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空红光满面地笑了半晌,却在眼角的余光看到诸宗同坐于高台之上的人中,颇有不少人将目光频频投向场下的墨沉舟,那眼中的觊觎令他分外熟悉,不由得在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觉出几分危机来。心中就对沈谦腹诽了几句。
他家的沉舟优秀,自己知道就完了。何必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这般惹眼?这下好了,竟马上要引来不知多少的狼,也不知道自家弟子抗不抗的住。
沈谦这人,竟不知晓闷声发大财的道理不成?
心中一忖,孙长空就将在身后默默而立的秦臻一把拉了出来,将之往台下墨沉舟的方向一推,口中笑道,“你这丫头,真是好生懒惰。莫不是臻儿哪里惹了你生气?竟也不来靖元宗看看。若是真有委屈,你就来告诉我,我来给你做主!”言语中带着含含糊糊的意味,却令得诸宗之人看向墨沉舟与秦臻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复杂。
这凌云宗的墨沉舟,看着不大就有筑基后期的修为,而且在筑基期便一再斩杀金丹修士,颇有凶名。然而这般却不能令诸宗侧目。诸宗之中,哪一个没有善于杀伐的修士呢?然而这墨沉舟的炼丹术,却令得众人趋之若鹜。
炼丹一途极为艰难,诸宗虽然也下力气耗费资源培养有炼丹天赋的弟子,然而真的能又建树的却是极少。这一次,却有一名炼丹奇才横空出世,小小年纪就是六品炼丹师,如此天赋,焉知他日不是另一位九品炼丹师?
一想到这,诸人就心思浮动,看向墨沉舟的目光就多了几分炙热。
若是能够得到这位炼丹奇才,不说能令宗门越过天下三宗,然而在其他宗门之中傲视群伦还是能够做到的。再说,哪一宗没有几个形容出众的弟子呢?只要能与她结为道侣,就能给宗门带来几百年的兴盛。哪怕对此女没有什么感情呢,成婚之后,大事已成,到时门内弟子再纳喜爱的女修做侍妾好了,又全不耽误。虽说这墨沉舟极为凶横,却也还没到会因为这点小事杀了自己道侣的地步罢?!
那台上众人的目光使得墨沉舟心头生厌,她头脑聪慧,哪里不知那些人在想些什么,又见到孙长空也是目光灼灼地看着这里,而秦臻的眼中颇透着隐约的无奈之色,心中就察觉了几分。心中却有些好笑。
她与秦臻,俱是一心向道之人,于****一途全没有半分兴趣。这也是这二人能够相互放心,倾心相交的原因。然而如今这修真界的世事,却令得二人都有几分无奈。墨沉舟又想到宗门内贺清平的馊主意,就感到几分头疼。
然而此刻,还是对着行到自己面前的秦臻露出一丝笑意,微笑道,“师兄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了你几天了。”
见这几日待人并不热络的墨沉舟对着秦臻微笑,台上众人俱是看向含笑的孙长空,果见他面上几分得意,心中就暗暗咒骂这人无耻,仗着与沈谦交好,竟是先下手为强。
而那簌玉阁的元婴修士却是微微一怔之后,皱眉看向百里晗的方向。这十几年,墨沉舟这个名字在百里晗的口中出现过不下百遍,而前几日,他还见他偷偷与墨沉舟出行。只是这几日不知为何,这弟子竟是绝口不提墨沉舟,如今见了墨沉舟与秦臻颇为亲近,却是没有半分怒色。虽有些怔忡,然而双目清明,气息沉稳,神色中还透着几分释然。
秦臻却是从不理会这些人的目光的,见墨沉舟待他如初,眼中闪过几许温和,缓缓摇头后,将一个储物袋递到墨沉舟的面前。
这一幕却是太熟悉了。秘境中的十年间经常上演的。墨沉舟信手接过,轻车熟路地将储物袋打开,果见里面全是各色的灵草与材料,那些灵草的品阶参差不齐,从一阶到六阶的都有,有的上面还带着被锐物切割过的痕迹,不顾药性地堆在一起,而这些灵草采集的时间,也各自不同。
显然这是不通此道的人的成果。她虽然心中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为秦臻为她时刻用心至此感到心中一暖。
墨沉舟毫不客气地将这储物袋中的东西全部收入储物戒中,迟疑了片刻,又将十数个丹瓶装入储物袋,又将今日炼成的罗浮丹分了三枚,一股脑地塞回道秦臻的手上。
这也是两人之间做惯了的,秦臻也不以为意,将这些价值极高的灵丹收入怀中,就在台上除了脸都要笑歪了的孙长空之外,俱是看着这一切嘴角抽搐的高阶修士的目光之中,视线在墨沉舟身上一顿之后,便往着方才他的来处走去。
墨沉舟这十几年来,进益最大的就是面对秦臻时的这份辨色之术,见他眼神,就知晓他心中所想,心中却是奇怪,便跟着秦臻走去。
二人行得离那高台颇有一些距离之后,却是走到一处极高的岩石之上,墨沉舟就见那远方满眼墨绿之色,其间又有一些白色的雾气,便侧头问道,“师兄想要我看什么?”
秦臻并不说话,而是面对着墨沉舟而立,将双手伸到身前向墨沉舟向上摊开,默默地看着她。墨沉舟眉角一挑,就将双手放入秦臻的掌中,两人相互握紧,就感觉这二人之间气息一变,灵力相互交融数息之后,竟是同时陡然提升了一个阶位。
这却是凌云宗的一种秘术,能将气息互通的两名修士的神识、修为暂时提升。然而因此术需要彼此之间的灵气进入对方经脉,极为危险,一旦对方心怀叵测,轻则因那对方作祟的灵力经脉大乱成为废人,重着有身殒道消之危。因此若不是真正的生死之交,是绝对不会放心将自身生死交付与对方手中,安然施展此术的。
这种秘术二人常在秘境中施展,以便探查敌情。如今墨沉舟就感觉到一抹神识升腾而起,附在秦臻的神识之上,在他的指引之下瞬间在空间中穿梭万里,却见得眼下墨绿之色急急向后退去,时而窜入云层,又时而向下方俯冲,却是极为痛快,竟将数日里的一丝郁气尽皆消散。
正待心中畅快之时,墨沉舟就见得眼前的景色突然一变,却见那绵延不绝的山脉,竟在此处被拦腰截断,那郁郁葱葱的莽林在两侧生长,却在这断口处的一里之内,没有半点绿意。而那带着黑色的山石的断口处,却是平滑无比。
一时之间,墨沉舟就感觉到一股浩浩荡荡,带着无尽威势与杀意的恐怖气息直直地冲入她的神魂,顷刻之间竟令她感觉到神魂激荡,有崩溃之兆。正待心中骇然之时,却感觉到一股灵力传来,正是关键时刻,身旁的秦臻向她渡了一些灵气。
神识微稳之后,墨沉舟方才往哪断口处看去,就见那断处不仅平滑无比,而且竟是将这整个山体都整齐的分成两半。竟然是被剑意劈出的断口。
眼前的一剑之威,直令墨沉舟看得心神动摇。然而那凛然不绝的意念之力,却让墨沉舟舍不得离开此处,继续参悟着这份带着一股霸绝意念的剑意,过了许久,就感觉到灵台清明无比,有一丝顿悟在她的心中缓缓升起。
这突如其来的顿悟她墨沉舟心中气血翻滚,只觉得心胸之中更添一股豪情坚毅,那一瞬间涌动的霸道之气,竟然令得她想将这天地都斩断一般。而若不是如今只是神识在此,只怕她还要催动浑身灵力,试一试此时她参悟出的这一种憾世剑意!
过了许久,墨沉舟方才平定下心情,继续看着那道剑痕。
这时她方才知晓,为何秦臻今日才出来,恐怕是见到这道剑痕,见猎心喜舍不得离开。又想到就算是这样,这人都没有忘记自己,心中就带着一丝感念。
此时她参悟出这剑意中的一小部分,气息竟微微与那道惊天剑意融合了一些,却是不再担心为那剑意所伤,再细细观察,却陡然一惊,与秦臻在心里交流了一瞬,却得之秦臻此时,也有与自己一样的疑惑。
这股剑意,却是与当日在秘境那处天元宗的空间中,那死去的天元宗修士背后的那处剑伤极为相似!
想到这里,墨沉舟就悚然动容。
若是这剑意是同一人所出,那么眼前的这道剑痕,岂不是万载之前就被斩出。在修真界,再可怕的剑修斩出的剑意,也会在时光消逝的时间中慢慢消散。而眼前的剑意,若是历经万载还存有如此威势,那么当年的这一剑,又是多么的可怕!
说一句有灭世之威,也不为过!
那么当年的诸仙之战,又会是如何的恢弘,因这一剑,墨沉舟就对万年之前心生向往,只恨不能也有机缘参与其中。
心中感叹一声,见这道将山体斩断的剑痕竟延伸尽十里,心中微动,便顺着这道剑势的去意缓缓参悟,果然觉得心中那股悍然的意念更加坚韧,竟是有将这股剑意完全参透的趋势。她的心中更是激动,更是舍不得放弃一寸地慢慢感悟着,却在这剑痕最尾端的地方,感觉出一种奇异。
她心中一动,便集中全部心神往着那一点专注而去,却在自己的神识侵入那处之时,变故突生!
在一旁为墨沉舟留意四周状况的秦臻只觉得一股骇人的冲击直入他的神魂,竟顷刻将他的神识击散!他胸中一痛,再睁看眼,便已经回到巨石之上。而他对面的美貌女修,竟是身形颤抖,额角冷汗密集,然后陡然一口血喷了出来,溅了秦臻一身。
墨沉舟吐出一口血之后,却是猛地捂住了双眼,秦臻却依旧看到有血液从她的眼角涌出,心中担忧无比,试着去触碰墨沉舟的面颊,却被墨沉舟瞬间避开。
脸色苍白地让开秦臻的手退到一旁,墨沉舟将几颗灵丹塞入口中,心中却还带着莫名的惊惧。她所受的伤势看着骇然,却并不严重,也没有伤到根基。因此感觉到情况好转,将满面的血水擦拭看见,她便对着忧虑地看着自己的秦臻微微一笑道,“师兄不要担心,方才是我贪心,急于求成,太过急进方被那剑意所伤,并无大碍。”
那剑意的厉害秦臻也是知道的,闻听此言便眼神一松,施法将身上的血液消去,见此地已无它事,便用眼神向墨沉舟微微询问。
墨沉舟却是淡淡一笑,道,“过不久就是凌云宗进入遗迹的时候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秦臻微微颔首,与墨沉舟并肩往回走去,却不见墨沉舟不着痕迹地回望了那道剑痕所在的方向一眼,心中带着一丝不知从何说起的不安。
或许,是错觉吧……
那一双,她所看到的,巨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