可是我老爸立马把它拉黑了,认为这是小号。所以最近我就把这号经营起来。”沈熹说到这,立马分享自己的劳动成果,“何大哥,你看你已经有五千多粉丝了,快是一个大V了。”
大V……
何之洲翻着“在河之洲”的微博,他早准备了一大堆训斥的话,比如这一条微博吧,什么“今天食堂阿姨多打了一勺菜给我,感激感激!”然后后面还跟着一排爱心的符号。他就不明白,发这样的微博有意义吗?有意义吗!
关键是下面还有一群人跟着沈熹一块儿逗比,纷纷问沈熹是哪个食堂哪个窗口的阿姨……
何之洲不想再动气,他把手机丢换了沈熹,站起来说:“走了!”
沈熹赶紧收拾东西,噤若寒蝉地跟在何之洲身后。何之洲走了两步,还是转身要拿过沈熹手中的书,他是知道这些专业书有多重。
沈熹不肯放手:“何大哥,我现在是男人,哪有让你拿的道理。”
呵,男人……
何之洲将手插回裤袋,继续走在前面。
沈熹捧着书追上何之洲,一块走出图书馆。幽静的校园路灯将人影拉得长长的。何之洲心中还是有火,他走了几步对沈熹说:“以前有人说你很招打吗?”
沈熹点点头,老实说:“有的。”
何之洲这才下了点火,他不留情地加了一句:“活该!”
沈熹笑了两声,她跑到何之洲前面,然后转过身往后倒走着,边走边说:“我第一次上小学,班里就有两个讨厌鬼跑来跟我说,让我放学不要回家。”
“然后呢?”何之洲为了配速沈熹的步速,走得不快。他身姿笔挺,左手插在裤袋里,走出了女王的气场。
沈熹想起自己上小学的挫样,眼睛里满满都是笑意,她并不介意跟何之洲分享一些糗事,她说:“然后我放学真不敢回家了,可是我在教室等了好久也不见他们来找我,所以我就跑到他们跟前问,你们是不是要打我啊,如果再不打,我就要回家了……”
“呵。”何之洲笑了,发出一个简单的单音节。居然还有人放学等打的……
沈熹心态乐观,她表示自己能逗乐高冷男何之洲而自豪,脸上的笑容更是一番洋洋得意。
何之洲淡淡的声线里透着一份轻松“然后被打了?”
“怎么可能!”沈熹朝何之洲眨眨眼,“其实是他们要塞情书给我,我理解错了。”
何之洲弯起的嘴角又放平了:“你收情书收的倒挺早的。”
“是啊。”沈熹叹了口气,“可是我小学一年级能认识几个字啊,情书还是让堂堂念给我听的。”
何之洲:“……”
又一次,他和她之间的对话出现了林煜堂。虽然是不经意提起,才更加明白地提醒他:林煜堂三个字是沈熹成长岁月记忆里重要的存在。这些不轻不重的记忆,可以有着深入人心的力量。
沈熹的思维继续发散着,她打心眼里认为何之洲读书时代肯定不是一个传统的好学生,她有点好奇地问:“何大哥,你打过群架吗?”
“打过。”何之洲回答说,一点也不隐瞒。一件旧事换一件旧事,他突然也想让沈熹多知道自己的过去,包括那些好的或者不好的。
“初三的时候,我曾带着全班男生与高中部的男生打群架,地点就在S市发改委大楼前面的人民广场。”
沈熹“哇”了一声,随后问:“你怎么挑的地方?”
何之洲扯了下嘴巴:“当时惹事的男生爸就在发改委上班,我们要当着他爸面前揍他。”
“狠!”沈熹赞赏地点点头。夜风轻轻吹拂,穿过她的脸、吹鼓她的T恤。她大脑里蓦地浮现何之洲年少气盛的可能模样,想必是属于那种长得帅、玩世不恭、到处惹事,老师又爱又恨的典型学生。
以前她学校不是没有这样的男生,不过何之洲必然能把这三点体现得淋漓尽致吧……
沈熹真的好奇了,何之洲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段桀骜又张扬的时光,因为与他现在沉静的模样一点也不搭调,又是什么他褪下了一身的轻狂,变得如此冷静自持。
“何大哥,你早恋过吗?”沈熹问得一脸促狭。
“早恋,几岁算早?六岁?”何之洲反问沈熹。
沈熹一下子被何之洲堵住了嘴。
何之洲不疾不徐地走着,良久,他立在背光的灯影下开口说:“没有,我上大学之前,都没有谈过恋爱。”
沈熹一下子就愣住了,过了会她问:“大学之后呢?”
何之洲转过头,瞥了她一眼:“现在不是在谈么?”
沈熹一张俊脸,猛地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