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麦克阿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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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远东军(1)

尽管威洛比自诩为贵族气质的举手投足令人讨厌,他并非无能之辈。他好学多思,文笔不错。从本宁,莱文沃斯和战争学院毕业后,他于1938年和萨瑟兰同一天晋升中校。威洛比曾任步兵学院军事史系主任,也曾于莱文沃斯任教。这些经历使他有两件可吹之事。一是1938年10%的现役军官都上过他的课。二是他所教的一切内容都基于麦克阿瑟任总参谋长时提倡的、并在去职报告里陈诉的东西。根据从麦克阿瑟那里学到的东西威洛比写了一本名为《战争中的机动》的书。1938年,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请求过过麦克阿瑟安排他做自己的参谋。当时大多数军官认定麦克阿瑟的军事生涯已经到了头。而威洛比却还处于事业的上升期。威洛比对麦克阿瑟的忠心由此可见。虽然威洛比上了麦克阿瑟的名单,但1939年被派往马尼拉时,却阴差阳错地被派到菲律宾军区任格鲁纳特的军需官。直到美国远东陆军成立后,麦克阿瑟才把他调到了自己总部并任命他为情报官。

恢复现役后,麦克阿瑟认真地思考着现在和未来,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说的。但是,正如迪勒发现的那样,麦克阿瑟对某事越是表示信心满满,越可能的是他还在琢磨此事。事实上这个时候他可能在考虑另一种可能性。另一方面,有时候他看似对某件事情迟疑不定,其实是在掩饰他已经做好了决定。“如果他很低调,很安静时,最好不要和他争论。”

在回复马歇尔的成立美国远东军与任命他为司令的电文回函中麦克阿瑟写道,“我对圆满完成分派给自己的新的任务充满信心。”在这年夏天给前副总参谋部长乔治·冯·霍恩·莫斯利的信中他写道,“如果战争来临,我对群岛的防御也充满信心。”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他真的那么有信心吗?也许不是。他所相信的只是他在上任的第一天对萨瑟兰说的那句话才是他的真实想法:“我将尽我所能。”哪怕他只是透漏一丁点对菲律宾群岛的防御的怀疑或仅仅是迟疑,他所进行的冒险恐怕就将立时崩塌。他的短期策略就是通过虚张声势地宣称菲律宾群岛的防御体系的强大来暂时吓退敌人的意图。在日本被吓退时,利用这个喘息之机将虚张声势转变成真枪实弹,将欺骗别人的防御体系,变成自己能够信赖的防御体系。

美国远东军开始运转不久后,麦克阿瑟在给一位居住在国内的老朋友的信中透漏了自己对远东局势的悲观。目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指向着和日本人的战争。战争随时都可能爆发。麦克阿瑟写道,“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我还是只个鲁莽的没有经过很好训练的兵蛋子。从此之后,我努力学习任何能够接触到的关于战争的知识,现在,我已经准备好了。”

随着美国远东军的成立,麦克阿瑟或多或少地摆脱了奎松和高级专员弗朗西斯·塞耶的约束,但是对这两个只关心自己利益的人来说,想完全摆脱他们的制约是不可能的。随着菲律宾陆军的收归联邦化,奎松渐渐被排除在军事规划主要决策者之外,他开始对全民防卫表示不满。稍早前的几个月,他还在为组织建立民防组织辩护,现在他宣称美国必将为此付出代价,塞耶当然坚决反对这种说法。塞耶坚称,无论是储备应急食品,还是建立避难所都是“在菲律宾共同体政府和司法的管辖内展开的。”

但是,这并不能说服奎松。当重大事件发生时,他必须是处于舞台中央的主导者。而民防组织就是他选择的平台。他开始变得越来越歇斯底里,他竟然公开宣称如果发生战争,罗斯福和塞耶“应该被吊死在电线杆上”,因为他们阻止了自己的民防项目。

对于这样的争吵,麦克阿瑟尽量避而远之。他的任务是要建立一支能打仗的军队。塞耶不断找麦克阿瑟的茬,抱怨麦克阿瑟“一点都不坦诚”,并且抱怨说麦克阿瑟没有尽全力配合他这个高级专员的工作。麦克阿瑟对此的答复是拒绝出席塞耶以高级专员的名义举办的一次晚宴。

现在,麦克阿瑟再次成为军队中握有实权的大人物,他也再次赢得了奎松的尊敬,而此前的一段时间里,他不过是奎松宴会上不受待见的人。奎松对于未来的展望也发生了转变。共同体立法院给予了总统六年的任期,奎松此前一直坚称自己不会谋求连任,当时当大选再次临近他改变了主意并且成功连任。麦克阿瑟给奎松致了贺信。“我对您的爱戴和喜欢是如此强烈,即使是您的直系亲属也不见得比我对您的成功连任更觉骄傲。”

在美国远东军成立之前,海军就开始在进入菲律宾的主要港口的入口布设水雷,马尼拉也经常实行灯火管制演练。犹如运动产生电能一样,麦克阿瑟的起复现役激活了菲律宾闷热潮湿的天气。因为日军的威胁的扩大而蔓延在马尼拉上空的悲观主义、投降主义顷刻间烟消云散了,人们仿佛感受到美国为菲律宾而战的诚意。

就在前一年的秋天,麦克阿瑟还在向奎松建言“美国在菲律宾的一点军事存在不过是美国拥有这片土地的主权的象征而已”,并警告说“几乎没有什么疑问,美国正度正打算放弃菲律宾。”然而,到了1941年8月,所有这些焦虑都消散了。陆军部修正了长期以来一直想将菲律宾放弃的打算。不是因为麦克阿瑟多么能言善辩,也不是因为他的一再警告,而是因为总统决定就日本的扩张表达自己的立场。

如何应对菲律宾这个问题立即排在了陆军部议事日程的首位。现在应该采取何种政策:撤出还是抵抗?毫无疑问,如果美国不守住菲律宾本岛,就是对日本的纵容,届时日本将占领整个菲律宾群岛都。当前的局势需要坚定为菲律宾而战的责任并大肆宣扬美国的这一义务。7月31日,马歇尔对他的手下说,尽管要确保协防菲律宾的政策不能影响对欧政策,即鼓舞英国和苏联继续对德战斗,但是“协防菲律宾是美国的既定政策。”

8月9日,麦克阿瑟来到造船厂见证自己的又一壮举。激动的人群欢呼鼓掌,奎松夫人奥罗拉挥舞着香槟宣布希德·哈夫的本地生产的第一艘鱼雷艇下水。她将其命名为Q-112号艇。并正式与麦克阿瑟已经购买的两艘英国舰艇编入一组。

此后不久,海军上尉约翰·D·巴克利来到马尼拉,成为被派往亚洲舰队的留守鱼雷艇的指挥官。麦克阿瑟把他请来并请他帮自己一个大忙。问他是否愿意培训共同体鱼雷艇编队的成员。尽管巴克利还要训练自己的部下,但是他还是答应了麦克阿瑟的请求,很难想象他怎么能挤得出时间来。

8月15日,麦克阿瑟在维多利亚一号堡召开了由全体在菲美国陆军高级官员参加的会议,参会人员包括菲律宾师师长乔纳森·温莱特准将,温莱特向大家阐明他将为保卫菲律宾全境而战。当时官方的战略依然是依据橙色作战计划3号方案制定的。计划要求菲律宾师力争阻止敌人在林加廷湾登陆,如果失败——以温莱特手下的师的火炮及机动水平,肯定会失败——部队应撤往巴丹,在美国海军突破封锁增援到来之前守住马尼拉湾。而作战计划要求海军在战争开打后立即向南撤离,并在日后重返菲律宾,当然这个日后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和麦克阿瑟一样,温莱特对橙色作战计划3号方案持鄙视态度。温莱特骑兵出身,瘦高身材,脾气却很火爆。他此前从一匹烈马上摔了下来,摔成了严重残疾,现在都是拄着一根硕大的拐杖走来走去。和麦克阿瑟一样,温莱特在1906年曾是西点的第一队长,也是陆军中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之一。他哀叹说橙色作战计划简直就是一个投降主义计划,按照这个计划陆军只能顽强坚持下去直到海军的救援的到来。温莱特说,“防御必须是积极防御,而不是现在的狗屁消极防御。我们必须具备还击的能力。”向麦克阿瑟一样,温莱特想要将日本人阻击在菲律宾领土之外。

麦克阿瑟也向参会人员陈述了自己对群岛防御的思考。他决定在菲律宾召集76,000人的菲律宾陆军预备役,将其编成10个师。依靠现有的一个菲律宾陆军正规师,将其拆解对其余的师进行培训,这样,在11月月底前,能够派往海岸线阻击日军的人数就可达到85,000人,到1942年春天,人数将再增40,000人。

9月5日,马歇尔致电麦克阿瑟,准备在运力许可的情况下增援他“一支人数为18,000的一流的国民警卫师。”麦克阿瑟立即回电称他更希望能够给他现有的部队提供更多的补给与装备,以及更多的飞机和防空火炮。马歇尔同意了他的请求。

麦克阿瑟拒绝马歇尔给他的国民警卫师的一个原因是麦克阿瑟即没有人员来培训这些人,也没人来照看这些装备。此外,他当然知道,哪有什么“一流的国民警卫师。”这些国民警卫师无一例外没有受过什么好的训练,装备落后,军官都是一些老的不成形的一帮人。再来一个国民警卫师不是给他解决麻烦来了,而是给他添乱来了。

但是,此时空中力量日益成熟。陆军航空兵正在加速研制B-17轰炸机,并声称此类轰炸机能发现数百海里外来犯的军舰并将其击沉。如果这样,那么空中堡垒将阿拉斯加,夏威夷,巴拿马以及菲律宾群岛变成固若金汤的前哨阵地。马歇尔和史汀生宁愿相信可以做到这一点,虽然还没有B-17轰炸机对移动中的战舰实施轰炸的记录。马歇尔最亲密的朋友弗兰克·安德鲁斯是航空兵司令部第一任司令官。安德鲁斯是航空兵中最引人瞩目的人,他也极力推重轰炸机。但是只有英国皇家空军在实战中使用过B-17轰炸机,他们在法国对德目标进行轰炸时被德国空军摧毁。在现在这个时期,B-17本质上还只是教练机,根本不是有效地进攻武器。另外,机首、机尾都没有没有配置机枪,油箱也不能自动封闭。

麦克阿瑟一直都对空中力量持怀疑怀疑态度。并不是他对空中力量的仇视,而是据他的经验,航空兵总是吹的多做到的却很少。但是,菲律宾战区司令部的空战单元司令亨利·B·克拉格特准将使麦克阿瑟不再怀疑。克拉格特是个人尽皆知的酒鬼,他的副手莱斯特·J·梅特兰也是个酒鬼。如果克拉格特不是在医院里醒酒,就是在和梅特兰痛饮。幸运的是克拉格特有一个滴酒不沾的参谋名叫哈罗德·H·乔治。乔治身材矮小,偏瘦的人,他是一个了不起的飞行员,而且是参加过一战的老兵。美国远东军成立后,克拉格特的办公室转而变成了远东军航空兵司令部。但是麦克阿瑟希望华盛顿能够给他换一位航空兵司令。但是也就是在此时,乔治对远东军的空中力量的需求展开了详细的分析。

在一份卡拉格特呈递乔治撰写的报告中的结尾这样写道,日本,可以起飞1,000陆基轰炸机,和将近1,000架的战斗机投入对菲律宾的战争。尽管面临着这样的空中编队,但是只要美国在菲律宾有277架重型轰炸机,162架俯冲轰炸机或轻型轰炸机,586架战斗机以及几百架运输机和侦察机是可以守住菲律宾群岛。假定25%的飞机处于保养或维修状态,菲律宾防御所需要的战斗机接近1,500架。对于远东军来说,需要修建56座机场。然而在1941年秋,麦克阿瑟只有100架战斗机以及七个草皮铺的机场。于是他即刻下令手下的工程师到全菲各地勘察建机场的适合位置。

麦克阿瑟一边思考这份报告,一边与一位重要的来访者详谈甚欢。这位来访者即是《时间》,《生活》与《财富》的创立者亨利·卢斯的太太克莱尔·布思·卢斯。亨利·卢斯的父亲曾任美国驻中国大使,卢斯本人也对远东很感兴趣。1941年2月《时间》上刊登了一篇关于麦克阿瑟的长篇文章,文中对麦克阿瑟建立菲律宾陆军持怀疑态度。1941年7月,就在麦克阿瑟起复现役前不久,卢斯亲自到菲律宾调查此事,但是依然持怀疑态度。

卢斯和塞耶共进晚餐,他拷问得这位高级专员差点喘不过起来。他见到麦克阿瑟时,麦克阿瑟对他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立即给予了回复。麦克阿瑟将自己吹嘘为唯一一个能阻止日本征服整个亚洲的人,卢斯被他的回答激怒了。会谈过后,他漂亮又才华出众的妻子克莱尔·布思问他麦克阿瑟是个什么样的人。卢斯喃喃地说道,“这个人如果不是个天才,就是个大骗子。或许,两者都是。”

9月1日,卢斯让妻子赴马尼拉为《生活》写一篇麦克阿瑟的文章。麦克阿瑟同意见她,但是要求文章发表前必须经他过目,她同意了。他给予了她全面的配合,并派迪勒陪同女士观光吕宋岛,但是结果她却和威洛比鬼混在了一起。这位“查尔斯大人”真是让生活给搞昏了头,对她来讲他只不过是另一场消遣,和参观马拉卡南宫没什么两样。他还傻乎乎地送了她一本《战争中的机动》,完全没有意识到是他自己太激动被人耍了。

麦克阿瑟和卢斯夫人的见面,似乎是人们将两块磁石放到了一起,忽而相互排斥,忽而又相互强烈吸引。她,迷人,健谈,可爱:他,英俊,健谈,殷勤。他们立刻就喜欢上了。卢斯夫人观察力敏锐,她看见麦克阿瑟白皙的皮肤就知道他很少出门,他窄窄的略微倾斜的肩膀,与身材相比略小的微微颤抖的手,以及那渐渐稀疏的头发都逃不脱她的眼睛。最让她着迷的还是他那张脸,即使是在数千张照片中你也能够很快找到这张熟悉的面孔,但是当亲眼目睹其人还是觉得惊奇。那是一张学者,艺术家的脸,而不是一张军人的脸。

麦克阿瑟将这视为一次引起美国公众对自己重返菲律宾将菲律宾打造成强大的堡垒的支持的一个机会。他对她使上了浑身的雄辩术,他吟咏道,“我们必须击败敌人,现在我们就站在大战的门槛上……我们绝不容许我们的鲜血在异国的土地上白流!绝不容许!”就这样,滔滔不绝达一小时之久,他或轻声慢语,或高亢激昂,但是无论何时都那么富有激情,富有感染力,犹如在吟诵一曲英雄的赞歌。他对她讲,他所有的计划都将于1942年上马,届时,他说,“将会为125,000名菲律宾士兵提供良好的培训,配备高性能的武器”,如果日本胆敢进犯,必然会对其迎头痛击。

麦克阿瑟认为只有进攻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他对自己的进攻战略的阐释是“攻其不备”。此语引自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棒球明星威·威利·基勒的话,他在比赛关键时刻有一套本垒打的诀窍。

她问,那么,你怎么看待防御策略呢?

“失败。”

麦克阿瑟告诉她,他毫不怀疑日本会对菲律宾展开行动,因为菲律宾是“开启控制太平洋这扇大门的钥匙”。他说,“不管这把钥匙关系到战略军事突破口,还是通向闺房,谁拿着钥匙,谁就处在危险中,”而现在,这把钥匙就在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