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只有剃光了胡子,才能把烟吸成这样。不要说那么长的胡子,就是只有一点,华生,就像你那么一点,也会被烧焦。”
我说:“那大概用烟嘴?”
“不是,不是,你看衔破的烟头。房里就一个人,瓦伦太太?”
“先生,就一个人。他吃得特别少,我只怕他不够吃。”
“那我们得多找点证据了。太太,你不必埋怨了!房钱已经收了,尽管他有点异常,也不必大惊小怪。况且,他也不给你添麻烦。
“他给了你那么高的房租,假如他有点隐私也和你没关系。咱们不能干涉人家的私事,除非他犯了法。
“不过,既然这事交给我了,我就会管的,你回去仔细观察一切。假如有进展,马上告诉我!我会尽全力来帮助你。”
“好,那我先走了。”房东太太出去了。
“华生,这其中有问题。不过也可能是一个人的怪癖,可我觉得更复杂。
“我认为,屋里现在住的这个人和租房子的那个人不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
“除了烟头做证据,还有一个疑点!”
“哪儿?”
“此人租了房间便走了,并且仅此一次,这难道不能说明点什么吗?他半夜才回来,并且也没人看到。假如换了一个人,也不会有人知道,咱们谁能证明?
“谁能保证回来的那个人就是原来那个人呢?”
“对,特别可疑。”
“并且,租房的人英语说得很好。可房中的这个人却把‘matches’写成了‘match’,因此,这肯定是查字典得来的。咱们都知道,字典中只有单数没有复数形式。他这么写,就是想掩饰他不懂英语。”
“对,就是这样。”
“因此,现在咱们有理由怀疑他。”
“他究竟想干什么呢?”
“这正是咱们要调查他的目的。华生,我有个很简单的方法,你等着。”
他拿过一本大书,书中贴的都是他平时保存的伦敦报纸有价值的广告。他翻开书说:“华生,咱们看一看吧,没准能发现点什么东西。”
“这世界太大了,真是无奇不有!有叫喊、呻吟、诅咒、怒骂等等。可这里却能给咱们提供线索。
“这个房客就他自己,假如给他写信会被发现,对他来说不利。那他是如何得到外面的消息呢?一定是由报纸。
“咱们没别的办法,只能查报纸。不过咱们能省些力,只查《每日新闻》即可。”
“让我看一看,‘戴黄色羽毛围巾的女人,在王子滑冰游乐场’,这没用。这个,‘吉姆肯定不叫她母亲不高兴’,咱们不管这些。
“还有这个,‘假如晕倒在布莱斯顿的公共汽上的这位夫人,’咱们对这些无兴趣。还有,‘我的心无时无刻不在盼望’,这都是废话。
“哦?这点有可能。听着:‘耐心等着,我正寻找一种较安全的通信方式。现在,依然用这个广告栏。G’让我看一下日期,是房客住进第三天登的。这不像吗?挺像。
“尽管房客不会写英语,可他肯定能读懂英语,我再找一下,这张报纸是三天后的。
“写着:‘正谨慎地安排,再耐心等待。乌云不久就会走。G’后来的一个星期什么也没有。
“看这儿说得很清楚,‘道路基本已清除。有机会给你发暗号,A是一,B是二,以此类推,你不久就会看到消息。G’
“这是昨晚的报纸。
“今天的报纸没什么。
“看来这真是发给那个神秘房客的。咱们再等等。”
因此我们等着。
第二天早晨我的朋友靠着火炉,满脸笑容。
“华生,我说对了,今天的报纸,你看!”
我拿报纸看——“‘红色的高房子,白色石头门面,三楼,左边第一个窗口,天黑以后。G.’对,是给他的。咱们一起去找瓦伦太太吧。”
我们还没走出门口,瓦伦太太却来了,不知道她怎么如此激动。瓦伦太太说:“先生,我受不了了,我一定要报警,太不可思议了。我本想直接和他说:‘你搬走吧!’但是,还是先来听听你的意见,再决定吧。我的忍耐有限!”
“究竟怎么了?”
“他们打了我丈夫!”
“啊!打了瓦伦先生?”
“对,太粗暴了!”
“谁打的?”
“我不认识!今天早晨,我丈夫要去上班,他在莱顿公司上班,在托纳纳姆宫廷路。七点出门,没想到却被打了。
“他出门还没走几步。便从后面跑出两个人,用布裹住他的头,将他塞入马车。后来,马车就带着他跑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才打开车将他扔到车外,之后他们便跑了。
“他当时被吓得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马车,什么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点也不知道。他爬起来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在汉特斯荒地。后来他就坐汽车回了家。
“现在他还在床上躺着不能动呢!”
福尔摩斯说:“这么有意思?他没看清他们?”
“没有!”
“听到他们说话了吗?”
“没有。”
“那么他知道些什么!”
“他那时被吓坏了,只记得将他塞上马车,后来被扔下来,像变魔术一样。他们最少两个人。”
“这和房客有关吗?”
“我觉得有。我们在这儿住了二十多年,也没发生过这种事,我宁愿他走也不要那些钱。”
“什么?太太!”
“天黑前,他必须离开我这儿。”
“太太,不行。我认为事情比咱们想得更复杂,有种力量威胁你的房客。”
“什么?”
“他们肯定是在暗中等你的房客,但是天还没亮看错人了。错以为你丈夫是他,后来,才知道弄错了。因此,又放了他。”
“是吗?”
“对,他们不是看错人,又会是什么呢?”
“那么怎么办?”
福尔摩斯说:“太太,我想和你一起去见见那位房客。”
“那我怎么办呢!除非破门而入。可是这也不好,因为我每次放下盘子,刚要下楼时,就听见他开锁的声音。”
“他得拿进盘子吧?”
“对。”
“太太,那是不是有个地方能看到他呢?”
“我想一想!”
“噢!我想起来了,有一个地方,那房间对面有个小房间,假如用一面镜子,再躲在门后,也许能看到——”
“好!他什么时候吃午饭?”
“一点多。”
“瓦伦太太,你先回去吧!我和华生准时去。”
“好,再见!”
我们十二点多就来到了瓦伦太太家。
这座砖房很高大,在大英博物馆东北方向的一条窄路上。尽管它距大街不远,可很整洁。
从那儿往下看,就能看见伊顿大街和那边华丽的住宅,福尔摩斯笑着让我看一幢房屋。他的眼光特别锐利,什么也别想逃出他的眼睛。
“华生,你看那幢房子,‘红色的高房子,白色石头门面’。这是信号的地点。咱们知道了信号和地点,这就没什么难的了。”
“窗口还挂着‘出租’的牌子,这房肯定是他们发暗号的地方。瓦伦太太准备好了吗?”
“先生们,跟我走吧,我都准备好了。”
我们去了藏身之处。那儿很好,在黑暗中我们能看清那个房客住的房门。我们拿起镜子,从镜子中看那儿的动静。
此时铃声响了。我们相视笑了一下,不一会儿,瓦伦太太就端出了盘子,她将盘子放在房门的椅子上。后来,专门踏着重步走了。
在黑暗的角落里,我们拿着镜子。房东太太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了。此时,对面屋内传出了钥匙开锁的声音,门开了。
我们睁大眼一看,两只纤细的手立即将椅子上的盘子拿走了。
不一会儿,又将盘子放回原处。在镜子中,我们看见了一张阴郁、美丽、苍白、满是惊恐的面孔,她看着我们房间的门缝,更惊慌了。
突然,又猛地关上门,转动一下钥匙,恢复了原样。
福尔摩斯碰了一下我,我们就悄悄地走了。
我朋友说:“太太,我们先回去一下,晚上再来。”
因此,我们走了。
回到家,福尔摩斯坐在椅子上说:“我估计我的推测是对的,别人替代了房客。华生,可我没想到竟是个女人,并且不是通常的女人。”
“她发现我们了?”
“对。也许觉得有一定的威胁,否则她没那么惊慌。华生,事情的经过已清楚了。”
“怎么样呢?”
“我估计是一对夫妇在伦敦避难,并且特别危险、恐惧。他们防范得很严。可能男的要办急事,但必须让女的有绝对的安全。问题就是这样,很复杂。但他用这种没人用过的方法来保护女人,可见他很聪明又有心计。
“并且房东太太都不知道她的存在。这很保密,确保了那个女人的安全。
“咱们再来看那些字条,为何用铅笔写呢?很显然是不想暴露出她是个女的,避免别人猜到。并且他们俩不能靠近,稍微近一点,就会有危险。
“这点从房东被打就可知道,这房子周围都是暗探,或是杀手们。
“他只能通过报纸上的寻人广告栏和她联系,这都知道了。”
“但,是什么原因呢?”
“对呀!华生,他们究竟为了什么?这个问题不能忽视。瓦伦太太肯定将此事扩大了。可事实证明,这中间有更阴险的一面。不仅是简单的爱情纠葛。咱们都看到了那女人看见危险时一脸的惊慌,并且也听说了瓦伦先生被打的事,这些都是针对房客的。
“小心谨慎和保守秘密就证明这件事成败就在眼前,瓦伦先生被打就说明,敌人还不知道这儿住的是个女人,他们以为还是那个男人。此事很奇怪。”
“可你怎么还要查呢?想得到点什么呢?”
“华生,我什么也不想得到。难道你为病人诊病时,是为了得到很多诊费吗?”
“不是的,我只是想积累经验。”
“那我是为了艺术而艺术。”
“艺术是无止境的。”
“是的。可以使咱们受教育的案子很多,我们能从此案受到很多教育,即使没有钞票与现金,我们也要查清它。
“华生,天黑时,咱们再调查此案吧!”
天逐渐黑了,我们来到了瓦伦太太这儿。天完全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四周一片沉寂,不过窗户射出的灯光还好像有点活气。
房东太太领着我们来到一间很黑的起居室,我们站在窗前,此时,黑暗中又有了一束黯光。福尔摩斯将瘦削的脸贴在玻璃上说:“华生,看那个房间有人在走动,咱们能看见他的身影。看,他又出来了!他拿着一支蜡烛,向四周看了看,肯定是在戒备敌人。
“他开始晃蜡烛发暗号了,快看,晃一下就是A。华生,记一下,等一会儿咱们核对。
“这次是多少?”
“二十。”
“我也是二十。二十是T。
“再看,这一次呢?”
“仍是T。”
“是,仍是T。然后是‘TENTA’对吧,华生?”
“是。”
“‘ATTENTA’这没什么意思啊?是三个字:ATTEN,那TA呢?这也没什么意义啊?快看,又是ATTEN,和前面一样。华生,怎么又停了?”
“我也不知道。”
“TA是分开的,这是个缩写吧?又一次,三次都是ATTENTA!发完了!他离开窗口了,这是什么意思?华生。”
“密码联系。”
我的同伴一下子笑了,他说:“华生,这密码不难懂。是什么语言呢!对,意大利语。A是说这信号给一个女人——‘当心!当心!当心!’我解释对了吗?”
“我觉得对!”
“一个信号。还重复三次,当心什么呢?他又来窗口了。”
我们能模糊地看见一个人的身影。当他又一次发信号时,我们看见了蜡烛在动。
“华生,信号比第一次更快了,注意,记好。”
快得我们几乎都记不下了。
“帕里科洛——Pericolo,——对,是这意思,华生,意大利文是‘危险’吧?”
“是。”
“又是信号,PERI……啊,干什么?”
我们看见那儿的蜡烛熄了,那儿整个房间的灯都熄了。
那幢楼房的三楼一下都变黑了,而别的楼层都亮着。最后的信号一下断了,这是怎么回事?被人打断了?也许是那些敌人到那儿了。想到这些,我们一同跳下窗台。他说:“华生,事情特别严重,危险。也许那儿出事了,不然怎么信号会中断呢?咱们最好和警署联系一下,可是,时间不够,很危险,咱们不能走开!”
“我可以去吗?”
“咱们一定得先搞清楚情况,这样便于采取下一步行动,走,我们去看看那儿究竟出什么事儿了。”
我们去了那条大街,我回头看了一眼我们刚离开的瓦伦太太的小阁楼。在顶楼窗口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呆呆地在那儿看着星空,好像停止了呼吸,在那儿等着信号再一次晃动。
我们过了那条街,那个公寓门边站了一个人,他围着围巾,戴着帽子,穿着大衣。当灯光照住我们的脸时,那人不禁大吃一惊。
他说:“福尔摩斯!”
我的朋友边和这位有名的苏格兰场侦探握手边说:“啊!葛莱森警长,你好。你怎么在这儿呢?”
“和你一样,在侦探此案,你是如何知道此案的?”
“有人告诉的。先生,我们正记录信号。”
“什么?信号?”
“对,就是那个窗口,不知怎么了,发了一半信号就停了。因此我们想来看看究竟怎么了?没想到竟碰到警长你了,既然你在,那更没问题了,我们先走了。”
葛莱森热情地说:“福尔摩斯先生,不要这样。我觉得无论我在哪儿办案,有你的帮助,我都会觉得特别踏实。这房子就一个出口,他跑不了。”
“谁?”
“在这点上,我们就领先多了,福尔摩斯先生。”他边说边用手杖敲了一下地面,声音很响,有一个车夫马上拿着鞭子走来了。
他对车夫说:“可以把你介绍给福尔摩斯先生吗?这是莱顿先生,他是美国平克特侦探处的。”
福尔摩斯问:“是侦破长岛山奇案的那位英雄吧?”
美国人听见这些,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他的脸很长,胡子剃得很干净,是位沉静、精明的人。他说:“我为了生活必须奔波,假如能抓住乔吉阿诺——”
“是红圈会的吧?”
“他是欧洲的有名人物,在美国我们也听说过他。我们清楚,他已犯了五十件谋杀主案,他正被通缉着。可我费好大力气也没抓住他。
“从纽约我就一直跟踪他,在伦敦我跟了一周,就想找机会亲自抓住他。我和葛莱森先生一直追到此大楼前。”
“可这儿只有一个门,他逃不掉了。他进去后,从这儿出来三个人,但我确定这些人中没有他。”
“福尔摩斯先生说到了信号。我们不知道这些,他知道咱们不知道的很多情况,听他说说吧!”
因此,福尔摩斯将我们知道的简单说了一下,美国人听完后,一拍双手,特别气愤。“他是否已发现了我们?”
“你为什么这么想?”
“难道不是吗?他们的同伙发暗号——他们这儿有一伙人。正像你说的,他和他们说要当心有危险后来就中断了,是否知道我们在街上了?还是感觉到危险在逼近,想躲过险情,因此便采取了行动。除了这,还有其他意思吗?”
“我们必须马上上去一下。”
“但咱们没逮捕证啊。”
葛莱森果断地说:“他自己在这种可疑的情况下,这儿又无人居住,我们凭这些就能逮捕他。希望纽约方面能帮助咱们。”
尽管我们伦敦的警官个人才能不足,可没人敢和他们比勇气。葛莱森就是这么坚实、能干、精明,他果断下令上楼抓人。也就因为这,使他在苏格兰警署身居要职,且在官场步步高升。这就是他的作风。那个青年想在他之前去抓罪犯,可却被他甩了很远。伦敦警官对这样的险事,更有优先权。我们到了三楼。
此房门半开着,葛莱森把它推开。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用火柴点亮了他手中的手提灯。灯亮了后,我们看清了房间的一切,便不由得倒吸一口气,看见地板上有条新的血痕。从这儿一直通往内房,可内屋却关着门。
葛莱森撞开了门,用灯照亮了屋里的一切,从他的肩头我们向里望去。屋里地板正中央躺着个高个子黑脸庞的人,可这脸扭曲得特别吓人。头上明显有圈血迹。
尸体躺在一个很大的椭圆形木板上。他摊开双手,弯着身子,表情很痛苦,有把刀从他的喉咙直刺入他的身体。从迹象上看,在被打死之前,肯定是被人打晕了,不能挪动一点儿地方。
他右手边有把令人害怕的两边开刃的牛角状匕首,匕首边有个羊皮手套。
美国侦探说:“他就是黑人乔吉阿诺。这下有人抢在咱们之前了。”
葛莱森说:“福尔摩斯先生,蜡烛在窗台上,你在那儿干什么?”
我回头看见福尔摩斯点燃蜡烛,急切地晃了几下,又向黑暗中看了几眼,便吹灭了蜡烛。“我想会有人帮我们的。”他说着走过来站在那沉思着。两名专职人员在验尸。
“在楼下,你们看见三个人出去了,还记得那三个人的面目吗?”
“记得!”
“有个三十多岁,皮肤很黑,长着胡子的中等身材的人吗?”
“有,并且他是最后出来的。”
“好,咱们就找他。我和你说说他的样子,这儿还有一个很清晰的他的脚印,够了吧?”
“可全伦敦五百万人呢!我怎么找呢?”
“有这位太太的帮助,我估计能找到。”听见这话,我们都转过身,看见门口站着一位高个子的漂亮女人,她就是瓦伦太太的神秘房客。她脸色苍白,慢慢走来,神情很忧郁,瞪大两眼看着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