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初待在家里陪着妞妞，妞妞仰面躺在主卧的大床上，啃着自己的胖脚丫。
房间里放着儿歌。
林念初的目光落在床上，只剩了一个枕头的大床，显得空空荡荡，连床头的小狐狸小鸡的玩偶也已经不在，凌远的衣服都还挂在衣架上，却一大摞丢在了躺椅上面。
林念初看着墙上的表，皱眉，神色犹豫，终于还是拿起电话：“……三牛，凌远是去看病人了还是上手术？……平安妈妈不行了？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讲完电话后，她放下电话，脸上满是不忍，叹了口气，见妞妞已经睡着，她把小灯扭到最暗，轻轻走出去。
她把桌上收拾了。剩的意面，她本是用保鲜膜封起来要放冰箱，犹豫一下，倒掉，把水池里的碗盘冲干净放洗碗机，仔细地刷了池子，找到白米，洗米，装水，煮粥。
当墙上的挂表指向了12点15时，终于传来拧动钥匙的声音。
凌远推门进来，伸手打开厅里的灯，把外衣脱下来，挂在门边衣架，一抬头，看见餐桌上放了两个保温桶，压了张字条。
凌远走过去，拿起纸条，上面写着：粥、蛋羹在保温瓶，水煮菜花在微波炉，衣服给你在客房壁橱收好。妞妞夜里会醒，我已经习惯，但可能吵到你，我上网订了耳塞，明天能送到。再次抱歉。
凌远慢慢拧开保温瓶，里面是熬得刚刚好的白粥，他坐下来，拿起桌上的一把磁勺，慢慢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再又看纸条上的“再次抱歉”几个字，颓然苦笑。
凌远慢慢地一勺一勺地喝白粥，目光从对面五斗橱上，学生时代，与林念初、韦天舒秦少白的合影，到自己骑车带着林念初的照片，到更大幅的二人在美国时，相拥在海边的照片，到客厅中间，那占地颇广的，给曾经的孩子准备的北极火车。
他的神色柔和而伤感，茫然又惆怅无奈。
清晨，林念初在妞妞的哭声中爬起来，半闭着眼睛已经抓了头边的尿片，捞过小床里的妞妞，利索地换尿片，丢脏尿片，冲奶，放在温水里热着的时候，把妞妞用背带背着，自己刷牙洗脸，找出上班的衣服、妞妞要带到保姆家的一应物事。
林念初背着妞妞冲下楼，凌远坐在桌边，对面有一杯牛奶一份早餐，他向林念初招了下手。林念初一呆，走过来，才要说话，却听凌远说到：“你喝了牛奶，早餐车里吃，我送你们去保姆那里，然后去医院。今天我不着急，请假了，就去查个肝功做个b超，然后就回家休息了。”
凌远开着车，林念初小心地打量他，低声道：“你真的不必……”又赶紧补充，“不，我不是跟你斗气，只是你确实已经很辛苦了……”
凌远：“我从来也不习惯睡懒觉，再说还要去做检查。送你们一趟，不耽误什么。”
林念初：“以后……我是说，”她苦笑，“我确实挺没本事的，还爱冲动，没有金刚钻，满手瓷器活，你说得没错，我……”
凌远看她一眼：“昨天平安妈妈……手术后，不出意料地没有发生我期待的奇迹，我心情恶劣，对你说话太过分，我这个人常做混账事，混账话更多，你别放心上。”
林念初问：“她现在？”
凌远痛苦地摇了下头，随即神色平静地道：“念初，我会和你一起照顾孩子。我说了，我签字不是走形式，是对她确实负有责任。”
林念初苦笑：“我昨天也是生怕这个节骨眼上，不够收养条件，孩子让别人抱走。我脑子不清楚，说了傻话我也很抱歉，你别生气。”她的声音有些伤感伤感地道，“我确实是自己弄得乱七八糟，就更别说照顾家照顾你。其实我听三牛说你最近胃又不好，我……”
她眼圈微红，凌远轻轻拍了拍她手背：“我没事，胃镜之前做了，没有什么太不好的，有块溃疡有点深，别处应该没问题，我去做个检查，也是保险安心。今天抽完血我就回家睡了，到周日休四天，也够了。”
林念初：“我是真的怕孩子吵了你更没法休息，你也难免给她操心，这孩子是我想要收养，我冲动我不理智，我不想让你也——”
凌远打断她：“我也心平气和地说，我是个注重法律规矩的人。如果我没有想好对她尽责，我不会答应你走个形式签字。我签字了，就是做了准备，跟你一起照顾她。”
林念初愣怔。
凌远：“至于我们之间，”他神色间有些伤感颓废，“吵架也罢，怎么就真的到了互相说对不起，这么小心谨慎地说一句要解释一句的地步了？”
从重症监护室出来，李睿走回楼道，神色郁闷，经过大办公室，看见郁宁馨还在埋头写东西，走了进去。
郁宁馨抬头。
李睿问：“你昨天不是夜班么？今天怎么还在？”
郁宁馨有点紧张地看看手里的剧本，再看看他：“你别骂我不务正业，但是这事儿真的跟我们轻症组现在最大的问题有关。”
李睿一呆，随即明白：“哦，对，你说的那个小品。”
几天前，郁宁馨来找他，没等他说话，就把两页纸交他手里：“代表我们轻症组，请领导支持工作。”
“哦？”李睿请她进来。
郁宁馨侃侃讲述：“想法就是这样，大纲梗概所需演员都列在这里了。我是觉得，这么巧现在有国庆表演节目的机会，退一步讲，大家反正是要排节目的，何不结合我们日常的工作生活？至于邀请部分患者参加我们的国庆联欢……”
李睿手里拿着那两页纸仔细地看，听到这里，他点头：“以前也有过。这种形式，虽然异想天开了点，可是……他放下那两张纸，“咱们仔细地过一下计划，看看可行性究竟怎么样。”
最后两人达成一致，由郁宁馨来写剧本，邀请演员由李睿负责。
现在她是在努力写剧本呢。
郁宁馨抬起头：“真的需要您和凌院长的名头助阵。”
李睿一脸烦恼：“他恐怕最近没有这个心情。”
郁宁馨不赞同地道：“不能这么说，其实患者人人平等，我知道你们对平安投注的感情更多，他们母子的病也更重，但是，轻症病人也是我们的病人，能把这些人的心理障碍解除，难道不是对解决我们新管理制度的难题，做了一大步？”
李睿愣了一会儿，认真地点头：“你这次说得有理。我尽量。”
郁宁馨：“那更尽力一点——让嫂子这个音乐专业人士来客串吧！”
第二天，李睿正要出门，许楠把一个很大的玻璃饭盒递给他。
李睿笑：“你真要把我喂成胖叔叔啊？午饭已经带了。”
许楠：“给王东、小郁他们带去的，那次他们特别爱吃这个点心。”
李睿：“那我得看他们有没有好好干活……啊，说起来，小郁还有事求你帮忙。”
许楠：“求我？”
李睿：“长话短说，就是个国庆晚会的节目，结合轻症组的宣传，要排个舞台剧。她非要来个轰动效应，找凌院长演男一号还嫌不够，要你这个真正的专业人士给客串个角色，唱个歌或者弹个琴。”
许楠听得发呆，李睿看了眼表，赶紧往外走：“晚了晚了，我等下班再跟你细说，她那剧本大纲还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