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臣择主
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刘邦是大丈夫,而他手下还有一位更著名的大丈夫——韩信。在为刘邦打天下的人才中,最为著名的就是流传后世的汉初三杰。张良出生于韩国贵族世家,可谓有根有底,萧何是刘邦的好朋友,很早就有交往,是刘邦打造江山的根本班底,而韩信则出身低微,他最终成为刘邦的破楚大元帅,这既是刘邦的大气魄,也是韩信的大本事。韩信是江苏淮阴人,出身布衣,不善农耕商贾,没有一技之长养活自己,经常半饱半饥,因而经常到别人家去混饭吃。在老家的时候,他曾在一位亭长家混吃,长达数月之久,亭长的妻子很讨厌他,于是每天很早就把饭弄好吃了,等韩信去的时候,大家都不吃。韩信知道这种情况,十分生气,与亭长绝交而去。韩信曾经在淮下河边钓鱼,有时候一天还吃不上一顿饭。有一位在水中漂纱的女子看到韩信面带饥色,经常送饭给韩信吃,长达数十日。这就是后来人们常说的他“乞食于漂母”。韩信道谢说:“我将来要重重地回报您。”漂母生气地说:“大丈夫不能自己养活自己,吾哀怜你才送点饭给你吃,难道是希望你回报吗?”现在江苏淮阴市有一座胯下桥。这座桥可以算是当年韩信在淮阴的见证。这来源于一个近乎荒唐的故事:淮阴街头有一个屠户,一天,有意在街头侮辱韩信。他对韩信说:“你虽然长得身高体壮,喜欢带刀弄剑,但是只不过外强中干,胆子小得很!”这位屠户当众又对韩信说:“你如果胆子大,就用剑把我刺死;如果怕死,就从我的胯下爬过去。”韩信思虑再三,反复审视这位恶人,最后只得弯下身子,从这个屠户的胯下爬了过去。所有耳闻目睹这一幕的大小人等,都认为韩信胆怯。韩信对自己的行为,自有一番见解。韩信后来被刘邦封为楚王,衣锦还乡的时候,专门招来那位屠户,封他为楚军中尉,并对各位将领说:“这个人也是一位勇士。他侮辱我的时候,难道我不敢杀他吗?杀他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忍辱负重才有今天。”韩信此举,备受后人称赞,因此后人特地修了一座桥作为纪念,取名“胯下桥”。韩信虽然贫困,但是也确实读过不少书,从小就有抱负。司马迁曾说:他为撰写《淮阴侯列传》,专门去淮阴访问。淮阴人对他说,韩信小的时候虽然贫困,但是他的志向与众不同,韩信的母亲死了,穷得没法建墓,但是他仍然专门去寻找一块高敞之地,旁边可容纳万冢
居住。司马迁亲自去看,与淮阴人的传说一模一样。韩信在《史记》中虽然只有一个“列传”,但是从篇幅来看,远远超过不少“世家”。司马迁专门记叙这些逸闻趣事,似乎在昭示人们,“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正当韩信穷困潦倒的时候,项梁反秦,拥立楚怀王,经过泗水,韩信仗剑投奔项梁。项梁不喜欢韩信的外貌,不想留用。范增忙说:“韩信面貌清癯,中含蕴藉,既来相见,就应留用;否则,恐塞贤路,多为不便。”因此,项梁只叫韩信当一个执戟郎中,实际上就是一位卫队首领。韩信未得重用,心中闷闷不乐。定陶之战以前,项梁因为胜利而傲气十足,韩信曾劝项梁加强戒备,严防敌军偷营劫寨,反而遭到项梁一顿呵斥。范增曾屡次向项羽推荐韩信,霸王总是不肯重用,只是给了个执戟郎的小官。韩信报效无门,心怀郁郁。后来由于张良的推荐,韩信决定离开项羽,投奔刘邦。韩信在咸阳没有家小,只有门吏二人,负责在外看门;家僮二人,负责服侍韩信日常生活。韩信暗中打点行装,准备盘费,写好家书,派家僮去淮阴看视家小。韩信密切注视项羽行动,时刻准备投奔汉中。项羽已经下令准备迁都,韩信晚上专去拜访陈平,寻求稳妥的脱身之计。韩信早就看出陈平有心去楚归汉,用言语挑之,说:“项王迁都彭城,汉王必然出兵三秦,恐怕关中终非项王所有。”陈平说:“近日项王所作所为,自以为天下无敌,却无长治久安之策,哪有不败之理?汉王长者,必成大事。将军雄才,在此碌碌无为,不如背楚归汉,施展宏图。”韩信说:“我也有此心,但恐沿途关隘阻绝!”陈平说:“我有衙门印信文书,与将军随身携带,自然畅通无阻,只说去汉中探听军机大事!”韩信拜谢:“幸得先生此等文书,胜过千金之赐。他日如得尺寸之进,决不敢忘今日大恩大德。”陈平说:“将军保重,他日我离楚归汉,还望将军提携。”韩信得了陈平文书之后,次日早起,带好行装,吩咐门吏:“我去城外访友,两三日才能回来,你等小心看守,不可有失。”韩信匹马出城,往汉中大道急行而去。范增自从回到关中,得知刘邦已去汉中,惶恐不已,急忙派人严守各地关口,严密盘查过往行人。韩信去了五日,门吏无奈,只得报告上去:“一月以前,有人夜访韩将军,说了一夜。其后又打发家僮回原籍看望家小。五日之前,叮嘱小人,说是出去访友,三日可回。三日未回,我等四处寻找两日,没有一些踪迹。恐怕韩将军有什么闪失,不敢不报。”范增听到报告,顿足大惊:“我成天放心不下的就是此人。为此我曾多次劝谏项王,若留此人,必须重用;如不愿用,务必杀之。今日叫他走了,必然投奔刘邦,我心中又生一疾。如果不追回来,我等日后将昼夜不得安宁!”范增立即报与项羽。项羽大怒:“这个懦夫,怎么背我降汉!”范增说:“韩信很有见识,我向大王屡次推荐,大王只是不用。今日被他走了,一定去投刘邦,必为大王后患。”
项羽说:“他没有通关批文,关上必然阻拦,他能逃到哪里去?”急令钟离昧:“速带二百轻骑,快给我擒来,将他碎尸万段,以儆效尤!”钟离昧驱兵追赶,可是沿路关将皆说韩信随身带有印信批文,声称公事紧急,他们不敢阻拦,韩信已过去几日。钟离昧立即飞檄三秦,着他们追赶捉拿,自己回报项羽。项羽说:“既然已经逃远,去了也不足为患。一个胯下懦夫,能成什么大事!”韩信出了散关,进入三秦与汉中双方共管之地,来到三岔路口,取出地图寻找进入汉中小路。刚看完,只见一个传令兵过来,吩咐游兵:“你等如果遇到匹马单骑过来,要细细查看批文名字,不是韩信,方可放行。”游兵说:“方才正好过去一人,匹马单骑,不曾询问姓名,何不赶上,询问一声!”传令兵马上追去查问:“将军姓甚名谁,有何公干?”韩信说:“我姓李,去汉中探亲。”“有批文吗?”“有。”那人硬要取看,韩信取出批文,假装递过去,说时迟,那时快,用张良“卖”给他的那口宝剑,一下把那位传令兵刺死。那些游兵,一共5人,一齐追将上来,要抓韩信。韩信匹马向前,剑光闪处,5个游兵早成无头之鬼。韩信杀死几个游兵,自然不会费去多大力气,但他不会恋战,急忙掉转马头,往西南小径狭路急进。两面高山,中间有一条小道。韩信从未见过蜀道之难,对一切都觉得十分新鲜。小道两旁,涧水潺潺,清清水波,绝壁千仞,林木森森,真有“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如此险峻之地,马不能驰行,人不得纵情,韩信只得勒马缓行,小心翼翼、东张西望,但是弄不清陈仓路口到底在哪里。接下来,就是流传在民间的韩信杀樵夫的故事:韩信正在犹豫之间,山坡那边突然冒出一位樵夫来。韩信忙问:“樵哥,请问哪条路可往陈仓口去?”樵夫放下柴担子,极为热情,指手画脚地说:“绕过小山岗,有片小松林,松林下面一块乱石滩,过座石桥,是蛾眉岭……”韩信对照地图,樵夫所说分毫不差。韩信拜谢樵夫,策马向前走去;樵夫担起柴担,也欲下山去……韩信心想:“章邯等人知道我杀了军士,一定会从这条路上赶来,如果樵夫说出……”韩信调回马头,叫住了樵夫。樵夫刚一回头,韩信手起剑落,杀死了可怜的樵夫。韩信把尸体拖到山凹之下,手撮黄土掩埋起来。韩信两眼垂泪,纳头下拜,抬头向天祷告:“不是韩信短行,实在是万不得已。他日如果有出头之日,一定重新厚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韩信挥泪继续西行,好不容易,到来了汉中首府南郑。韩信看不尽通城景致,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叫“招贤馆”的衙门。衙门旁边悬挂着招贤榜文,招揽各类人才。韩信看完榜文,便问左右看榜之人:“请问掌管招贤的官员是何人?”看榜人回答:“掌管招贤的人是滕公夏侯婴,汉王封他为汝阴侯。滕公为人礼贤下士,不拘小节。”韩信听到此言,开始了自己的盘算,心想:“如果到相府拜见萧何,呈上张良荐书,必然马上富贵临门。可是因为张良推荐,我才得到显赫,显不出我的本事。不如将荐书隐藏起来,先见滕公,再去见萧何,将我平生本事表现表现,让天下之人了解,得到汉王赏识,再拿出张良荐书,方显示出我不是碌碌无为之辈,因人成事之人。古人曾言,难进易退。如果突然
之间身居高位,恐怕最终难以得到大用。”韩信填好表格,进去拜见夏侯婴。夏侯婴见到韩信相貌堂堂,暗中思忖:“此人之名我曾听说,他原是楚臣,如今不远千里来投,其中恐有缘故。”随口问韩信:“贤士从哪里来?曾经做过些什么事?”韩信说:“我是楚王旧臣,因不得重用,特地离楚归汉,从咸阳赶来。”滕公夏侯婴说:“栈道已经烧绝,道路十分崎岖,敢问贤士从哪条路来?”韩信说:“志图报效,不怕山高路遥,攀藤揽葛,跋山涉水。忘路所在,忘却劳顿。”滕公说:“贤士妙语。贤士已看榜文,不知有何长项,请根据自身情况,选择一种,以应对、考核。”韩信说:“榜上十三种都能干好,只是榜上现缺一种,未曾开列。”夏侯婴说:“请问贤士,尚有哪一种未曾开列出来?”“才兼文武,学贯古今,出将入相,坐镇中原,威抚华夏,有百战百胜之术,取天下易如反掌,可为破楚大元帅,榜文内怎么未曾开列这一种!此种最为重要,其余十三种都只是一技之才,不足以囊括韩信之才。”夏侯婴一听,异常吃惊,忙请韩信上坐,施大礼,说:“久闻贤士之名,一直未睹尊颜。如今不辞辛劳而来,不只是我夏侯婴一人之幸,也是汉王之幸,天下社稷之幸。希望敬听贤公高论。”两人交谈多时,甚是投机。夏侯婴说:“我明日拜见汉王,奏明贤公之才,必然重用。”韩信说:“明公不用急于奏告汉王,但烦引见萧丞相。”夏侯婴许诺,韩信告辞而出,自去店中歇息。当日晚上,夏侯婴专到相府拜见萧何,向他报告韩信弃楚归汉,才学出众,实为天下奇士,望他向汉王鼎力推荐。萧何说:“韩信这个名字,我也听说过。此人出生低贱,钓鱼淮下,乞食漂母,恶少污辱,甘心出于胯下,后来投奔项梁,项梁死后又追随项羽,只得到一个执戟郎的官位,范增屡次推荐,项羽轻视他的出生和经历,不肯委以重任。大概是楚国不用,特来投汉。如果汉王知道他的来历,恐怕不肯重用。”夏侯婴说:“此人未得其主,未遇良机,如得重用,必然建功立业,绝对不会辜负推荐之人。”萧何说:“明日请来相见,再作定论。”第二天,夏侯婴亲到客店之中礼请韩信去见萧何。丞相府邸,戒备森严,真是侯门深似海,伺候官先进去报告,门吏官出来询问姓名,然后再去禀告丞相,最后才出来一位官员,请韩信进去拜见丞相。韩信进到堂下,萧何站在檐下,拉着韩信的手进入堂内,不设座位,两人站着交谈。萧何说:“滕公盛赞贤公大才,今日幸得相见。”韩信说:“我在项王手下,听说汉王贤明,丞相好士,思贤如渴,因此,不顾山高路远,不辞千辛万苦,不远千里而来。到此多日,方才见到滕公。昨天拜会,未见思贤气氛。今天拜见丞相,我突然觉得一场辛苦全是白费,恨不得马上回归故地。我宁可老死桑梓之乡,也不愿仰人鼻息!”萧何说:“贤士尚未囊锥颖脱,怎么刚一见面就貌化而色变呢?”韩信说:“不逢良机,不遇知己,未曾歃血,怎么就会囊锥颖脱?那岂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