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春秋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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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昭公(元年~三十二年)(10)

周朝的甘地人和晋国的阎嘉争夺阎地的土地。晋国的梁丙、张趯率领阴戎进攻颍地。周天子派詹桓伯去谴责晋国说:“我们在夏代由于后稷的功劳,魏国、骀国、芮国、岐国、毕国,是我们的西部领土。到武王战胜商朝,蒲姑、商奄,是我们的东部领土。巴国、濮国、楚国、邓国,是我们的南部领土。肃慎、燕国、亳国,是我们的北部领土。我们有什么近处的封疆领土?文王、武王、成王、康王建立同母兄弟的国家,用来护卫周室,也是为了防止周室的毁坏衰落,难道只是像不用的东西因而就抛弃了它?先王让梼杌住在四方边远的地方,来抵御山中的精怪,所以允姓中的坏人住在瓜州。伯父惠公从秦国回去,就引诱他们前来,让他们逼迫我们姬姓的国家,进入我们的郊区,戎人于是就占取了这些地方。戎人占有中原,这是谁的罪责?后稷缔造了天下,现在为戎人割据,不也很难吗?伯父考虑一下,我们对于伯父来说,犹如衣服之有帽子,树木流水之有本源,百姓之有谋主。伯父如果撕毁了帽子,拔掉树木塞断水源,专断并抛弃谋主,即使是戎狄,他们心里哪里会有我这天子?”叔向对宣子说:“文公称霸诸侯,难道能改变旧制?他辅佐拥戴天子,而又加上恭敬。从文公以来,每一代都是德行衰减,而且损害、轻视王室,用来宣扬它的骄横,诸侯有三心二意,不也是应该的吗?而且天子的辞令理直气壮,您还是考虑一下。”宣子心服。周景王有姻亲的丧事,宣子就派赵成到成周吊唁,而且送去阎地的土地和入殓的衣服,遣返在颍地抓到的俘虏。周景王也派宾滑抓了甘地的大夫襄来讨晋国的欢心,晋国人对他加以礼遇而放他回去了。

夏季,四月,陈地发生火灾。郑国的裨灶说:“过五年陈国将会重新受封,受封以后五十二年被灭亡。”子产问这样说的缘故。裨灶回答说:“陈国,是水的隶属;火,是水的配偶,而是楚国所主治。现在大火星出现而陈国发生火灾,这是驱逐楚国而建立陈国。阴阳五行用五来相配,所以说五年。岁星过五年到达鹑火,然后陈国终于灭亡,楚国战胜而占有它,这是上天之道,所以说是五十二年。”

晋国的荀盈到齐国去接齐女,回来,六月,死在戏阳。停棺在绛地,没有安葬。晋平公喝酒,奏乐。主持饮食的官员屠蒯快步走进,请求帮着斟酒,晋平公答应了,屠蒯就斟酒给乐工喝,说:“你作为国君的耳朵,职责是让它聪敏。日子在甲子乙卯,叫做忌日,国君撤除音乐,学乐的人停止演习,这是为了忌避的缘故。国君的卿佐,这叫做股肱之臣。股肱之臣有了亏损,多么痛心呀!你没有听到荀盈去世而奏乐,这是耳朵不灵敏。”又给宠臣嬖叔喝酒,说:“你作为国君的眼睛,职责是让它明亮。服饰用来表示礼仪,礼仪用来推行事情,事情有它的类别,类别有它的外貌。现在国君的外貌,不是他应有的类别,而你看不见,这是眼睛不明亮。”屠蒯自己也喝了一杯,说:“口味用来让气血流通,气血用来充实意志,意志用来确定语言,语言用来发布命令。臣下的职责是管调和口味,两个侍候国君的人失职,而国君没有下令治罪,这是下臣的罪过。”晋平公很高兴,撤除了酒宴。

当初,晋平公想要废掉荀盈而立他的宠臣,因为上述这件事就改变想法,而停止了。秋季,八月,派荀跞辅佐下军以表明自己的意思。

孟僖子到齐国举行盛大的聘问,这是合于礼的。

冬季,修造郎囿。《春秋》加以记载,这是由于合于时令。季平子想要迅速完成,叔孙昭子说:“《诗》说:‘营造开始不要着急,百姓却像儿子一样自动跑来。’哪里用得着急于求成来劳累百姓?没有园林还是可以的,没有百姓可以吗?”

昭公十年【原文】

十年春,王正月,有星出于婺女。郑裨灶言于子产曰:“七月戊子,晋君将死。今兹岁在颛顼之虚,姜氏、任氏实守其地。居其维首,而有妖星焉,告邑姜也。邑姜,晋之妣也。天以七纪,戊子,逢公以登,星斯于是乎出。吾是以讥之。”

齐惠栾、高氏皆耆酒,信内多怨,强于陈、鲍氏而恶之。夏,有告陈桓子曰:“子旗、子良将攻陈、鲍。”亦告鲍氏。桓子授甲而如鲍氏,遭子良醉而骋,遂见文子,则亦授甲矣。使视二子,则皆将饮酒。桓子曰:“彼虽不信,闻我授甲,则必逐我。及其饮酒也,先伐诸?”陈、鲍方睦,遂伐栾、高氏。

子良曰:“先得公,陈、鲍焉往?”遂伐虎门。晏平仲端委立于虎门之外,四族召之,无所往。其徒曰:“助陈、鲍乎?”曰:“何善焉?”“助栾、高乎?”曰:“庸愈乎?”“然则归乎?”曰:“君伐焉归?”公召之而后入。公卜使王黑以灵姑銔率,吉。请断三尺焉而用之。五月庚辰,战于稷,栾、高败,又败诸庄。国人追之,又败诸鹿门。栾施、高彊来奔。陈、鲍分其室。

晏子谓桓子:“必致诸公。让,德之主也,让之谓懿德。凡有血气,皆有争心,故利不可强,思义为愈。义,利之本也,蕰利生孽。姑使无蕰乎,可以滋长。”桓子尽致诸公,而请老于莒。

桓子召子山,私具幄幕、器用、从者之衣屦,而反棘焉。子商亦如之,而反其邑。子周亦如之,而与之夫于。反子城、子公、公孙捷,而皆益其禄。凡公子、公孙之无禄者,私分之邑。国之贫约孤寡者,私与之粟。曰:“《诗》云,‘陈锡载周’,能施也,桓公是以霸。”

公与桓子莒之旁邑,辞。穆孟姬为之请高唐,陈氏始大。

秋七月,平子伐莒取郠,献俘,始用人于亳社。臧武仲在齐,闻之,曰:“周公其不飨鲁祭乎!周公飨义,鲁无义。《诗》曰:‘德音孔昭,视民不佻。’佻之谓甚矣,而壹用之,将谁福哉!”

戊子,晋平公卒。郑伯如晋,及河,晋人辞之。游吉遂如晋。

九月,叔孙婼、齐国弱、宋华定、卫北宫喜、郑罕虎、许人、曹人、莒人、邾人、薛人、杞人、小邾人如晋,葬平公也。郑子皮将以币行。子产曰:“丧焉用币?用币必百两,百两必千人,千人至,将不行。不行,必尽用之。几千人而国不亡?”子皮固请以行。既葬,诸侯之大夫欲因见新君。叔孙昭子曰:“非礼也。”弗听。叔向辞之,曰:“大夫之事毕矣。而又命孤,孤斩焉在衰绖之中。其以嘉服见,则丧礼未毕。其以丧服见,是重受吊也。大夫将若之何?”皆无辞以见。子皮尽用其币,归,谓子羽曰:“非知之实难,将在行之。夫子知之矣,我则不足。《书》曰:‘欲败度,纵败礼。’我之谓矣。夫子知度与礼矣,我实纵欲而不能自克也。”

昭子至自晋,大夫皆见。高彊见而退。昭子语诸大夫曰:“为人子,不可不慎也哉!昔庆封亡,子尾多受邑而稍致诸君,君以为忠而甚宠之。将死,疾于公宫,辇而归,君亲推之。其子不能任,是以在此。忠为令德,其子弗能任,罪犹及之,难不慎也?丧夫人之力,弃德旷宗,以及其身,不亦害乎。《诗》曰:‘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其是之谓乎。”

冬十二月,宋平公卒。初,元公恶寺人柳,欲杀之。及丧,柳炽炭于位,将至,则去之。比葬,又有宠。

【译文】

十年春季,周王朝历法的正月,有一颗星出现在婺女宿。郑国的裨灶对子产说:“七月初三日,晋国国君将要死去。现在岁星在玄枵,姜氏、任氏保守着这里的土地,婺女宿正当玄枵的首位,而有了妖星在这里出现,这是预告灾祸将要归于邑姜。邑姜,是晋侯的先妣。上天用七来记数,七月初三日,是逢公的死日,妖星就在这时候出现了,我是用它占卜而知道的。”

齐惠公的后代栾氏、高氏都喜欢喝酒,听信女人的话,所以别人的怨恨很多,势力比陈氏、鲍氏还要大而又讨厌陈氏、鲍氏。

夏季,有人告诉陈桓子说:“子良、子旗将要进攻陈氏、鲍氏。”同时也告诉了鲍氏。陈桓子把兵器发给部下并且亲自到鲍氏那里,路上遇到子良喝醉了酒而骑马奔驰,就进见鲍文子,鲍文子也已经把兵器发下去了。派人去看子良、子旗两个人,他们都准备喝酒。陈桓子说:“他们将攻打我们的传闻即使不真实,但是他们听说我发下兵器,就一定会追赶我们。趁着他们在喝酒,抢先攻打他们怎么样?”陈氏、鲍氏正在和睦的时候,就攻打栾氏、高氏。子良说:先得到国君的支持,陈氏、鲍氏往哪里去?”于是就攻打虎门。

晏平仲穿着朝服站在虎门外边,四个家族召见他,他都不去。他的手下人说:“帮助陈氏、鲍氏吗?”晏平仲说:“他们有什么好处值得帮助?”“帮助栾氏、高氏吗?”晏平仲说:“难道能胜过陈氏、鲍氏?”“那么回去吗?”晏平仲说:“国君被攻打,回哪里去?”齐景公召见他,然后进去。齐景公为了派王黑用灵姑銔领兵而占卜,吉利,请求砍去三尺以后再使用。五月某日,在稷地作战,栾氏、高氏战败,在庄地又击败他们。国内的人们追赶他们,又在鹿门再次击败他们。栾施、高彊逃亡到鲁国来,陈氏、鲍氏分了他们的家产。

晏子对陈桓子说:“一定要把获得的栾氏、高氏家产交给国君。谦让,是德行的根本,让给别人叫做美德。凡是有血气的人,都有争夺之心,所以利益不能勉强,想着道义就能胜过别人。道义,是利益的根本。积聚利益就会产生妖孽。姑且使它不要积聚吧!可以让它慢慢地生长。”陈桓子把陈氏、鲍氏的家产全都交给齐景公,并请求在莒地告老退休。

陈桓子召见子山,私下准备了帷幕、器物、从者的衣服鞋子,并把棘地还给了子山。对子商也像这样做,而把封邑也还给了子商,对子周也是这样,而把夫于给了他。让子城、子公、公孙捷回国,并且都增加了他们的俸禄。凡是公子、公孙中没有俸禄的,私下把封邑分给他们。对国内贫困孤寡的人,私下给他们粮食。他说“《诗》说,‘把受到的赏赐摆出来赐给别人就创建了周朝’,这就是能够施舍的缘故。齐桓公因此而成为霸主。”齐景公把莒地旁边的城邑赐给陈桓子,他辞谢了。穆孟姬为他请求高唐,陈氏开始强大。

秋季,七月,季平子进攻莒国,占领郠地。奉献俘虏,在亳社开始用人祭祀。臧武子在齐国,听到了这件事,说:“周公大约不去享用鲁国的祭祀了吧!周公享用合于道义的祭祀,鲁国不符合道义。《诗》说:‘那德行声誉特别显明,让百姓不要轻佻随便。’现在的做法可以说轻佻随便得过分了,而把人同牲畜一样使用,上天将会降福给谁呀!”

七月初三日,晋平公死了。郑简公去晋国,到达黄河,晋国人辞谢了,游吉就去到晋国。九月,叔孙婼、齐国国弱、宋国华定、卫国北宫喜、郑国罕虎、许人、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到晋国去,这是为了安葬晋平公。

郑国的子皮准备带着财礼前去,子产说:“吊丧哪里要用财礼,用财礼一定要一百辆车拉,一定要一千人。一千人到那里,一时不会回来。不回来,财物一定会用光。几千人的礼物出去几次,国家还有不灭亡的?”子皮坚决请求带着财礼出去。安葬完毕,诸侯的大夫想要乘机拜见新国君。叔孙昭子说:“这是不合于礼的。”大家不听。叔向辞谢他们,说:“大夫们的送葬事情已经完了,又命令我与诸卿相见,我哀痛地处在服丧期间,如果用吉服相见,那么丧礼还没有完毕,如果以丧服相见,这就是再受一次吊唁。大夫们准备怎么办?”大家都没有理由再请求拜见。子皮用光了他带去的财礼。回国后,对子羽说:“并不是难于懂得道理,难在实行。他老人家懂得道理,我对道理还懂得不够。《书》说‘欲望败坏法度,放纵败坏礼仪’,这就是说我啊。他老人家懂得法度和礼仪了,我确实是放纵欲望,又不能自我克制。”

昭子从晋国归来,大夫们都来进见。高彊进见以后就退了出去。昭子对大夫们说:“做一个人的儿子不能不谨慎啊!过去庆封逃亡,子尾接受城邑之后,又稍稍奉还给国君一部分,国君认为他忠诚,因而很宠信他。临死以前,在公宫得病,坐上车子回家,国君亲自推着他走。他的儿子不能继承父业,因此在这里。忠诚是美德,他的儿子不能继承,罪过就会延及到他身上,怎么能不谨慎呢?丧失了那个人的功劳,丢掉德行,让宗庙闲空而无人祭祀,而罪过就延及到他身上,不也是祸害吗?《诗》说,‘忧患的到来不在我前头,也不在我后头’,说的就是这个吧!”

冬季,十二月,宋平公死去。当初,宋元公讨厌寺人柳,想要杀死他。等到有了丧事,寺人柳在元公坐的地方烧上炭火,元公将要到达,就把炭撤去。等到安葬以后,寺人柳又得到了宠信。

昭公十一年【原文】

十一年春,王二月,叔弓如宋,葬平公也。

景王问于苌弘曰:“今兹诸侯,何实吉?何实凶?”对曰:“蔡凶。此蔡侯般弑其君之岁也。岁在豕韦,弗过此矣。楚将有之,然壅也。岁及大梁,蔡复,楚凶。天之道也。”

楚子在申,召蔡灵侯。灵侯将往。蔡大夫曰:“王贪而无信,唯蔡于感,今币重而言甘,诱我也,不如无往。”蔡侯不可。三月丙申,楚子伏甲而飨蔡侯于申,醉而执之。夏四月丁巳,杀之,刑其士七十人。公子弃疾帅师围蔡。

韩宣子问于叔向曰:“楚其克乎?”对曰:“克哉!蔡侯获罪于其君,而不能其民,天将假手于楚以毙之,何故不克?然肸闻之,不信以幸,不可再也。楚王奉孙吴以讨于陈,曰,‘将定而国。’陈人听命,而遂县之。今又诱蔡而杀其君,以围其国,虽幸而克,必受其咎,弗能久矣。桀克有緍以丧其国,纣克东夷而陨其身。楚小位下,而亟暴于二王,能无咎乎?天之假助不善,非祚之也,厚其凶恶而降之罚也。且譬之如天,其有五材而将用之,力尽而敝之,是以无拯,不可没振。”

五月,齐归薨,大蒐于比蒲,非礼也。

孟僖子会邾庄公,盟于祲祥,修好,礼也。泉丘人有女梦以其帷幕孟氏之庙,遂奔僖子,其僚从之。盟于清丘之社,曰:“有子,无相弃也。”僖子使助薳氏之簉。反自祲祥,宿于氏,生懿子及南宫敬叔于泉丘人。其僚无子,使字敬叔。

楚师在蔡,晋荀吴谓韩宣子曰:“不能救陈,又不能救蔡,物以无亲,晋之不能,亦可知也已!为盟主而不恤亡国,将焉用之?”

秋,会于厥慭,谋救蔡也。郑子皮将行。子产曰:“行不远,不能救蔡也。蔡小而不顺,楚大而不德,天将弃蔡以壅楚。盈而罚之,蔡必亡矣。且丧君而能守者,鲜矣。三年,王其有咎乎!美恶周必复,王恶周矣。”晋人使狐父请蔡于楚,弗许。

单子会韩宣子于戚,视下言徐。叔向曰:“单子其将死乎。朝有著定,会有表,衣有衤会,带有结。会朝之言,必闻于表著之位,所以昭事序也。视不过结、衤会之中,所以道容貌也。言以命之,容貌以明之,失则有阙。今单子为王官伯,而命事于会,视不登带,言不过步,貌不道容,而言不昭矣。不道,不共;不昭,不从。无守气矣。”

九月,葬齐归,公不戚。晋士之送葬者,归以语史赵。史赵曰:“必为鲁郊。”侍者曰:“何故?”曰:“归,姓也。不恩亲,祖不归也。”叔向曰:“鲁公室其卑乎。君有大丧,国不废蒐。有三年之丧,而无一日之戚。国不恤丧,不忌君也。君无戚容,不顾亲也。国不忌君,君不顾亲,能无卑乎?殆其失国。”

冬十一月,楚子灭蔡,用隐大子于冈山。申无宇曰:“不祥。五牲不相为用,况用诸侯乎?王必悔之。”

十二月,单成公卒。

楚子城陈、蔡、不羹。使弃疾为蔡公。王问于申无宇曰:“弃疾在蔡,何如?”对曰:“择子莫如父,择臣莫如君。郑庄公城栎而置子元焉,使昭公不立。齐桓公城穀而置管仲焉,至于今赖之。臣闻五大不在边,五细不在庭。亲不在外,羁不在内。今弃疾在外,郑丹在内。君其少戒。”王曰:“国有大城,何如?”对曰:“郑京、栎实杀曼伯,宋萧、亳实杀子游,齐渠丘实杀无知,卫蒲、戚实出献公,若由是观之,则害于国。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君所知也。”

【译文】

十一年春季,周王朝历法的二月,叔弓到宋国去,这是为了安葬宋平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