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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前尘往事断肠诗

苗裔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惨白的天花板,萦绕在鼻尖的消毒水味道,苗裔先是迟钝,然后像忽然想起什么一样,从床上弹跳起来,然后又倒了回去。

剧痛在一瞬间席卷了他,而身后还存在的异物感提醒他昨晚发生的事情——一切都不是梦,盛无患和他的确发生了不应该发生的意外。

在苗裔皱着眉头回忆昨晚时,一直守在病房外的盛无患听到病床响起的声音,立刻走到了门口,然后又止住,他慢慢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欣喜、悔恨、担忧和恐惧让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走进病房,走进之后又用什么面目和措辞来面对苗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苗裔有这样的想法的,和杨复轩闹分手的时候,苗裔和他一起吃大排档的时候,还是苗裔带着女朋友来见他的时候?唯一能确定的是最开始他的确是没有想过和苗裔发生除朋友以外的关系的。

盛无患又想到那次杨复轩说的话:“你楼下的邻居很可爱嘛……”

“别打他主意,他和我们不一样。”盛无患当时是这样回答的,不管出于任何原因他还是出口维护了苗裔。

“也许吧。”杨复轩扬扬眉,最终没有再说话。

没想到最后居然还是有人对他下手了,而且那个人还是自己。

盛无患捂住脸,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

但在病床上躺着的苗裔不知道这些,他环望身边,隔壁床的病人正在亲人的照顾下喝汤,时不时地说会儿话,而苗裔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肛裂的痛感很强,苗裔躺着一动不动,也没有办法忽略下半身的疼痛,他很饿,苗裔闻到隔壁床的保温瓶里传来的鸡汤的味道,浓郁飘香,可是他没有食欲。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苗裔不是基督教徒,他不会为这个节日准备火鸡和圣餐,他也不是爱热闹的人,不会去广场上和别人瞎胡闹,可是今天原本会成为他和丽子的结婚纪念日。

现在一切都改变了。苗裔扶额,大概是昨晚喝了酒,现在他头疼欲裂。

在门外的盛无患靠在墙上,一只手扶额另一只手抱在胸前,似乎在思衬什么,最后他像下定决心一样,掏出兜里的手机拨打了电话。

“喂,你好,请问是丽子小姐吗?”

对方短促而小声地答应了一声。

“苗裔现在在医院,您能过来一下吗?”

话音未落,对方说了什么,盛无患再也没有回答,他告知丽子是哪间医院之后立刻挂了电话。

之后盛无患还是在忐忑中走进了病房,苗裔已经又睡着了,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点滴缓慢而有节奏地流进他的身体,他显得纤细而脆弱。

盛无患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脸色也没有送进来时苍白,他伸进被窝里握住对方的手,温润的触感让盛无患想到了对方的嘴唇,柔软的、温热的、带着弹性的触感让盛无患的心动了动。

他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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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经》说:男人和男人的结合是罪恶。

可是那么多年过去,还是没有人能证明这句话的对错,就像没有人看到过上帝一样。苗裔的父母不信上帝,但他们也认为两个男人相爱是极大的耻辱。

苗裔上学早,别人还在幼儿园和老师玩积木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二年级学习造句和写日记了,那时候他就是课文中的“仲永”,没人能否认他的聪颖,而且造物主总是不公平的,那时候他不但聪慧过人,还长得粉粉嫩嫩,十分招人喜爱。

小学是他的人生的巅峰时刻,亲戚逢年过节会掐掐他的小脸蛋,然后从包里掏出个大红包给他,上学的时候连和他擦肩而过的老师也会夸夸他,直到初中,十三四岁的少男少女情窦初开,随着第二性征的出现,男生甚至会在夜里出现梦遗的情况。

但万千大同,总有例外,苗裔就是这个让人侧目的意外,最初的时候他只是发现自己在别的男生谈论女生的时候没有兴趣,后来在放假补习期间,发现了来他们学校操场打球的高中学长。

之后,从来没有人见过的上帝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他那时有一台傻瓜相机,最开始他只是用这台相机来拍拍风景但遇到那个学长之后他学会了拍人物照,照片的主角无一例外的都是学长。

学长的微笑、学长的扣篮、学长回眸、学长的手势……

这样的情况是不正常的,苗裔突然意识到,他觉得自己生了病,也许是精神病也不一定。

他还记得他趁着父母不在,偷偷上网查了自己的症状——同性恋三个字像三把刀插在了他的心上,那把刀上还撒了点麻醉剂,网页告诉他“同性恋”是正常的,这个群体只是性取向不同,其他没有不一样,他们一样聪明一样勤劳。

网络的麻痹和爱情的熏陶让苗裔悄悄地洗了一部分学长的照片放在他的枕头下面。

然后,按照故事的走向是父母发现了他的异常,然后发现了他的不一样,虽然很难接受但他们最后还是接受了孩子的性取向,毕竟他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要是现实和故事一样美好就好了……

现实是苗父发现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于是认为苗母生了个让人恶心的变态,原来慈祥和蔼的眼神变成了讨厌和恶心。温母也觉得这个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是个怪物,她也渐渐地冷落他。

人到中年之后的家庭本就冷淡,没有了孩子的牵绊更加冷漠,苗父最先找了第三者,之后居然光明正大地出轨,苗母自然叫嚣吵闹,以前其乐融融的家庭变成了充斥着争吵和噪音的炼狱。

苗裔偶尔会被殴打,棍子和耳光能让孩子沉默忍耐。

明明大家都很厌倦彼此了,双方可以上法院离婚然后推掉苗裔的抚养权的,但现实却不允许他们离婚。他们被利益的纽带绑在一次,同床异梦地生活在一起。

最后,看着渐渐长大的儿子,苗父再也忍不住,他联系了精神病院,让一个还算有交情的心理医生对他进行性取向矫正。

性取向矫正实际上就是让他吃不知名的药物和进行点击治疗,如果到最后还没有任何效果的话,就进行化学阉割。

男孩儿永远都记得他的父亲的表情,高高在上的男人下撇着嘴,恨不得这个孩子从来没有存在过,仿佛这个孩子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包袱、蝼蚁或者是蝇蛆。

大人都是愚昧固执的人物,他们会读书识字,能养家糊口,也刚愎自用,甚至会铁石心肠。书本上说父爱母爱都是无私伟大的,苗裔从来没有怀疑过这句话,在此之前。

也许这句话没有错,它只是太笼统了,凡事总有例外,不幸的是苗父苗母成了那个例外。

其实最后一步根本没必要,因为电击就足以让他放弃自己的性取向了,苗裔被确诊恢复正常之后就出了院,出院的第二天他就从二楼跳了下去,没有死亡。

只是头部受到撞击,他选择了失忆。

这是一种防御机制,大脑让自己觉得痛苦的回忆尘封在不易被察觉的记忆深处,但少年下的禁咒很脆弱,相安无事多年后,他遇到自己的同类,潜意识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那些消失的记忆。

然后在平安夜,些痛苦的回忆回来找他了。

这注定只能是他一个人的战争。

病房的门打开了。

苗裔睁开眼,看见了丽子……还有丽子背后的苗父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