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戴笠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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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童年命舛,初涉江湖(8)

临走时,杜月笙又让万墨林派人去通知金廷荪和顾嘉棠,“三鑫”公司的款子,凡被孙传芳的人占用的,立刻收回,并且停止再赊烟土给他们。

汽车急速地向钧培里驶去,杜月笙靠在座位上,戴雨农的影子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

那是1924年秋天,杜月笙才搬到华格臬路不久,江肇铭突然打来一个电话,说赌场抓到一个玩假骰子的,弟兄正要废他,他却说是杜先生的朋友,要见杜先生。

杜月笙说:“问问他,叫什么?”

江肇铭说:“他不愿说,说杜先生一见,自然认识。”

“那好,带来吧!”

江肇铭半小时后把一个瘦高个子,长着一张马脸的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青年带了进来。杜月笙一见,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

“不认识?那你该认识这副对联吧?”瘦高个子指了指大厅正中板壁上悬挂的对联。

春申门下三千客

小杜城南五尺天

饶汉祥撰赠

杜月笙悠闲地回头看了看墙上,笑了笑说:“我学问不高,这几个字别人送我的,只是认识,不知先生此言何意?又与我认识你有什么关系?”

“杜先生仅仅是认识字?”

“当然也认识人。黎大总统和饶秘书长都与我有交情,难道先生也与他们有故?”

“惭愧!我既不认识黎大总统,也不认识什么饶秘书长。我是说,既然杜先生认识这字,那是最好不过。小人不才,这几个字吗,倒也认识。”

他要了一杯水,缓缓地呷着,不紧不慢地说:“这‘春申门下三千客’是不是说杜先生特别喜爱人才,气度比得上战国时代的楚国春申君?”

杜月笙未置可否。

“至于下联‘小杜城南五尺天’,是不是说唐代长安南郊的杜曲,住着大量贵族?他们钟鸣鼎食、门第高华,显赫的气势离天只有五尺。如今的上海滩,杜先生也是这样的人,我说的对不对?”

“哪里哪里,先生言过啦,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小弟现在和杜先生没发迹时一样,姓不尊,名不大,姓戴名笠,字春风,号雨农。自认为自己有点手艺,今天想到杜先生门下讨一口饭吃。”

“戴先生客气,但不知这些年戴先生在哪儿发财,又有些什么手艺?”

“杜先生既然有兴趣,且听我慢慢道来。”

原来,混到二十来岁,戴笠混出了一些名堂。其中骰子玩得神出鬼没,两颗骰子在手,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掷出自己需要的点子来。所以,赌钱时,他总是赢。上当受骗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冤家对头也愈来愈多。

后来,几个对头暗中联合起来,抢过戴笠的一副骰子,用刀劈开,那里面和外面完全一样。

“怎么样?我戴雨农就是手艺好点,你得服,不服不行!”

那几个对头十分气愤但拿他却无可奈何。

第二日,戴笠依旧在赌场里赌得兴高采烈,却不料那几个对头又来了,他们不容分说上前,两个人把戴笠推到一边,两个人抢过骰子,在桌上摆正,一刀劈下。

骰子裂作两半,里面的铅露了出来。其实,这些对头趁着混乱时把原先戴笠的骰子换下,换上了灌铅骰子。

输钱的人一听,纷纷前来讨还赌本,戴笠身上纵有一百张嘴也难以说明白,只好逃出杭州,来到上海。

戴笠在上海滩转了几日,跑了许多娱乐场所,最后觉得还是赌场是自己的用武之地。

开始,他混迹一些小赌场,每日赌上几把常常赢个三十四十,时间一久,他就觉得不过瘾,最后鼓起勇气,撞进了江肇铭管的豪华夜总会。

开始,戴笠倒还能控制住自己,每天赢个千儿八百的就走;几天后,胃口又大了,不赢上万,决不离开。

出事那天,戴笠一大早就进了赌场,到了下午,赢的钱已超过二十万,却依然不肯离开。

此时,来了几个大汉,狠狠地把戴笠推到了一旁。

“你们不要换骰子,不要换!”当戴笠从豪赌中清醒时,那些人已举起了刀,一刀下来,骰子劈作两半,骰子里面的铅露了出来。

明明冤枉,戴笠却无法说清。

于是,他想到一句话:“阎王好见,小鬼难求”,便提出:“我要见杜先生。”

“杜先生哪有功夫见你这种无赖!”

“放你妈的臭屁,杜月笙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要去问问他,为什么要你们这些没本事的杂种,只会栽赃陷害人!”

江肇铭一听,只好给杜月笙打了电话。戴笠把来龙去脉说完后,指着那墙上的对联说:“杜先生的这副对联,还是撕下来擦屁股吧,省得丢人现眼!”

“惭愧,惭愧!杜镛不才,用人欠妥,让戴先生受委屈了。”

杜月笙抬头看了看坐在大餐厅东角落的账房桌前的杨渔笙吩咐:

“关照厨房送酒送菜来,我要向戴先生赔罪几杯!”

杜月笙一声吩咐,不到半小时,一桌丰盛的酒菜端了上来,由戴笠自己挑选。佣人在一只瓷杯里,斟了半杯法国香槟,放到杜月笙的面前。

戴笠自己动手,倒了一大杯茅台,两人对饮起来。

酒过三巡,戴笠面红耳热。

杜月笙说:“雨农老弟,能否现在露一手,让我杜镛长长见识?”

“可以。”

“那好。”杜月笙回头招呼一下杨渔笙。

“不瞒杜先生说,要是我自己用熟了的骰子,你要几点我给你。至于从没用过的骰子,我得要先熟悉熟悉。”

“行。这几副你先试试,若好,就带走吧。”

佣人取来一只三寸见方的描金镶红木盒子,揭开上盖,在红丝绒上,嵌着三副红黑色的象牙骰子。

戴笠抓了一副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儿,而后先取一粒在自己掌心上滚了几下,又取另一粒滚滚,用右手食指与大拇指捻了几番,之后又放在桌面上试了试。这么磨蹭了老半天,才抬起头来问:

“杜先生请要个点吧!”

“好!”杜月笙摸起筷子,把自己面前的东西推了推,理出空地来,然后说,“来个六六大顺吧!”

“来啦!”

只见戴笠抓骰子在手,握成虚拳,在空中晃了晃,到杜月笙面前的桌子上一放,两粒小骰子飞旋起来,先是一粒停了下来,朝天而显出了红心梅花五。另一粒还在转着,戴笠在一边叫着:“独头一!”

说也怪,那飞旋着的小玩意仿佛听到了口令,立刻转出了红一,停了下来。

杜月笙点点头,“好手段!”他随手又从盒子里抓了两颗骰子,递到戴笠面前,“换一副试试看。”

这次戴笠只是把两只骰子在手中捏了捏,往空中抛了一下,接在手里,说:“请杜先生再要个点吧。”

“来个九九长寿。”

“来啦!”

戴笠一撒手,两只骰子在桌上飞转起来,不一会儿,一颗骰子停了下来,是红心梅花五,另一个骰子也转慢了,看面子,也是红心梅花五,杜月笙正想说“不灵了”,却见这颗骰子碰了先前的那颗骰子停下来,显出红心梅花五,但把先前的那颗骰子碰翻了个身,显出了一个四点。

“果然是身怀绝技!”杜月笙嘴里赞道,心里依然有些不放心,“能不能掷个最小的点呢?”

“离手!”戴笠一扬手,两个骰子旋转起来,最后一起停下来,都显出了一点。

杜月笙微笑着点点头,“行了,行了,可以说出神入化了。”

他起身在房内踱着,觉得眼前这青年脑袋灵、手段活、气魄大,气度不凡,将来绝不是等闲之辈。

“杜先生,让我到江肇铭那儿去混一碗饭吃吃吧!”

“瞎讲!”

“我说的是实话!”

戴笠站了起来。杜月笙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雨农,我比你大几岁,你听我一句话。你是身怀绝技,但这种‘技’到底只是雕虫小技。靠这种戏法吃一辈子活一生,有什么大出息呢?你脑子转得快,手段活,干起事来有种汉子气,我劝你还是从长计议,从大处着眼,成大事业。”

“杜先生有所不知,我现在是个穷光蛋,乡巴佬出身……”

“穷光蛋,出身低微怕啥?”

杜月笙打断了他的话。

“自古天下英豪,有几个不是穷光蛋,有几个出身高贵的?远的不说,这十里洋场的人上人朱葆三、虞洽卿、黄金荣、地产大王哈同,哪个不是穷光蛋?英雄不怕出身低!我杜月笙当年无爹无娘,穷得连裤子都没有,现在怎么样?只要有胆略、有智慧,抓住机遇不怕苦,就能改变自己。相反,那些公子哥儿、书呆子屁用没有!当然,我不是说读书人没有本事,读书人往往有大本事。我就是当初书读得太少,所以才只有现在的本事。不过,有不少读书人,我是能让他们为我所用的。”

杜月笙越说越激动,走到戴笠旁边,拍拍戴笠肩膀,恳切地嘱咐:“雨农,爹娘没给我们什么财富,但给我们一个好脑袋,这比什么财富都强。要干,干出让世人都为之惊叹的事业来!”

“杜先生,我戴笠活到二十八岁,还没有一个人对我讲这样的肺腑之言,我会去干的,不当成功,也当成仁,不然,我对不住你的看重!”

说到这里,他站起来,抓住杜月笙的手,“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

“我戴笠不知天高地厚,今天冒犯之处,望杜先生不要往心里去。”

“哎,此言差矣。你谈不上冒犯我。”

“我戴笠在社会上也闯荡十几年了,还从没遇见过像你这样提得起、放得下、大开大合的人物。今日得见,实在是苍天有眼,我斗胆冒昧,想同你结为异姓兄弟,跟你打天下,不知如何?”

“好呀!”杜月笙一拍大腿,高兴地说:“真是苍天有眼,给我送来了这么好的一个兄弟!苍天有眼!”

好汉识好汉。

杜月笙马上就叫杨渔笙写了金兰谱,二人烧香结拜为拜把兄弟,两人就此结为“金兰之交”。而戴笠小杜月笙八岁,为弟,从此,乃至戴笠发迹之后,两人始终以兄弟相称。

戴笠满面春风从杜公馆辞出。

杜月笙的话不断地在他的耳边回响:“你今后的去向,听我的安排。”他抬头看看高楼上红红绿绿的霓虹灯,眼前似乎有一圈圈眩目的光环在旋转。他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开始有用武之地,这位杜大哥,便是他的引路人。他憧憬着自己的未来——上海滩上又一位叱咤风云的新大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