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汉梦浮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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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可笑多情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霍云觉得无趣,借口更衣,离开透气。

屋外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怒吼着的狂风席卷着飞扬的雪花,天地被一片黑暗笼罩融合却是繁星点点,犹自一番景象。

霍云本想自赏雪景,却不想有人更是早他一步。

霍怜很不喜欢和那些人一起吃饭,繁文缛节遵守起来实在是太累了,出来透气正巧下着一场大雪。

先前在屋子里实在闷热身上已全都是汗,额头上汗珠渗出自己却不太注意,只顾欣赏这一派奇妙的夜间雪景。

倒是侍婢怕她染了风寒特地拿了件斗篷出来,是她最喜欢的狐皮斗篷,颜色火红火红的似是一团烈火在烧。

霍云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位怔怔看着风雪的美人:“怎么?隔着风雪也看得清星星?”

霍怜转过身,一阵风从她耳畔吹过撩拨起三千青丝和那精致的红斗篷。

好美!女子肤白如雪,发黑如夜而那双眼睛犹如天上的星星一般明亮,特别的是这样一件斗篷,与这样小巧的佳人相配显得突兀可又像是霍怜的个性:一派逆来顺受、柔柔弱弱的景象中藏着几分自有的傲气。

霍云看痴了,霍怜却并未注意这许多:“是你啊,怎么不去应酬?这一场可是你惩处燕王立功的洗尘宴,若得大人欢心说不定可以升官。”

霍云不置与否,摇头笑笑,挨在她身边一起凭栏眺望:“霍家是当今第一外戚,如今这个郎官无非是个晋升的台阶,我没有必要去讨好大将军求官职。

更何况,那种场合既不适合你也不适合我。”

霍怜嫣然一笑:“你可真是个小气鬼。我小时与你玩笑,听闻北地燕国盛产胭脂、价比黄金,便央你去讨一车予我。

你这竖子倒好,只一盒香粉就打发了。”

霍山道:“诶呦,我说怜丫头,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天知道为这盒香粉我找了有多久吗?

此为玉簪粉,花粉所制特混了珍珠粉进去。不仅不似寻常铅粉一般白中泛青必须搽胭脂才用得,还有滋润养颜的功效。

这小小一盒花了我两车金,你说是不是强过一车的北地胭脂!”

霍怜偷笑,暗自白了他一眼,语气娇嗔:“你还真当我埋怨你啊?不过是打趣你玩,瞧你慌的。成什么样子了。”

霍云竟是叹气:“欸,你总算是真心的笑了。”

霍怜一怔,旋即苦笑,面色几分苍白:“那么明显的吗?”

霍云乜了她一眼,语气几分不屑:“你强颜欢笑却凄楚伤感的样子,真的好丑!

若是笑的不仅不甜还要那么惨的话,那我劝天底下漂亮的小姑娘都不要再这么笑了。”

霍怜都要被他的话给气笑了,娇嗔着打在他的胸口:“你这竖子!”

不想,却被他拽住手腕。

少年目光灼灼,紧紧盯着女孩的眼睛。

一字一句吐字坚定,不疾不徐地轻声说道:“你有心事。”

霍怜低下了头,半晌,轻声叹气道:“我很难过,好心疼大姐。”

“敬夫人还是吃不好也睡不着吗?”一提起霍敬,气氛忽然沉默了几分,霍云感到空气里隐着几分压抑,“你和她交好,需得多加劝慰才是。”

“就是劝过我才更难过。”霍怜将漂亮的小脸埋在曲裾广袖里,只露了一双如墨玉棋子一般闪亮的眸子:“长姐推脱怀孕,说嘴里发苦,吃不下去东西。

可我知道,她哪里是舌头苦,分明是心里苦!”

“我真是怒其不争,那上官安是全长安都知道的纨绔子弟。他的私生活极为不检点,酗酒纵凶也就罢了,家中娇妻美妾如云却还和自己的庶母私通。

侍女、媵妾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父亲的女人,只要是稍稍有些姿色的他都要染指。

这样的玉面狼,哪里值得长姐到现在还对他念念不忘!”

“这么丧气干嘛?”霍云笑了,“这种事你不过是心疼,我却根本就不懂。”

霍怜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笑容却尽是揶揄讽刺:“难不成,公子云对女人还有些奇特见闻不成?”

霍云乜了她一眼,不理会她的嘲讽,自顾自道:“陛下其实是下了两道诏书处置燕王的,第一道控告燕王谋立事发,朝廷诏令,大赦燕国,独不赦燕王。

刘旦心中忧愤,就在万载宫置酒,纵情宴饮,大会宾客。

席间,刘旦自歌,曰:‘归空城兮狗不吠,鸡不鸣;横术何广广兮,固知国中之无人!’

而这时,他最宠爱的侍妾华容夫人正为其伴舞。

等他唱完,华容夫人应和他,也续了一首:‘发纷纷兮渠,骨籍籍兮无居。母求死子兮,妻求死夫。裴回两渠间兮,君子独安居!’

歌词空虚凄婉,满座皆泣。”

霍怜听故事有些听愣了,哀叹:“燕王虽罪有应得,死时倒也慷慨悲歌。”

霍云:“说真的,当时负责传达汉廷诏书的我看到这一幕,呆在宫殿门口怔了很久。

恍惚间,我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西楚霸王和虞姬!

但没办法,和当年的高祖皇帝一样,就算项羽是英雄也必须要杀。

时隔不久,第二道诏书下达,要求燕王自裁。刘旦用自己私刻的帝王印绶悬梁自尽、自缢而死。

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仅仅是华阳,他的王后、夫人随其自杀者竟有二十多人。

我是真的不明白,陛下都已经下了赦免的诏书,可为什么这些女人却还是心甘情愿的陪着那个废物去死?”

霍怜苦笑,心痛:“你不明白吗?女子重情啊!”

她叹气,“男子心宽,虽则有情,却既慕荣利,又贪美色,还结知己……凡此种种,何曾将一颗心尽放在女子身上?

女子重情,爱则献身心、动性命,不管不顾,尽付柔情。华阳如此,长姐亦是如此。

如果长姐不是身怀六甲,只怕也会随上官家一同赴难的吧。”

霍云几分沉默,道:“女子如此多情,岂不可笑?”

“可笑?”霍怜叹息,觉得更是心苦,“女子多情重义才是你们这些男人的幸事。

红颜祸水、哲妇倾城,若是遇到漂亮又聪明的女人,你们也许会死的比上官安和刘旦更凄惨。”

霍云一时语塞:“这,这。”

霍怜摆摆手,苦笑:“没事的,千百年来都无人解说的问题又何苦难为你呢?

诶,方才席间的曲子是《上灵》?”

霍云点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霍怜却不以为意,犹自在笑:“那《上灵》曲要笛子来配筑才好,编钟勉为其难。随我来,我用笛子吹给你听。”

霍云点点头,和霍怜来到暖阁,脱掉鞋袜霍云跪坐在席子上,霍怜找来了竹笛。

宛转悠扬的《上灵》曲透着几分苦涩的味道,两个人各怀心事。

终是藏了自己的心,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倒是越发肆意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