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N次元执手岂为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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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 战后

“小骨……”白子画颤抖着紧紧把她抱入怀中,脸贴着她的脸,却只感受到一片冰冷潮湿。大雨将二人淋得湿透,血水染红了他的袍子,就如同那次在神农鼎中看到的幻境一般,二人皆身着红袍,洞房花烛。

“小骨,别怕。”他的心仿佛也被那一剑刺穿,浑身痉挛着,痛到无法言语。他浸泡在她的血里,鲜血大片大片地向四周蔓延开去,不多时整片海都红了。巨大的妖力,不受控制地肆意飘散,海面上紫气蒸腾。

“师父来陪你。你不是要我带你走么,我答应你。我们一起走,离开这里,离开长留。不论到哪里,师父都和你在一起……”雨水浇在白子画的脸上,从没有人见过这种苍白与哀恸,仿佛看一眼都是剜心之殇。白子画没有流泪,他只是不断地用手摩挲着怀中的人儿,想给她再多一点温暖。胸口仍在汩汩地冒血,止不住——他开始觉得恐惧,用了至少七、八种法术止血,可完全没用。

花千骨没有看他,最后剩下的时间里,她竟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她仰望着天空,嘴角挂着凄美诡异的笑。天这么蓝、这么美,自己竟从不曾发现。真的好傻,从前的自己,眼里除了他,只怕什么都看不见吧。而这次,她是真的要永远离开了。睫毛纤长颤动,声音微弱却尖锐似弦音刮骨。

“我说过,白子画,你会后悔的……”

随着鲜血流逝,怀里的人已渐渐蜷缩起身子,很快,她的神魄就会化为乌有,烟消般云散。

白子画依旧紧紧地抱着他,面无表情。大雨滂沱,他身上几大要穴依次爆破,鲜血四溅。

“师兄不可!”笙萧默等人急疯了想要阻拦,却被白子画的结界阻隔在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自断心脉。

好冷……

花千骨的睫毛上结了一层薄霜,紫色的眸子渐渐黯淡。原来死亡是这么的痛啊。那么多人叫他杀了自己,他也挣扎、纠缠、撕扯、痛苦了那么久……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动手了。生死劫——他和她的劫,终于,要结束了。

“白子画,你还是不愿说么?”她到死也不明白,为什么在她心中神圣过一切的那个字,他却一次次弃之如敝履。

白子画无声地看着她,眼中千言万语。不是不说,是不肯说,是不能说。六界责任,天下众生,沉沉的背在师父身上,小骨啊,你还不懂么?

花千骨用尽全力推开他,厉声道:“既不爱我,又有什么资格陪我一起死!”

白子画整个呆住。是啊,他有什么资格?

她看着他,邪魅的朱唇里吐出一字字,低缓如千钧:“白子画,我以神的名义诅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颤抖地拉开衣袖,白子画不可置信地看着左臂,昨晚羞愤狂怒下刮掉的绝情池水伤疤重又恢复了原样,那样清晰而狰狞地烙印在手上。

不承认是么?花千骨痴痴地笑。我偏让它永生永世都留在你身,锥你心、噬你骨,日日夜夜看着它,想着我!

几欲疯狂,从胸口蔓延至全身的剧烈疼痛让她的神识已近涣散,负气的喃喃自语:“师父,你知道么?偷盗神器、释放妖神,是小骨的错。销魂钉、断念剑、被放逐蛮荒,小骨也从未后悔。”她抬起头,怜悯而自嘲地望着白子画,也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唯一后悔的,就是……爱上你。”

“不要……”白子画绝望地嘶吼,奋力扑去,却只是抱住一片虚空。花千骨身体和魂魄瞬间散做千万片,往十方神器飞去。所有弥漫在空中的妖气旋风般往一个地方重新注入——女娲石。天地间光芒大作,大雨骤停。世间所有荒芜的、破败的、残灭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苏再生,一切因妖神出世而死、而受伤害的人和事都重新回归到起点,仿佛从没发生过。

(以上部分节选自原著)

绝情殿上,桃花翩然,流水潺潺。

斑驳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殿内,洒在他纤尘不染的素白衣襟上,洒在他有些许凌乱的如墨长发上,也洒在他清俊苍白的绝世容颜上。只是,再温暖的阳光,只要一触及他的身子,竟也仿佛结了冰,瞬间便冷了下来。

绝情殿,看似桃花漫天,却竟是这样的清寒彻骨。

摩严与笙萧默立于榻前,两两无语。

十年了。

自仙魔大战结束,他们强把白子画背回绝情殿中,已经十年了。这十年来,虽然有不死不灭的神谕加身,但六十四颗销魂钉旧伤,连带歃血封印的反噬,已令他修为尽毁,虽表面上仍勉力支撑,实则早已病骨支离、沉疴难起。花千骨一死,白子画当着天下众人的面殉情不成,回到绝情殿后,便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他虽睁眼醒着,但也只是醒着而已,眼中既看不见任何人、耳中也听不见任何事。

笙萧默看着他这个曾睥睨六界、傲视苍生的师兄,如今却终日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心下怆然。他替白子画诊完脉,摩严忙问:“子画他怎样?”

笙萧默缓缓摇头,却不发一言。摩严心下了然,仰天一声长叹,竹染之死、子画病重,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令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细看两鬓间已生华发。摩严几乎是低吼着用力晃动着白子画的肩膀:“什么时候?到底什么时候子画你才能清醒一点!你、你终究还是被那个妖女毁了啊!”语声哽咽,几乎老泪纵横。

笙萧默忙拉开他的手,喝道:“掌门师兄疯了,你也跟着疯了么?他现在的身子怎禁得起你这样折腾!”

摩严双膝一软,颓然坐倒在地,“师父啊,我对不起你!我没有照顾好子画,没有守住我长留千年基业!”

“长留长留,为了这长留、这天下,师兄和千骨把命都搭上了!你还放不过他俩么?你说掌门师兄执念,你自己才是执念!”笙萧默气得再不想与他搭话,若不是挂念白子画需人照顾,早就拂袖而去。

白子画木然地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吵得不可开交,羽睫低垂,神色呆滞。六十四颗销魂钉无时无刻不啃噬在四肢百骸中,剧痛也早令他麻木,休想在脸上找到一丝痕迹。往昔犀利如星光般深邃的眼眸里,如今只剩一潭死水。除了细不可闻的轻浅呼吸证明他还活着外,他几乎就是一尊僵硬和冰冷的雕像。人虽在,心已殁。所谓不伤不死的神谕,不过是加在身上的一道符咒,吊着这条命,偿无尽的折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