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坡是事业型人物,做事积极、乐观。今天他一反常态、情绪低落的原因是他的魂被露茜给带走了,内心充满了一股像火一样的热情。
他的眼前不时浮现出露茜的身影,以至现在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太多热情。对他来说,露茜已经变成他的唯一。他走到了人生的紧要关头,他对露茜的这种感情那么强烈与渴望,完全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激情,而且势不可挡。从出生到现在,他想做的事总能称心如意。他发誓,这次不管面临多大困难都要成功,都要得到露茜。
当天晚上,他正式登门拜访了费里厄父女,之后便成了她家的常客。约翰·费里厄由于常年生活在山峪中,因此对外面的世界已经很不了解。杰弗逊·侯坡一到他家便给他们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而且讲得滔滔不绝、绘声绘色,令这对父女听得如痴如醉。侯坡算是最早到达加利福尼亚的淘金人之一,他曾亲眼看到过满地的黄金和无数发财致富的人,但同时也见过太多人因淘金而倾家荡产。他做过向导,捕过野兽,当过牧场工人,寻过银矿,一切惊险刺激的事情他都乐意尝试,因此很受大家欢迎。每当侯坡和父亲聊天时,露茜总会在一旁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心旌摇荡,脸蛋潮红。父亲对这一点根本没有觉察,但小伙子早已心知肚明。
一天傍晚,侯坡又骑着马向费里厄家走来,坐在家门口的露茜远远望见了他,赶紧迎上前去。侯坡翻下马,边大步走来边喊道:“露茜,我今天是来辞行的,我要走了。我现在可以不要求你跟我一块走,但是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你愿意接受我吗?”说完他一直盯着露茜看。
“那你这一走,何时才能回来?”露茜害羞地问。
“宝贝,大约两个月吧!到那时候,咱们就能在一块儿了,永远不分开!”
“可是,我不知我父亲他……”她答。
“如果我们的银矿能顺利开采,他一定会同意的。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噢,太好了,那我就等你的安排了。”说着她把头轻轻地依偎在了他那宽厚的胸膛上。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说:“亲爱的,我真舍不得离开你。可他们还在那边等我呢,两个月以后再见。”
说完,他径直走到马前,翻身上马,急驰而去。露茜站在门前久久地望着侯坡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回到房间后,露茜觉得很难过,但同时她也相信自己现在是犹他地区最幸福的女孩。被逼择婿
杰福迅·侯坡离开盐湖城已经三个多星期了,费里厄一想起他便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惆怅。因为等他回来时,自己将失去心爱的女儿,但看到露茜每天开心的样子,他就说服自己顺应这个安排。费里厄心里清楚,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女儿嫁给一个摩门教徒,否则那简直是一种耻辱。不过,这事只能他自己盘算而不能说出去,因为在摩门教的地盘上,是不准发表违背教规的言论的。
是的,教规十分严格,即使是教会中声望很高的那些圣徒也不敢随便大发言论,不然立刻就会招来杀身之祸。摩门教徒在犹他地区布下的可谓是天罗地网,其规模之宏伟,组织之严密是任何一个其他教派所望尘莫及的。而且一些曾经被迫害过的人出于报复,如今又开始变本加厉地迫害别人。
这个组织无比庞大,神出鬼没,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他们的掌握,令人备感恐怖。如果谁违反了教规,那么结局多数是下落不明,杳无音讯。因此,人们说话做事都得特别注意,以免一不小心就招来杀身之祸。这种压迫势力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控制着人们的一切行动,使他们不得不每天都生活在紧张与恐怖中。
刚开始,这些厄运只会落在那些叛教之徒头上,后来,受伤害的人越来越多。成年妇女的供应已经渐渐不够了,这就使得摩门教义里的一夫多妻制失去了意义。慢慢地,人们开始听到各种各样怪异的说法。在印第安人没有到过的地方,许多移民在途中被杀,帐篷被劫,摩门教长老的房间里出现了陌生的妇女,她们哭声不止,脸上露出极度恐慌的神色……
从山里晚归回来的游民们也在议论,说傍晚时分,曾有一队骑着马戴着面具的武装队伍从他们身旁飞驰而过。人们一开始并不了解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后来亲眼见到后才终于知道了。直到今天,他们的称谓——“旦纳特帮”和“复仇天使”还仍然与罪恶和不祥联系在一起。
这个组织很神秘,因为人们并不知道谁是这个组织的成员。他们表面打着宗教的幌子,实际却干着毫无人性的勾当。谁也不敢轻易向别人抱怨对教会的不满,因为难保对方不是该组织中的一员。大家互相猜疑着,沉默着。
一天清早,约翰·费里厄正要到田里干活,突然听到一声门响,便急忙向外望去。只见一个身体健壮,长着淡黄色头发的中年男子正朝他们的屋子走来。他定眼一看,不由出了一身冷汗,竟然是先知——卜瑞格姆。费里厄紧张至极,因为他不知道先知亲自光临到底是福是祸。他赶快跑出去迎接,但先知对他的迎接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板着一张冷酷的脸径直走进了客厅。
“费里厄兄弟,上帝的忠实信徒始终善待着你,当你在荒漠中快要死去的时候,是我们救了你,并且把属于我们的食物分给了你,还破例分给你一块土地,上帝赐予我们的犹他峪,现在让你在这里发财致富。
“不过在获得这一切之前,你曾经答应过我们一个条件,那就是你必须信奉我们摩门教,必须严格遵守教规。这些当时你都是答应了的。问题是,现在大家反映你根本就没有按你所说的去做,不是吗?”
费里厄急忙伸出双手辩解道:“我不知道我哪点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定期交纳公共基金!每天去教堂做礼拜!我还需要做什么?”
“你有妻子吗?她们在哪儿?”
“我承认我没有妻子,可这重要吗?况且妇女供应不足了,有更多的人比我更需要妻子。何况我有我的女儿照顾我呢。”
“我就是为你女儿的事来的!你女儿是犹他地区有名的美女,而且这儿已经有许多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看中了她。”先知说。
约翰·费里厄听了,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听说,她已经和一个异教的青年订了婚,我希望这不是真的。教规第十三条规定,摩门教中的每个女子都必须嫁给上帝的选民,如果违规,那么她就犯了滔天大罪。你说你信奉摩门教,那么你就不能让你女儿去破坏这条约定。”
约翰·费里厄没有争辩,只是不停地玩弄着手里的马鞭子。
“你看怎么办吧!这个问题,四圣已经商讨过了。因为她还年轻,我们也不会把她嫁给一个老头子的。况且我们这些长老已经有了不少‘小母牛’了。我们决定把她嫁给我们的孩子,而且她也有选择的余地。一个是斯坦格森的儿子,一个是德雷伯的儿子。他们都有钱有势,而且信奉的是正教,一切就这么定了!”
费里厄皱了皱眉头,沉默了半天。
“我女儿还不到结婚年龄呢,您能给我们一些时间吗?”费里厄说道。
“行,这好办,一个月总该够了吧!一个月后我要求你们必须作出决定。”他走出门后,露出一副凶狠狠的模样,“约翰·费里厄,你若敢违抗四圣的命令,还不如当年死在布兰卡山上呢。”说完便掉头而去。费里厄只觉得脚步沉重,几乎拖不动那疲惫不堪的双腿。
他一屁股坐在门前的石阶上,低垂着头,手肘支在膝盖上正在想该怎么向女儿解释,突然,有一只白嫩的手放在了他的手上,他抬头看看身边的女儿,她明显是受了惊吓。噢,她都听见了。
女儿无奈地看着父亲,焦急地说:“爸爸,这该怎么办?”
“不要着急,”他用粗大的手把女儿搂在怀中,“咱们会想出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
露茜除了哭泣,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对那个小伙子的爱不会改变,是吗?我想你不会的,我也希望你不会。他是一个很不错的小伙子,这里的人没有能比得上他的。明天我就给侯坡写信,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侯坡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
露茜这才感觉到了一丝希望,挂着泪珠的脸又露出了笑容。“爸爸,我真的很担心,所有反对先知的人都遭到了杀身之祸,那咱们就……”
“咱们为什么要怕呢?咱们没有反对过他呀!咱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打算在这一个月内逃出犹他山峪这个地方。”
“逃出犹他山峪?”
“我们别无选择了。”
“那咱们的财产怎么办?”
“能卖的卖掉。卖不掉的就留在这儿吧!露茜,我并不留恋这儿。你知道我是个自由的美国人,我看不惯这里人的生活。或许我老了,无法改变我的思想,但如果有人到我的庄园横行霸道的话,我也会让他好好享受一顿的。”
“可是,他们会放过咱们吗?”
“你不用担心,等杰弗逊回来,咱们就会逃出去的。这段时间里,你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然让先知看出了破绽,是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好了,没什么事,一切都会好的。”
约翰·费里厄安慰了一番女儿,显得信心十足。但是当天晚上,露茜就发现了父亲与往日的不同。他回到房间后插上了门,拿出了那支生了锈的旧猎枪,擦拭一新,还装好了子弹。逃亡行动
在约翰·费里厄和先知谈完话后的第二天清晨,他到盐湖城托了一个人,请他把信捎给杰弗逊·侯坡。他在信上说了他们现在的处境,并让他接到信马上回来。送走了信,费里厄总算放下心啦,他哼着歌回了家。快到家门口时,他看见门两旁的柱子上拴了两匹马,于是三步并两步赶紧走进房子。客厅里坐着两个小伙子,一个青年个子较高,脸色灰白,两条腿高高地跷着,脚伸在火炉旁。另一个长得奇丑无比,两手插在口袋里,还吹着口哨。他们看到费里厄进来便象征性地点了点头,那个高个的人先说话了:“我们可能并不认识,让我先来介绍一下,我叫约瑟夫·斯坦格森,他是德雷伯长老的儿子。当你们处于困境时,上帝向你们伸出友谊之手,把你们从虎口中救了出来,让你们加入到我们当中。”另一个奇丑无比的人带着鼻音也哼了一声:“上帝最终是要把天下所有的人都吸收进来的,他不会遗弃每一个人的。”
约翰·费里厄很不情愿地鞠了一躬,他已经明白了一切。斯坦格森说:“我们是按照父亲的指令来向您女儿求婚的,请你们在我们两个中选出一个。不过,我现在有四个老婆,而德雷伯兄弟有七个老婆,从这一点上说,我比他更需要。”
另一个着急地说:“不能这么说,不在于咱们谁的老婆多,而在于谁更有能力养活她们。我现在接管了我父亲的磨坊,经济能力很好。”
“可是,等我的父亲被上帝招去的时候,我就是硝皮场和制革厂的主人了。那时,我也会是你的长老,在教会中我将有比你更显赫的地位。”
“既然这样,那我们还是听这位姑娘的吧,看她选择谁。”德雷伯照着镜子得意地说。
约翰·费里厄实在忍不住了,他恨不得狠狠地拿鞭子抽他们。他冲着他们大声喊道:“你们两个给我听着,我女儿让你们来,你们就来,如果她不容许你们来,你们就不能踏进我的家门,看到你们我实在恶心。”两个年轻人都大吃一惊,互相对视了一下,没说出话来。在他们看来,向他女儿求婚,那是他的荣幸,不知为什么他反应如此激烈。
费里厄再次厉声喊道:“你们给我滚出去!”
他脸色铁青,双手青筋暴露。两个求婚者一看形势不好,赶紧撒腿跑了。费里厄追到门口,奚落地喊道:“以后你们俩商量好了再来!”
斯坦格森气得结巴着说:“你不要——自——讨——苦吃,你会——后悔的!”小德雷伯也喊道:“你们会受到上帝惩罚的,他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
费里厄气愤地喊道:“那我先解决了你!”说着,他冲上楼去要拿猎枪,被露茜给挡住了。
在女儿面前,他总是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俩人跑远。他抹了抹额头的汗说:“这两个王八蛋,如果把你嫁给这样的人,我真是死不瞑目。”
露茜害怕地说:“爸爸,杰弗逊能马上回来吗?”
“能,他就快回来了,不知那些王八蛋以后还会耍什么花招。”
现在,对于这位刚烈的农民和他的女儿来说,处境的确不妙,急需有人来帮助他们。要知道在摩门教控制的整个地区,即使犯一点点错误都会受到惩罚,何况像他这样胆敢如此触犯长老呢?费里厄清楚地知道,现在财富和地位对他来说都于事无补,因为之前曾经有像他一样有钱有地位的人也照样遭到过暗杀。虽然他并不怕死,但是面对无法预知的大祸,他还是有点心神不宁。但他不想让他女儿看出这种不安,想努力装得若无其事。可是他这些举动并未瞒过他聪明的女儿,她什么都意识到了。
他深知,用不了多久,自己肯定会受到警告。第二天,意料之中的事发生了。早晨起床时,他在自己被子上正对着胸口的那个地方发现了一张纸条——“如果你在二十九天内不改邪归正的话,后果自负”。看完之后,他有点心神不定,不知道这个神秘的纸条到底是怎么进到他的家的。家里的门都上了门闩,而仆人又睡在另一个房间里。他胡乱地把纸条揉了起来,害怕被女儿知道这一切。纸条上的“二十九天”是在提醒他期限,看来仅靠勇猛是战胜不了神秘莫测的敌人的。因为送纸条的那个人完全可以杀死他,而他却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第二天早晨,当他们正要吃饭时,露茜突然惊叫起来,原来她发现在天花板的中央写着一个“28”。女儿问是什么时候写的,她怎么不知道,父亲并没有向她解释。当天晚上,费里厄一眼没合,他拿着枪整夜厮守着屋子,却并未发现什么。然而第二天早晨,他们的门上却又被写了一个大大的“27”。就这样,他每天都能发现这些数字,有时写在墙上,有时写在地板上。不论他怎样的小心都没有发现到底是谁干的。每天一看到这些警告,他就魂不守舍,更是因此吃不下,睡不着,一天天在惊慌失措中度过。他瘦了好多,现在唯一企盼的就是侯坡回来。
日期从二十天变成十五天,又从十五天变成十天,可是侯坡仍然没有音讯,离限期越来越近,费里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整天坐在门外张望,可是每次都落空。期限一天天地缩短,五天变成了四天,四天变成三天。最后,费里厄完全地绝望了,他不得不放弃逃跑的念头。因为他对大山的情况一点儿都不熟悉,即使跑也跑不出去,而且通行的大路都设了关卡,没有四圣会的命令,谁也过不去的。看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场大难临头,但他宁愿死,也不愿让女儿受到这种侮辱。
这天晚上,他又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来回想着这件事,却始终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第二天早晨,屋子里的墙壁上又出现了一个“2”字。也就是说,明天就是期限的最后一天了。到时候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谁都不清楚。他做了各种假想,假如他死了,女儿怎么办?但难道就这样在魔爪之下等死吗?想到这种无能为力的局面,费里厄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