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唐虚得了那个铁匣子和那幅画后,飞檐走壁、穿屋越墙、东拐西折,最后沿着碧玉湖岸边,来到了一片密林中。
他长年生活在唐门,对唐门的环境极其熟悉,他相信,即使有人跟踪而来,凭着自己忽东忽西的奔窜,也已将其甩开。
来到碧玉湖对面的密林里后,他确定已然安全,一颗心便放了下来。
本来,按照指令,他在得手后,应该立即赶往唐家祠堂的,可是他暗藏私心,并没有直接赶往唐家祠堂,而是来到这无人的密林中,他要检查一下铁匣子里装的究竟是不是《玄天宝录》。
“哼,如果铁匣子里真的是《玄天宝录》,那我修炼了上面的武功,足可以纵横四海、逍遥天下,还何须看人脸色、仰人鼻息?”唐虚心中这样想着,内心激动兴奋。
唐虚心中期待着,他用小铁线将铁匣子外面的锁头弄开。曾为唐门制器窟的长老,要打开这个锁头,轻而易举。
他隐藏武功,在情报部工作,二十年如一日,不露破绽,本就是十分善于隐忍又心机颇深的人,所以,他要先确认自己得到的到底是不是《玄天宝录》,如果不是,他还可以去会合地点把铁匣子交出去。
打开锁头后,唐虚正要伸手把铁匣子打开,忽然之间,他心中一动,急忙将手收了回来。
“不能这样鲁莽,这匣子里藏有机关暗器也不一定。”唐虚心中一凛,于是将匣子放到了地上,身子退到四五丈外,然后自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头,电射向匣盖。
“当”的一声,匣盖被石子击中,弹开。
匣盖翻开的瞬间,“哧”的一声,一支短箭以迅若电光的速度从匣子里射出,射入丛林中,远远地传来“哧”、“哧”、“笃”三声响,想必是连续打穿两根树干,然后钉在某一棵树上了吧。
“好险!”唐虚拍了拍心口,后怕不已。如果刚才自己鲁莽地用手打开匣子,只怕此时自己已变成死尸了。
看到匣子打开,里面的暗器业已射出,唐虚这才惊魂甫定地走近匣子。
只见匣子里有一个用明黄色上等绢布包裹着的东西,他抽出短刀,轻轻挑开黄绢,看到黄绢里包裹着的是一本暗金色的古书,古书封面上赫然写着“玄天宝录”四个字。
看到这四个字,唐虚心中禁不住一阵狂喜。
“果然是它!果然是它!我真的得手了,皇天不负有心人,二十年的隐忍,今天终于得成正果了!”唐虚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伸出双手,珍而重之地将《玄天宝录》捧了起来,然后迫不及待地翻开,想对里面的玄功异术一睹为快。
《玄天宝录》作为唐门镇门之宝,凡是唐门中人,无不对之神往,此时唐虚兴奋异常,心神全部投注到书中记载的奇功异法上。
殊不知,此时,正有一双眼睛在密林深处盯着他。
盯着唐虚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小柯。
小柯被猛禽斩杀一命后,身受重伤,化变狐身,不能远遁,她就近找到一个树洞,置身其中,在周围布下结界,然后借用大树强大的生命力运功疗伤。从受伤到现在,她已在树洞里行功了将近三个时辰。
经过三个时辰的行功,她的伤势好了大半,已然可以从狐变回人身了。
就在她运功疗伤、物我两忘的时候,却被一声响动惊醒了!
那声响动,是利箭钉树之声。
原来,刚才那支利箭自匣子中射出后,连穿两棵大树,最后竟穿破结界,钉在小柯处身的那棵大树上。
被利箭钉树的声响惊醒,小柯心疑是猛禽逃逸后带高手前来追杀她,现在只怕已看破她的行藏,所以她急忙收功,从树洞中钻出来,想一看究竟。
不曾想,没有见到猛禽,只看到了唐虚,唐虚的一举一动,尽落入小柯眼中。
小柯注意到,地上那个盖子翻开的匣子里,有一个微型弓弩状的机括,于是她明白过来,自己刚才的疑心不过是虚惊一场。
想到唐虚居然令自己虚惊一场,小柯有些气恼,这时她又看到唐虚在看一本书,他看书的时候,一手执书,一手比划着,好像在学习什么武功。
“这个人,鬼鬼祟祟出现在这里,又是看书又是手舞足蹈的,必有古怪。”小柯一边是心头气恼,想给唐虚一点颜色看看,一边是着实好奇,想看看唐虚究竟在弄什么玄虚,所以,她化作一缕轻风,掠过树丛,悄悄出现在唐虚身后的一棵大树上,就近仔细观察。
而此时的唐虚,却已然真气走岔、神魂颠倒、行止逆乱了。
之所以会如此,那是因为,《玄天宝录》上的文字乃是唐门创派祖师亲笔所书,撇捺勾点里,行列纵横间,无不蕴藏玄奥的武道,这些玄奥的武道,武者观之,立时就会如飞蛾扑火一般,情不自禁,难以自抑。
见猎心喜,又被玄奥的武道所迷,所以唐虚本能地学习起《玄天宝录》中记载的武功,不自觉地手舞足蹈来。
可这一学习,就出了问题。
唐虚平时修炼的武功,与《玄天宝录》上的武功大相径庭,行气经脉、激发穴位、肢体与呼吸的配合,等等,均大有出入,有的地方甚至相为悖反,结果自然是真气走岔,走火入魔。
现在,真气在唐虚体内到处乱窜,唐虚已经意识到自己走火入魔了,只是他想克制心魔,将真气导入正轨,已然办不到。因为真气走岔,他整个人就会像触电一般,一下子痛得浑身痉挛,一下子痒得恨不能抓破皮肤,一下子麻得全没有知觉,一下子冷得直似置身冰坑,一下子又热得好像在火上烤……
他耳中听到的和眼中看到的,也大为变样,诸般心魔,纷至沓来,淆乱观感。
——他已完全无法自控!
如此这般下去,不出半刻钟,他就会五脏俱焚,爆体而亡。
现在,他的鼻孔耳窍里,都已流出了鲜血,那本《玄天宝录》也从他手中掉落在了地上。
“嗯?这是什么书,居然令人看了就走火入魔?好厉害!”小柯知道唐虚现在已是自身难保,所以再不隐藏,她从树上跳了下来,捡起《玄天宝录》,只往书上看了一眼,便顿感那些字有如一个个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无上君王,正襟危坐、神威逼人,令她心惊魄动、神魂难定!
“好厉害!”小柯急忙闭起眼睛,将书合起,然后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心里明白,只有那些外圣内王的人物,才能写出这样的文字来,所以,这本书,虽然不知其内容是什么,但绝对是宝贝无疑。
“如此宝贝,能够遇上,也算是莫大的机缘。”小柯心中这样想着,将《玄天宝录》用黄绢包好,放回铁匣子中,然后背在背上,就想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唐虚的求救声。
“救我……救我……”唐虚两眼翻白,两道鲜血从眼角流下。他跪在地上,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就像是想将自己掐断气似的。
然而事实上,他不想死。他背叛唐门,戴着伪装的面具在唐门中隐藏了那么多年,眼看着现在要离开唐门了,他想释放真实的自己,让自己真真实实活一回,所以他不甘心就此死去,他一百个不甘心。
“唉,虽然我觉得你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既然我拿了你的东西,就此一走了之也实在心有不忍,本姑娘今天就当是做善事了。”
小柯说着,伸出左手,按在唐虚的头上,导引真气,用力一吸,立时,唐虚身上那些因为走岔而到处乱窜的真气便被吸到了小柯体内。
小柯右手一挥,将吸进去的真气从右手排了出来。
右手一挥间,真气排出,击中数丈外的一棵大树,那棵大树被强大的真气击裂,裂成数截,轰然倒下。
真气被导出,唐虚身子一空,得以安静下来。因为这次走火入魔,他五脏六腑俱受重伤,整个人就像是在烈日下暴晒了半天的白菜叶一般,蔫了。
“好了,本姑娘救你一命,我们两不相欠,走了。”小柯转身要走。
岂料,她的衣袖竟被唐虚一把拉住。
唐虚奄奄一息、有气无力地说道:“把《玄天宝录》留……留下……否……否则……天涯海角……我绝不放过你……”
“你脑袋进水了吧?本姑娘救了你,你居然还敢威胁我!早知如此,刚才就不救你了。真是混账!”小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如此无耻,不知恩图报也罢了,反而还要威胁她。
小柯一回身,双目含煞,气恼地将袖子从唐虚手里扯了出来。她这一回身时,看见了唐虚背上那个木筒,心中恶作剧的念头顿起,她立时转怒为笑,一把夺下唐虚背上的长木筒,将之也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对你这种不懂得知恩图报的歹人,本姑娘就该抢光你身上所有的东西,才算对得起自己。”说完这句话,她得意地跳起兔步,哼着小曲离开了。
此时唐虚的脸色变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一贪之念,竟落得如此下场,可叹,又可气,怪得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