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海蒂小公主绿山墙的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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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钟声敲响的时候(1)

这天早晨,小海蒂正站在枝叶随风摇摆的枞树下面,耐心等着爷爷从屋里出来。现在,海蒂已经决定要和爷爷一起到奶奶家,而爷爷正好要去德尔芙里取皮箱,所以爷孙俩正要一起下山。

自从回到阿鲁姆,小海蒂一直都急着想要看见奶奶。她最关心的事情是,想要问问奶奶自己带过来的那些面包好不好吃。虽然心里有些着急,可是在树下等着却一点也不觉得乏味。

在海蒂的头顶上,故乡的那些枞树叶子正哗哗地响着,怎么听都听不厌,像是在和她说悄悄话。而且远处绿色的牧场,还有那些金色花朵的芳香与光芒,在空气中犹如迷梦一样,这些都是她永远享受不够的。

正在她浮想联翩的时候,爷爷已经收拾好东西从小屋里走出来,他又向着四周环视了一圈之后,然后才满意地说:“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走吧。”

今天正好是礼拜六。阿鲁姆大叔一到礼拜六,常常要把屋里屋外,还有山羊棚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是爷爷的习惯,已经维持了很多年。今天因为下午要和海蒂一块出去,所以特地一大早就起来把活干完。现在,他们的屋子里到处都已经变得整整齐齐,爷爷左看右看,反复地检查,脸上露出一副满意的样子。

爷孙俩像以前那样,很快到达了山羊贝塔家那儿,然后分手。海蒂不知道有多高兴,她蹦蹦跳跳地很快跑进屋去。奶奶一听到她的脚步声,就高兴地大声喊道:“哦,那是你吗?小海蒂,真的是你吗?你又来了吗?”

她说完之后,就伸出手来向着海蒂的声音那里摸索着,海蒂乖乖地递过去自己的手,奶奶抓过海蒂的手,然后紧紧地握住,就没有再松开。

在奶奶的心里,到现在为止,还是有些担心这孩子。她不知道她会不会被再次带走。上次孩子被突然带走的事儿,给她的恐惧太大了。奶奶还告诉海蒂,说她送来的那些面包非常好吃,她自从吃了那些之后,一整天都觉得特别有精神,也有力气了。

贝塔的妈妈也赶紧跟在后面补充说,奶奶害怕一下子就把那些面包给吃没了,所以从昨天到今天,她没敢多吃,只吃了一个。要是这一周每天都吃一个,那么肯定会更有精神的。

海蒂认真地听着布丽奇的话,若有所思。等她说完之后,海蒂又想了一会儿,终于有了一个好主意。她的眼睛里亮闪闪的,就像是那个好主意就藏在眼睛里。

“嗯,对了,我想起来一个好办法了。奶奶,你不用担心,我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很快就有很多面包吃的。”海蒂又欣喜又着急地说,“现在,我要给克拉拉写信。我相信克拉拉一定会送来很多面包,嗯,应该和现在一样多,哦,不,不对,那应该是这儿的两倍多的面包。你知道吗?从前的时候,我在壁橱里放了好多这样的面包,可是后来被他们扔掉了,他们不想要我藏那么多的面包,那次,克拉拉就向我保证过,她说一定还会再还给我和那些一样多的面包。克拉拉说过,她一定会答应给我面包的。”

“哎呀,海蒂说得没错。”布丽奇说,“这倒的确是个好主意,不过,要是那样的话,面包运过来的时候,就会很快变硬的。其实,问题很好办。只要有钱,就可以买来的。山下德尔芙里的面包店里,也做这样的白面包,又软和又好吃。只是,我有时候连黑面包都买不起。”

听到这儿,小海蒂的脸上忽然露出开朗的笑容。

“哎呀,可以买,对呀,奶奶,我想起来了。我这儿还有好多钱呢!”她大声地喊道,高兴得几乎都要蹦起来了。

“哦,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办了!如果奶奶可以每天吃一个,礼拜天吃两个的话,那么我就可以给奶奶买很多。我只要让贝塔每天从德尔芙里买来就可以了。”

“那不行,那可不行啊,小海蒂!那是给你的钱。”奶奶根本不答应,她使劲地摇头说,“不能这样,孩子。你拿的钱不是干这些的,你得有好多用途呢。你最好还是交给爷爷比较好,他会告诉你,应该花在哪儿。”

可是,小海蒂丝毫没有想到要把钱花到别的地方,她一点儿也不想改变这个好主意。她手舞足蹈地在屋子里跳来跳去,一边不停地喊着:“你瞧,以后奶奶每天都能吃到面包喽。那样的话,她的身体马上就会结实起来,那样一来,啊,对了,奶奶,”海蒂又欢呼起来,“要是奶奶的身体真的变得很结实了,那么,你的眼睛就一定能看得见了!是吧,我知道啦,眼睛看不见,一定是因为身体太虚弱了!是吧,奶奶?”

奶奶听海蒂这么说,心里既感动又难过,她突然不说话了。在她的心里,实在不愿给这个快乐的孩子扫兴,她没法把自己失明的真相告诉海蒂。

这时候,小海蒂高兴地蹦着跳着,偶然一回头,猛的瞥见了那本写着诗歌的老书。于是,一个新的念头又在脑子里生出来。

“奶奶,你知道吗?我现在什么书都会念了。我给你念念那本书好吗?”海蒂高兴地跑过去,跪在奶奶的膝边。

“好啊,我可太想听了,快来念吧。”奶奶原本是期待孙子贝塔来读的,对这个她已经期待了好久。可是,贝塔总是学不好拼读。现在她听海蒂这么说,不由得又惊奇又欢喜,立刻就要让她读,她激动得都有些怀疑起来,反复地追问道:“真的会读吗?海蒂,这是真的吗?”

海蒂没有说话,一个人爬上椅子,然后尽力伸出手来,好容易才把那本书给拽下来,结果弄了一头的灰。要说这本书的历史,那可太久远了。它一直就放在那儿,几乎没有人动过,海蒂轻轻地把灰掸掉,然后拿着书,坐到奶奶身边的小板凳上,问奶奶想听什么。

“嗯,你喜欢什么就读什么吧,海蒂,就找你喜欢读的,你要是喜欢,我肯定也喜欢。”说完,奶奶就把纺车挪到一边,静静地坐在那里,郑重地等着孩子念给她听。

“我看到,这里有一首写太阳的歌,奶奶,我就念这个吧。”海蒂翻了翻,立刻停住了,她发现了一首自己喜欢的诗歌。

小海蒂大声地朗读起来,而且读着读着,她自己也慢慢地被这其中的文字给迷住了。渐渐的,连她的声音都充满了温柔的感情。

金灿灿的太阳

充满了欢乐

充满了祥和

很多受尽了苦难的人们

都会在这光辉里

沐浴着灿烂的重生之光

我的头和身体

虽然曾经被痛苦打倒

但是,我现在会重新站起

并且豁然开朗

变得心平气和

当我抬起头

仰望天空

仰望这个太阳

这是上帝为了他的荣光

为了显示他的无处不在

和万能的力量一起

共同造出的太阳

我心中的正义,也一起祈盼

当太阳

就像是大地的膝盖

他安静沉稳地

转向另一边时

就能给我的心灵

指点方向

我的一切都会改变

我相信

只有上帝

会在我的心中永不动摇

因为这信念

是我内心那一颗永远的基石

会让十字架和所有的愁苦

从今天都统统结束

在惊涛骇浪的海面上

那呼啸的狂风会在瞬间平息下来

我们向往中的阳光

也会在这里闪耀

让那饱涨的欢乐

和在纯洁里丰盛的静谧

就在这天堂中悄悄来临

我所期待的幸福

就在那一刻

我渴望着它们的降临

在海蒂朗读的时候,奶奶合起双手,一动不动地坐着,静静地倾听。在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小海蒂从没有看见过的快乐,而那快乐是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奶奶听着听着,脸上却挂着幸福的泪珠。

当海蒂刚一读完,奶奶就十分恳切地请求她:“啊,你读得很好听,再给奶奶读一遍,海蒂,再读一遍让我听听吧,有个地方是‘会让十字架和所有的愁苦/从今天都统统结束’,就从这里开始吧!”

海蒂自己也很喜欢,也想再念一遍,于是,她就又捧起书来,深情地朗读起来——

会让十字架和所有的愁苦

从今天都统统结束

在惊涛骇浪的海面上

那呼啸的狂风会在瞬间平息下来

我们向往中的阳光

也会在这里闪耀

让那饱涨的欢乐

和在纯洁里丰盛的静谧

就在这天堂中悄悄来临

我所期待的幸福

就在那一刻

我渴望着它们的降临

“啊,海蒂,这些话,听了真让人舒服,心里就好像真的有太阳,亮堂多了。你知道吗?你可是做了件多么让奶奶高兴的事呀,小海蒂!”奶奶快要高兴坏了,不停地当着海蒂的面夸赞着她。小海蒂的脸上也充满了欢喜,一直微笑地望着奶奶。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奶奶这种高兴的表情,不由得就挪不开视线了。这样的奶奶,实在是太好了。她平时忧愁的神色一扫而光,眼里充满了快乐和感激,专注地望着她这边;她的眼睛就像是重新获得光明,并且看到了美丽的天堂。

这时,传来一阵笃笃笃敲窗户的声音。海蒂往外一看,原来是爷爷在示意她应该回去了。于是小海蒂起身告别,不过她可没有忘记和奶奶约好明天的事儿,她对奶奶说明天还会再来。

明天海蒂要和贝塔一起去牧场,然后等到中午的时候再回来看奶奶。对小海蒂来说,没有什么能比让奶奶心情开朗、快活起来更幸福的事了。即使待在暖洋洋的牧场上,即使和花儿们、山羊们在一起,也远远比不上这件事更令她感到幸福和欢喜。

当海蒂起身时,布丽奇拿着上回海蒂放在这儿的衣服和帽子赶紧追到门口。可是海蒂说,帽子自己是不会要的,还是放在这里,请布丽奇阿姨收下。因为爷爷已经知道了衣服是克拉拉送的,所以她把衣服拿过来。

海蒂跟爷爷一起走的时候,满脑子还在想着刚才在奶奶家里发生的事情,她忍不住告诉了爷爷。海蒂说,只要有钱就可以在德尔芙里买面包送给奶奶,如果奶奶吃了,就会非常健康了,也许眼睛就会好了。

她还给爷爷讲了奶奶的很多事,比如,她突然精神好了,而且看起来非常高兴。说完这些,小海蒂又重新谈到了第一件事上,她用坚定的口气说:“爷爷,我知道奶奶说过我们不许用纸包里的钱,可是,您能把钱都给我吗?我可以每天都分给贝塔一点儿,让他平时每天买一个面包,到了礼拜天的时候,就可以买两个。这样奶奶就可以吃上白面包了,您看这样行吗?”

“嗯,听起来不错,可是那床怎么办?海蒂。”爷爷望着海蒂,想要征求她的意见,“我看,你还是应该有个正规像样的床好些吧。当然,如果买了床,剩下来的钱还是能买好多面包的。”

可是海蒂已经打好了主意,她听不进去这些建议,并且她使劲地想要说服爷爷。她说,干草做的床睡着比富兰克托的席梦思还要舒服得多,爷爷最后只好说:“好吧,反正钱是你的,你用它做你喜欢的事吧。那么多,应该够给奶奶买好多年面包的。”

海蒂这下高兴极了,她大声地欢呼起来:“啊,太好了!奶奶以后再也不用啃黑面包了。是吧,爷爷!这样的话,一切就会比以前好多了。奶奶那可是第一次吃这么好的面包吧!”

小海蒂握住爷爷的手,就像是一只快乐飞翔的小鸟,她冲着天上高兴地大喊,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一副认真的样子,说:“啊,我知道了。奶奶说的真是对。要是上帝那时候听见我的祈祷的话,并且立刻就为我实现了理想,那么我想,也许我可能会后悔的。因为那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我最想要的。我们大概也就不会这样了。想想看,因为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会马上回到这儿来,到时候带给奶奶的面包,就只能有一点点,而且我也不能学会拼读,也不能给奶奶念她那么喜欢的歌了,她也就没有机会快乐了。”

海蒂一边说着,一边望了望爷爷,接着说:“可是上帝没有这样做。这说明他可比我想得周到多了,真是奶奶说的那样。爷爷,我简直太高兴了啊,你瞧现在,一切都太好了。真要感谢上帝,我以前那么啰啰唆唆地祈求祷告,上帝也没有生气!今后,我还要像奶奶说的那样,每天都去给他祈祷,谢谢上帝,要是他不能立刻实现我的愿望时,我就要好好想想,这一定又是和在富兰克托时一样,是因为上帝有了比我所想的主意还要好。爷爷,你每天祈祷吧。再也别忘记祈祷了,不要让上帝忘记了你。”

“嗯,听起来不错,可要是有人忘了祈祷,那会怎么样呢?”爷爷嘀咕着问。

“哎呀,那可就糟了。爷爷,要是那样的话,上帝也会忘记他,再也不管他了。不管那个人多么不幸,多么悲伤,别人也不会再同情他,只会这么说:‘那是他自己要离开上帝的,不是别人强迫他的,如果他相信上帝的话,上帝还可以帮助他,现在可不会管他了。’”

“嗯,的确是这样的,不过,海蒂,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些的?”爷爷问道。

海蒂想也没想,就干脆地回答道:“是法兰克福的奶奶告诉我的。奶奶什么都讲给我听。”

不知道为什么,爷爷不再说话了,他沉默着,然后又走了一会儿,似乎沉浸在思绪中,有些自言自语地说:“嗯,既然已经这样,那也没办法了啊,已经回不去了。因为被上帝遗忘的人,在哪儿都会被遗忘的。”

“哦,不!爷爷,当然还能回去。这也是奶奶告诉我的。在我的书上,也有一个有趣的故事,就是讲这个的,爷爷还没听说过吧。好吧,等一会我们就到家了。等我们回去我就好好读给您听。”

海蒂听爷爷的声音那么无力,就好像十分痛苦的样子,她赶紧安慰他,她想尽快给爷爷读那本书,好解开爷爷心头的烦恼,于是,便渐渐加快脚步,登上最后的斜坡。

一跑到上面,她就立刻放开爷爷的手,飞快地跑进小屋。爷爷慢慢把大筐从背上拿下来。那大筐子里装了一个皮箱,皮箱太沉,一次拿不下来,爷爷费了几次劲儿才拿下来,然后,爷爷沉思着坐到长椅上。

这时候,小海蒂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她跑出来的时候,胳膊下抱着一本大书。

“噢,爷爷,您已经坐好了吧,太好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蹦到爷爷旁边。奇怪的是,她刚一打开书,就一下翻到了那个故事那儿。其实这个故事,已经不知道被她反复读了多少遍,只要一翻开书,自然而然就会翻到这一页。

于是,海蒂热心地讲起那个男孩的故事,她轻声地讲道:

“有个年轻人,他本来在家里过着幸福的生活,就像画上的插图那样,披着漂亮的斗篷,住在父亲的牧场上,那里有可爱的牛羊,每天很快乐。他可以倚着放羊的手杖,远望日落,看着那美丽的夕阳。

“可是有一天,这个年轻人突然想拥有一笔自己的财富,因为他想要自己当主人。于是,他央求父亲分给他些钱财,他的父亲只好答应他,并给了他一笔财产,他拿着这笔财产离开了家。可是那笔钱不久就花光了。年轻人变得一无所有,只好到一户农家当佣人。那里没有他父亲牧场上那么漂亮的家畜,只有猪。年轻人只好在主人的命令下,老老实实地去养猪,他整天穿得破衣烂衫,吃也只能吃到一丁点儿喂猪后吃剩下的东西。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年轻人就会静静地想自己经历的一切,他就越发明白从前自己在家是多么幸福,爸爸待自己是多么好,而自己又是多么忘恩负义。所以,他又是后悔又是想家,想来想去,就不由得哭起来,他想:我这就回去请求父亲原谅吧,如果我已经没有做儿子的资格,就算让我做我父亲的仆人我也愿意!

“就这样,年轻人又回到了遥远的家乡,当爸爸一看见他的影子,就赶紧从屋子里跑出来。

“——爷爷,你猜后来会怎么样?”海蒂读到这儿,突然停下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