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林氏正卧病在床,大丫鬟翠萍刚端着药给她喝,她才堪堪要喝下,就听得外头传来了骚动,她抬眸看向翠萍,“这外头是怎么了,怎么吵吵闹闹的?我这会子头疼又浑身乏力,让她们安静些。”
林氏算是脾气好的,平日里都很是宽待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而且,因着她不得老夫人喜欢,这院子里的人自是不必夏莲和二房罗氏房内的人多。
翠萍奇怪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奴婢这就去外头瞧瞧,她们这些小蹄子最近躁动得很,也不知是什么个章程。”说着,福了福身,就要出去。
林氏骤然想起女儿柳欢媛来,“媛媛呢,还不曾回来吗?”
翠萍颔首,“是的,夫人,七小姐带着茉莉去寻大小姐了,说是得了碟好吃的点心,想跟大小姐一道吃。”
林氏闻言,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这孩子,倒是个体贴人的。不过,这样也好,大少爷以后总归是咱们国公府的继承人,且当年有郡主之恩,咱们是该跟小姐少爷亲近些的。”
林氏虽然性子淡然,且这些年被老夫人蹉跎得慌,但她这心里就跟明镜儿似的,她们就算再折腾,这府里的一切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是别人能够抢走的。且不说敏王府乐不乐意自己女儿换来的荣华富贵便宜了他人,光是皇上皇后恐怕都不乐意,亏得柳敬存一家却还是上蹿下跳的,以为能为柳凌华挣出个前程来。
林氏这辈子也算是吃够了婆婆的苦,哪怕自己丈夫当年再不愿意,但孝字压下来,他也莫可奈何。这会子林氏也不想去想太多,而今她也只想守着她的女儿好生过日子!
正在这时,门口的帘子被人打起,穆凌落抱着沉甸甸的妹妹走了进来,翠萍刚巧站在内外室的门口,见得这情景,不由一怔,忙迎了上来,“七小姐,大小姐,我家七小姐这是怎么了?”
待得看清柳欢媛满脸泪痕,神情惊惧时,翠萍不由警惕地看了眼穆凌落,连忙去抱柳欢媛。柳欢媛这会子谁也不肯要,只揽紧了穆凌落不肯松手,穆凌落被她挽住脖子,身子都踉跄了一下,实在是这小姑娘年岁小,但架不住吨位太重了,她臂弯都酸得很,亏得连翘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这才免得跌倒在地的惨状。
“七小姐,奴婢是翠萍啊。”翠萍算是看着柳欢媛长大的,她自小就跟在林氏身边伺候,对柳欢媛的感情自是不一般,此时见得她心疼的小姐满脸恐惧,这心里就跟针扎了般,只望着穆凌落急切道:“大小姐,我家小姐,这是……这是魇住了么?”
里头林氏听得门口传来的声音,忙要起身,“怎么了,媛媛怎么了?”
穆凌落听得里头林氏的虚弱声音,只朝着翠萍颔首,就抱着柳欢媛进了门,见林氏满脸着急之色,只恨不得立刻扑过来的模样,她也知晓她的心急,只走上前来,朝着林氏轻轻道:“三婶子莫要担心,媛媛没事,路上受了惊吓,恐怕这几日会有梦魇,我晚些给她开些药安神。”
正说着,柳欢媛听得最亲近的亲娘声音,立刻扭过头来,挣扎着要落地,口中又委屈又惊慌地喊着:“娘,娘,救命,有蛇要咬我,呜呜,好可怕……”
她边喊着边扑进了林氏的怀里,撞得林氏手中的药碗都掉落在地,碎裂成几块儿。林氏这时自是顾不得其他,只揽紧了她,边打量着她,边心疼地拍了拍她,“别哭,娘在呢,不怕,蛇不敢咬媛媛的,有娘在的,乖,莫要哭莫要怕,我的儿啊!”
边说着,她边不解地看向穆凌落,疑惑之意很是明显。
谁料,这时碧落却惊呼,指着那地上冒着淡淡青烟的碗内液体疾呼道:“小姐,这,这是……”
只有剧毒才会落地起烟,穆凌落的注意力本是放在林氏母女身上,哪里料到这居然还有后招。她忙蹲着身子,贴身取了银针布包,用银针来验毒。
果然,银针一触到地上的药,霎时就变成了黑色,可见其毒性之烈。
穆凌落脸色微微一沉,轻轻道:“是剧毒,若是人喝下,估计用不着半柱香的时间就会毙命,药石无效。”
翠萍闻言,脸都白了,只退后了一步,惊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饶是一贯淡然的林氏也面色惨白如纸了,她方才可是险些就喝下了这毙命毒药,若不是穆凌落及时到来,而柳欢媛又恰巧因受惊撞翻了她没端稳的药碗,现在她恐怕就已然是一具死尸了。
越是想,林氏脸色越是白了几分,她揽紧了怀里懵懵懂懂的柳欢媛,身子微微抖了抖。
“这药经过何人的手?”穆凌落起身,淡淡问道。
林氏因着喘不上气,咳嗽了两声,苍白着脸,回道:“我这没有小厨房,且我的药都是翠萍负责煎的,其他人我都不放心。”
翠萍见穆凌落望来,她心里一惊,忙跪倒在地,俯身磕头,惊慌道:“奴婢对夫人忠心耿耿,岂会下毒暗害夫人?而且,奴婢伺候夫人多年,若是当真要害夫人,又岂会等到现在?”顿了顿,她咬紧了牙关,“奴婢一片忠心可鉴日月,若是夫人怀疑,奴婢愿意以死证清白!”说着,她抹了把脸上的泪,起身扭头就往一旁的墙上撞去。
“翠萍――”林氏惊呼。
好在连翘此时离得近,忙扯了她一把,两个人顿时撞成了一团,连翘手中的食盒撞了个四散,且被她当胸撞来,当下疼得脸都白了。
碧落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去扶连翘,林氏再也顾不得病体,牵着吓哭的柳欢媛就走了过来,见翠萍只俯身大哭,她心里又气又疼,劈手就给了她一耳光,可是才打了人,她自己的泪倒是先流了下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往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我又没说不信任你,你是我教养着长大的,就跟我的女儿一般,我岂会不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