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外语中小学生必读丛书:鲁滨逊漂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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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岛上来客(5)

普通人往往都会有一种通病,那就是不知足,老是不满足于上帝和大自然对他们的安排。对于这种人来说,我的种种遭遇其实就是一种警告;因为,当初我完全不考虑自己的家庭背景,也不考虑父亲分析得非常透彻的忠告,我认为,违抗这忠告真可谓是我犯下的原罪,再加上后来接二连三犯下的同样错误,便铸成了我今日的不幸处境;因为上帝当初把我送去巴西,让我成为了事业颇为兴旺的种植园主之后,如果能格外施恩,让我不再三心二意,那么我就能满足于循序稳定的发展,而经过这几年的发展(我是说,如果不在岛上花费这么多年的话),我现在可能已经是巴西举足轻重的种植园主之一了;实际上,根据我在巴西那短暂时间内所取得的进展以及不断增大的收获,我相信,只要我一直留在那里,现在我的身价很可能已经达到十万莫艾多了;而我却丢下了一个颇具实力又日益兴旺发达的很不错的种植园,丢下了一个稳当且可以发家致富的前程,异想天开地到船上去当押运员,跑到几内亚装运黑奴,这又算什么事呢?实际上,只要我能耐心地积累财富,时间一长,不就可以在自个家门口从黑奴贩子那儿买上几个吗?虽说从黑奴贩子手里购买,价钱要贵得多,但也不值得为了这点差价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这就是一般头脑发热的年轻人的命运。要意识到这么做有多蠢,需要多年的磨砺,并为此付出昂贵的代价;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但是这种错误在我的性格中已根深蒂固,所以,直到现在我仍对现状不满,不断盘算着怎样逃出这个地方。为了使我后面讲述的故事让读者更有兴趣,我觉得有必要先讲述一下我那愚蠢的逃跑计划的初步构思,以及后来是怎样实施的,又是在什么基础上实行的。

当我从破船上回来后,我应该隐退到我的城堡了,我的舢板像以往那样被放置好之后沉在水底下,我的生活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事实上,我比以前有了更多的财富,但并不比以前富裕。因为,这些钱对我毫无用处,就像在西班牙人到达秘鲁之前,当地的印第安人根本不必用钱币一样。

这是我沦落到这座孤岛的第二十四个年头,现在正处于雨季的三月份。且说一天晚上,我躺在我的吊床里,难以入眠。尽管我的身体很好,没有疼痛,没有疾病,也没有肌体上的不适,甚至精神上也很平静,可是,我怎么也合不上眼,怎么也睡不着,整整一夜,一分钟也没睡着,脑子里一直在胡思乱想。

在这个不眠之夜里,我的思潮起伏,浮想联翩,许多往事和各种想法在我的脑海中不停地闪现出来,实在让我无奈,当然也没有必要将它们一一叙述出来。我大致回顾了自己一生的经历,从年轻时想到流落这个荒岛时的情景,想到在岛上度过的这些岁月。我想到了最初那些年的愉快生活,也想到了发现沙滩上的野人足迹后的那种忧虑不安、担惊受怕的日子。我当然也明白,野人们光顾此岛的事并不是近几年才出现的,他们多年来时常上岛,而且从未间断过,甚至成百上千次地来过。可是俗话说得好:眼不见,心不烦。我以前不知道他们光顾此岛之事,自然不会提心吊胆。尽管那时一样有危险,但因为不知道,所以照样过得无忧无虑,美满如意。我觉得,不知道危险的存在,就像没有危险一样,可以生活得自由自在,安宁泰然。由此,我悟出不少有益的道理。上帝在统治人类的时候,会将人类的认识以及知识局限在一个狭隘的范围内,这实际上是一件无上的好事。人类有时虽然会在千千万万的危险当中生活--如果让他发觉了这些危险,那么他一定会每天心烦意乱,精神颓唐--但是上帝的伟大之处就在这里,他让人们看不清事情的真相,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四周有着种种危险,从而能够宁静泰然地继续过日子。

这样的想法在我脑海里盘旋了一阵子之后,我就开始慎重认真地想到,这些年以来,就在我生活的这个岛上,我每时每刻都被危机包围着。这些危险都是实实在在的,可是,我过去却经常坦然自若地在岛上走来走去。实际上,可能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一棵普通的大树,或者正好是夜幕降临,我才免遭杀害,而且,是免遭一种最残忍的方式的杀害:那就是落入吃人土着手里。如果落到他们手里,他们就会把我马上抓起来,就像我抓只山羊或海龟一样。同时,从他们的观念来看,把我杀死之后吃掉,根本不算什么犯罪行为,就像对我们来说,把一只鸽子或者是鹬鸟杀了吃掉也不是什么犯罪行为一样。我衷心地感激我伟大的救世主,如果我不承认这种感激之情,那我就不是一个诚实的人。所以我必须恭敬地承认,我之所以能够在不知不觉中免于一死,完全都是由于救世主对我的保佑,如果没有他的保佑,我可能早就落入野人的手中而惨遭毒手了。

这样想想之后,我又把那些可怜的畜生--我的意思是说,那些野人--列入了我的思考范围,考虑了许多关于他们的天性的问题;我很纳闷,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生物存在呢?万物的英明主宰又怎么能够容忍这些家伙,怎么能够听任他所创造的人做出如此惨无人道--不,他们的做法简直比一般的畜生还不如--竟听任他们吃掉自己同类的肉!但是这个问题在那个时候是得不出结果的,想来想去也只能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可我转过头来又想到了很多与野人有关的问题:这些可怜鬼住在世界上的什么地方呢?从他们的部落到我这个岛上距离有多远?他们为什么要时不时地冒险出海,到离家这么远的孤岛上来?他们乘的舢板是什么样的?既然他们可以来我这里,是不是也意味着我只要动一动脑筋、想一想办法,也能到他们的地盘去?

我懒得费心思考我去了那边该干什么;一旦落入野人的手里,我的命运如何;或者如果他们向我进攻,我该如何逃脱。我也没有特别认真地考虑过我怎样做才有可能不受攻击地回到岸上,因为一旦受到攻击,我一点获救的指望都没有,即使我不会被他们捉住,我该从哪儿弄到吃的,又该朝何处去等,我都没有考虑。总之,这些顾虑一点不碍事,我仍旧设想着坐舢板去那边的大陆。我把我现在的处境看做是世界上最悲惨的处境,除了死亡以外,任何遭遇都比它强。如果我到达大陆那边,我也许能够遇救。或者我也可以沿着海岸走,像我以前沿非洲海岸走那样,一直走到有人居住的地方,也许能够得到救援。并且,说不定我能遇到某个基督徒船只,把我收留下来。就是落到最坏的地步,最多也不过一死了之,而且死后这些不幸也就全部了结了。请读者注意,所有这些想法都是我那烦乱不安的心情和焦虑的性情所造成的。一个接一个的打击已使我十分绝望,加之,我上次到那条破船上去又再次失望,没有得到迫切想得到的东西。就是说,我原指望在那条船上能找到一个幸存者,能跟他说说话,并从他那里了解一下,我现在究竟沦落在什么地区,看有没有办法从这里逃出去。总之,我完全被这些因素折磨得心烦意乱。我本想心平气和,一切顺从造物主的意志,一切等待上帝的安排,可现在,我的心境好像根本无法平静。现在,我似乎已无力将我的思想转到别的方面去,只一心想着航行到对面大陆的计划。这个念头以一种巨大的力量和不可阻挡的趋势冲击着我,令我实在无法抗拒。

现在,强烈的欲望又使我激动不已,而且在好长时间内都无法控制住自己。我觉得自己热血沸腾,心跳加速,就像得了热病一样。当然,这只不过是头脑因为冲动而发热罢了。整整一夜,我就这样任凭思绪像脱缰的野马狂奔乱跑,直到最后精疲力竭,才昏昏睡去。可能有人认为,我在睡觉时也会梦见自己登上了大陆,可我并没有做这样的梦。我梦见的是有一天早晨,我像往常一样走出城堡,忽然发现海边有两只独木舟,载了十个野人登上岸,他们另外还押着一个野人,像是要把他在这里杀死吃掉的样子。突然之间,这个快要被杀的野人猛地一跳,然后就飞跑起来。我在睡梦中恍惚看到,他跑到城堡外那片茂密的小树林里藏了起来。我看到仅他一个人跑过来,其他野人并没有追赶他,便走了过去,向他微笑,叫他不要害怕。他立刻在我面前跪了下来,仿佛在向我求救。于是我向他指了指我的梯子,叫他顺着梯子爬上去,将他带到我的洞里,自此他就成为了我的仆人。我得到这个人之后,就自己对自己说:“我现在可以冒险向我想了好久的大陆出发了;因为这个人他可以做我的向导,告诉我应该怎么办,比如,什么地方能弄到需要的给养;告诉我什么地方是禁区,千万不能过去,免得被其他野人吃掉;告诉我哪些地方可以放心大胆地前去,而哪些地方必须马上躲开。”正在沾沾自喜地想着,我就醒了过来,起初还觉得自己有了可以逃走的希望,那种高兴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形容的,等清醒过来之后,却发现原来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这让我感到非常的失望,整个人大为沮丧。

可是,通过这个梦境,我却为自己明确了一件事:我要想逃离这里。想要做到这点的唯一办法就是尽可能地弄到一个野人,而且,有这个可能性的话,最好是一个被其他野人带来准备杀死吃掉的俘虏。不过要实现这个计划有着极其困难的一面,那就是我必须要进攻一大队野人,并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这种做法可以说是非常危险的,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出差错;不仅如此,从另一方面来说,这种做法是否符合法律规定,也是非常值得怀疑的。一想到同时要杀这么多人,要流这么多血,我的心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虽然这样做主要是为了使自己能够获救。我前面也已经提到过我为什么不去主动攻击野人的各种理由,所以我就不在此重复了。除此之外,我现在还可以头头是道地说出许多理由来证明我为什么应该攻击这些野人。比如说,这些野人是我的敌人,如果被他们抓到我,我绝对会被他们吃掉;再比如说,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是为了让自己得到拯救,完全是一种自卫的行为。因为,如果他们向我进攻,我也只能还击。如此这般,举出了一大堆理由。但是,只要一想到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让别人流血,我就感到非常害怕,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

两种相反的理由在我的脑海中斗来斗去,相互斗争了很长时间,我已经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了,但是我的内心经过了多次的较量之后,想要离开这岛的愿望终于压倒了另一个想法,占了上风,这也使我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尽一切可能,抓到一个野人,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必须要做的事就是考虑要如何行动了,但要在这个关键问题上作出决定对我来说却是很困难的。反正我一时间也想不出可行性比较大的办法,我决定还不如先仔细观察一下情况,看看他们什么时候能来,其他的事暂时就不考虑了,以后再看具体情况如何,见机行事就行。

这样决定以后,我就开始了外出侦察的工作。只要有空就去等候野人,这一等就等了一年半之久,直等得我又心生厌倦起来。在这期间,我几乎每天都要到岛西边或西南边去,看海面上是否有独木舟出现。可是一年半的时间过去了,竟连一只独木舟的影子也没见到过,这真让我极为扫兴和懊丧。但是在这次等候中,有一点和上次不一样,那就是我没有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之中,一点一点地放弃自己的希望。相反,我等待的时间越长,渴望的心情就越强烈。一句话,我以前总是小心翼翼地躲避野人,不想看到他们,也不想被他们看到,可我现在却是在急切地盼望着见到他们。

与此同时,我又打起我的如意算盘来。我认为,假如能弄到一个,不,哪怕两三个野人来,我一定有能力管理好,叫他们服服帖帖地做我的奴隶,吩咐他们去做各种各样的事情,而且,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使他们伤害不到我。这一幻想的确让我得意了很久。可是,一切依然没有动静。我所有的幻想和计划一直得不到落实,因为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野人到我这里来。

自从我心里开始盘算这个念头之后,又过了差不多一年半,这个期间我一直在反复酝酿和斟酌,可就是找不到适合的机会来实施我的计划。一天早晨,我惊奇地发现有不下五只独木舟停在靠近我城堡附近的海岸。船上的人都上了岸,已经看不到踪影。他们的人数使我的计划胎死腹中。因为海边的独木舟数量实在有点多,一般而言每个独木舟上都能乘坐五至六个甚至更多的人,这个时候我不知所措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到底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才能使我单枪匹马地打败二三十人。我躺在城堡里,感觉一阵惆怅和难过。不过,我还是调整自己的情绪,使自己恢复常态,立即进入之前布置好的戒备状态,随时都准备采取行动。我等了很长时间,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动静,最后终于失去了耐心。我把枪放在梯子脚下,像以往那样,分作两步爬到了小山顶上,站在那里,免得把头露出来,让他们看见。在这里我通过望远镜观察到,他们不少于三十个人正点着一堆火,在那里烤肉,至于他们是怎样点燃火的,烧的又是什么,我却不知道,只见他们正在那里以他们那种野蛮的舞姿和舞步围着火堆跳舞。

当我正这样看他们的时候,通过望远镜,我看到有两个可怜的受害人从舢板里被拖了出来,看起来,他们是事先被放置在舢板里,现在拖出来准备屠杀的。这个时候,我看见其中一个野人被他们用一根木棍或者是一把木刀一顿暴揍,马上倒了下来,马上就有两三个野人跑了过来,用刀将他开膛破肚,准备用火烤来吃。至于另外一个野人,则茫然地站在旁边,等着其他人来处理他。突然,这个可怜的家伙看见绑着自己手脚的绳子似乎松了,而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这点,于是他有了逃命的机会,趁周围的人不注意,他突然跳出了其他野人的圈子,然后用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沿着海岸朝着我这边跑来,换句话说,他朝着我的住所附近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