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基督山伯爵:世界文学经典文库(青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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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水手森巴(3)

“很好!阿拉丹老爷,”这位神奇的东道主说道,“您已经听到晚餐准备就绪,是不是?现在请劳步去餐厅,鄙人愿为老爷在前引路。”说着,森巴撩开门帷,领弗朗兹走了进去。弗朗兹越来越感到神奇,只见那餐桌上摆的简直就是堆金叠玉。看完这至关重要的餐桌,他又环顾四周。餐厅跟他刚离开的客厅同样富丽堂皇,四壁全部用大理石筑成,刻有古色古香价值连城的浮雕,餐厅呈长方形,两端立有两尊精美的石像,石人擎手在头顶捧着水果篮,篮里高高堆起鲜美的水果,有西西里的菠萝,马拉加的石榴,巴利阿里群岛西班牙一群岛。的橘子,法国的桃子以及突尼斯的枣。至于晚餐,有五道正菜:烤山鸡,四围有一圈科西嘉乌鸫以及冻汁野猪全腌腿,芥末蛋黄酱四分之一的山羊羔,鲜美无比的大鲜鱼和硕大无朋的龙虾,正菜之间还有一道又一道用小盘送上的各种珍馐美味。盘子是一色的银盘,碟子都是日本细瓷。弗朗兹不禁揉起眼来,他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餐桌旁侍候的只是阿里一人,但是服侍得非常周全,以致客人向他主人大加赞赏。

“是的,”潇洒逸如的主人一面热情款待一面说道,“是的,这人很可怜,对我极其忠心,也尽心竭力。他忘不了是我救了他的命,看来他对自己脑袋很珍惜,所以对我能保住他脑袋一直感激不尽。”这时阿里走到他主人身旁,捧起他的手吻了一下。

“森巴老爷,”弗朗兹说,“我想问问,您是在什么情况下作出如此壮举的,不知是否唐突?”

“噢,我的上帝,说来很简单。”主人回答道,“这家伙好像溜到突尼斯苏丹的后宫附近闲逛,他这种肤色的人上那儿去就不成体统了,所以苏丹老爷下令割掉他舌头,砍他手最后斩他头,而且是第一天割舌头,第二天断手,第三天斩头。我一直想找个哑巴服侍我,所以等他舌头被割掉,我就去找那位苏丹,请他把这家伙交给我,我给他一枝漂亮的双铳长枪,因为正好在这前一天,苏丹向我表示很希望得到一枝这样的枪。苏丹听了犹豫了一会儿,他是一心想把这家伙结果了。于是在枪之外我又加上一把英国猎刀,苏丹的土耳其弯刀就是被我用这猎刀一下砍断的。这样苏丹最后答应饶了这家伙的手和脑袋,但有个条件,这家伙永远不得再上突尼斯。其实这道命令纯属多余,因为现在这家伙一见到非洲,也不管远近如何,就立刻逃到舱底躲起来,只有到世界第三大洲看不见了,才能把他叫出来。”

弗朗兹哑然默想了一会儿,他在思索,东道主把这事讲得这样轻描淡写,没有一点人情,自己不知作何感想才好。“您给自己取的雅号是可敬的水手,”他转变话题说道,“您是否顾名思义,以游历度过您的一生吧?”

“是的,在我还觉得这似乎是想入非非的时候,我就立下了这一志愿。”陌生人微笑着说,“我还立下了几个与这相仿的誓言,我希望能逐一实现。”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森巴虽然依旧十分镇静,但他眼中迸发出的目光却是异乎寻常地冷酷。

“您是不是受过很多苦,先生?”弗朗兹问道。

森巴猛地一愣,两眼紧紧盯着弗朗兹。“您这想法从何而来?”他问道。

“从各个方面,”弗朗兹说,“从您的声音,从您的眼光,从您苍白的脸色,甚至从您过的生活。”

“我!我过的生活,据我所知,这是最幸福的生活,是名符其实的总督般的生活。我是万物之王,我喜欢某个地方,就在那儿住下,住烦了我就走。我像鸟一样自由自在,也像鸟一样有翅膀。我只要略微示意,身边的人就立刻服从。有时我以嘲弄人间法律为乐,我会从法律手中抢走它通缉的强盗,它追捕的犯人。而且我有我的法律,有一般案件的权力,也有生杀大权,没有缓刑,也没有上诉,可治罪,也可赦罪,与任何人毫不相干。啊,假如您尝过我的生活的乐趣,对其他任何生活您就会不屑一顾,您就永不想回到那人间红尘,除非您在人世上还有什么大事要做。”

“譬如说,复仇!”弗朗兹说。

不知其名的主人紧紧盯着青年,似乎要望穿他的心底和脑海。“为什么是复仇?”他问道。

“因为,”弗朗兹回答道,“从您神情看,我觉得您像是一个遭到社会迫害,现在铁面无情,要向社会算账的人。”

“哦!”森巴笑着说道,他笑得很怪,露着他那雪白锐利的牙齿,“您没有说对。如您现在所见,我应算是慈善家,或许哪一天我会去巴黎,同阿佩尔法国工业家(1749—1841)。先生和那穿蓝大衣的人似影射当时的法国国王路易·菲力浦(1775—1850)。竞争一番。”

“您是第一次去巴黎吧?”

“噢,我的上帝,是的。我显得缺少好奇心,是不是?但我可以明确告诉您,我之所以迟迟未去,这不是我的过错,但迟早会成行的。”

“您是不是准备不久就去吗?”

“我也不晓得,看情况而定吧,可是这情况又是那样变化莫测。”

“我希望您去的时候我也在那儿,我一定尽我所能来报答您在基督山的盛情款待。”

“我一定非常乐于请您帮忙,只是,假如我去那里,我可能隐姓埋名。”

他们一边说一边用晚餐,但是这晚餐好像只是为弗朗兹准备的,因为这位不知其名的东道主在这丰盛的筵席上只稍微动了动一两道菜,而他的不速之客却是美美地享用了一番。最后阿里端上尾食,说得更确切些,是从石像的手上取下水果篮,然后端到餐桌上。他又在两只篮子中间放上一只镀金的银杯,杯上的盖子也是镀金的银器,阿里端杯上来的神态引起了弗朗兹的好奇心。弗朗兹于是揭开盖子,看到杯里是一种暗绿色的糊汁,有点像当归酱,但他一点也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他把盖子重新盖好,他揭开盖看等于同没有打开盖不看一样,他对杯里的东西完全是一无所知,于是把眼光投向他的东道主,只看到东道主正为他那沮丧茫然的神情而微微发笑。

“您不知道这杯里的甜食是什么东西,”主人说道,“所以觉得很新奇,是不是?”

“是的,我承认。”

“呃,这种绿果酱是地地道道的,由青春女神赫柏献给主神朱庇特享用的神浆。”

“但是,”弗朗兹说道,“这种神浆既然落到凡人手中,无疑就失去了它在天上的尊号,现在应有一个人间的名称。用句俗语来说,这是一种药剂,我并不感到有多大兴趣,不过它叫什么名呢?”

“啊,这恰恰说明,追本溯源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森巴大声说道,“我们常常和幸福擦肩而过,但是我们既没有看到幸福,也不去注意幸福,或者,我们虽然看到了,也注意到了,但仍不认得幸福为何物。您是不是一个讲究实利的人?是不是以黄金为自己崇拜的神?尝尝这个吧,于是秘鲁、居扎拉特以及戈尔孔德的金矿全都为您打开。您是不是一个富于想像的人?是不是诗人?尝尝这个吧,于是能与不能的界限消失,茫茫无穷向您敞开,您可以无拘无束,尽情地在漫无边际的梦幻中遨游。您是不是一个雄心勃勃的人?是不是想往世上的一切荣华?还是请尝尝这个吧,一个钟头之后,您就是一位国王了,您的王国不是一个藏于欧洲某个角落的某个小小王国,诸如法兰西、西班牙或英吉利此类国家,您是世界之王,宇宙之王,万物之王。您的宝座耸立在撒旦掳掠耶稣的那座高山之上,您既不必向撒旦称臣,也不会被迫去吻他的魔爪,然而您就是世上万邦之尊。我所要献给您的东西是不是非常诱人?您说呢?这不是轻而易举,伸手即可得的事吗?因为只要这样做就可以了,请看……”说着,他把这装有被他如此赞美的食品的镀金银杯盖子揭开,用咖啡匙舀了一匙神浆,举到唇边,然后眯着眼,后仰着头,细细地吞咽。弗朗兹静静看着他享用他那心爱的珍品,然后当看到他稍稍恢复常态时,说:“可是,这么珍贵的肴馔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您有没有听说过那‘山中老翁’?”东道主问他道,“就是那个吩咐暗杀菲力普·奥古斯都法国国王(1165—1223)。的老翁?”

“当然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