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地图人间五月玉佛山(庄文达散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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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柴米油盐酱醋茶(1)

粮票的故事

星期六一大早,母亲就打来电话:“新楼房的钥匙,已经给了。你们今天都给我回家来,在小平房里吃最后一顿团圆饭,明天好往楼里搬。”

我们在外成家独立生活的儿女们,像得了圣旨一样,急三火四的便往家里赶。我们都知道母亲的脾气,谁最后到,保准挨骂。

吃过晚饭,做儿媳和当女儿的想讨好,都想帮母亲收拢东西。母亲说啥也不样:“这活不用你们,收拾乱了,我到楼里还找不着。明天你们来搬就行。”父亲在一旁接话道:“花个百八十元钱找个搬家公司雇个车,省事不省事?”

母亲坐在炕上一边收拾炕柜里边的包袱一边说:“那也成!反正现在也不缺钱花。”这时,她从里边的一双棉布袜子里掏出了一团纸包纸裹的东西。打开里三层外三层的纸一看:却是一搭粮票,足有5000斤。

她的电脑打字高手的孙子,抢过来却不认识:“什么叫粮票?电脑里有关粮的组词都没有粮票这个词。”她的孙子觉得挺好玩,却引出了老人家讲述的“一段让人心酸的故事”。

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事。党的十一界三中全会以后,全党全国的形势真的是一片大好。形势大好的重要标致是,农民分田包产到户粮食大丰收,挨饿的人几乎没了。还有,那时后到外地出差办事可以不用开介绍信到粮站启粮票了,有些地方的饭店没有粮票也可以吃饭了。粮票作为有价证券,已经从六十年代初的3元钱一斤降到1角多钱一斤了。

有一天,邻居张姨神秘地对母亲说:“咱孩子他舅娶媳妇等钱花,手里有一批粮票赔钱卖,一斤1角钱你要不要?”母亲被六零年那挨饿的年代吓怕了,心想,这粮票再降价还能降到哪去呢?手中有粮,与事不慌。母亲一咬牙,买了300斤。300斤30元钱,在今天看来也许不值得一提,可那时候却是父亲的半月工资,我们家的半月生活费啊!那时,用购粮证买苞米面才1角钱一斤。1元钱就够全家人活一天。自打买了那粮票后,我们家有将近一个月是上顿下顿苞米面窝窝头清汤高粮米大咸菜了。闹得父亲老是发脾气:“我一天起五更爬半夜挣钱你就给我吃这玩艺啊!那些钱都哪去了?”“丢了。”母亲买粮票的事没有告诉父亲,从来没撒过谎的母亲显然有点底气不足,她低着头不敢看父亲。“你抬起头来用眼睛看着我,是不是又把钱寄给孩子他姥了?”父亲气势汹汹两眼血红。母亲无言以对,只好忍气吞声暗暗掉泪。当时,我们也都向着父亲,因为我们也喜欢吃大米白面啊!

后来,粮票越来越便宜,9分、8分、7分一直往下降。粮票越便宜母亲越买,越买越便宜,再买再便宜……就这样,母亲一直买到5000多斤,直至粮票1分不值,再也没人卖了为止。

粮票一分不值的时候,正是取消购粮证的那一天。粮证取消了,买粮随便买了,粮票也用不着了。这一天,母亲本应高兴,可她却大病了一场,发烧得直说胡话“粮票一定还有用,国家也没传达作废呀。留着、留着,一定还有用!谁敢保准以后不挨饿?一分钱不值,我也留着!”

母亲讲完了这段辛酸的故事,然后笑着说“谁成想现在的日子过得这么好。彩电看着,冰箱用着,还要搬进新楼了。不满你们说,我现在还经常梦到六零年吃上顿愁下顿那日子,我都饿怕了。你们笑啥?要不是把我出嫁你姥给的金手镏(金戒指)换了10斤苞米面,你们说不定谁会饿死呢?”母亲说着说着,眼圈竟然有点红了。

“好家伙,竟然买了5600斤。”我数点完粮票忙插过话题说:“这钱是怎么偷着攒的?后来生活怎么没下降!”

“吃一堑长一智,挨了你爸那一顿臭骂,我也学尖了。我干吗一次买那么些,带带拉拉我买了两年多,直到作废。再说,后来的粮票也越来越便宜。”母亲十分认真地说。

老爸高瞻远瞩道:“今后的日子是芝麻开花节节高,那种挨饿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换大米

每当听看到郭达演的小品《换大米》时,就想起了我小时候从沈阳家里到农村换大米的故事。

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文化大革命”全国山河正一片红的时候。那年头,虽说“以粮为纲”,可老百姓还是添不饱肚子。我最害怕过春节。原因是,家里用购粮本按人头限额买来的大米和白面,都要往农村给送了。每到腊月二十三前后,母亲早早就用米袋子面袋子分别装好了20斤大米和20斤白面,三番五次的催促我说:“早去早回来,再下雪就更不好走了。”

往农村去的路线有两条:一条是在沈阳市的北面——法库县大桑林子村,距离沈阳市130里;一条是在沈阳市的东面——抚顺郊区富家村,距离沈阳市95里地。这两条路,对于一个骑着自行车驮着40斤米面的小男孩来说,那条都不算近啊!

有一天早上6点多钟,天刚蒙蒙亮,我就骑着自行车驮着40斤大米白面,向法库大桑林子出发了。骑车到了老牛圈时,南风变成了北风,天空下起了大雪。顶风骑车,对于一个13岁的小男孩来说,真有点寸步难行的感觉。我骑不动就推着车走,走不动了就歇一会儿,然后猛蹬一阵子,蹬不动了再下来推着走……晚上4点钟,到了封冻的辽河岸边。过辽河还有15里地就到桑林子姥姥家了,我突然来了力气,猛劲蹬着自行车,欲一鼓作气闯过辽河。眼瞅着要过去了,突然车把一晃,我一个急刹闸,车就把我仰面朝天摔出五、六米远。当时只感觉后脑勺“嗡”地一轰鸣,就啥也不知道了。人不该死,当我苏醒过来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天上还飘着飞雪,地上四周却黑蒙蒙一片。我腰酸腿疼,又冻又饿又害怕,竟坐在冰上痛哭起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哭过了一阵子,头脑渐渐地清醒了:我还得走啊,要不然,不是饿死就是冻死。于是,我爬起来,扶起车,一步一步的挪过了辽河。上了岸,我才发觉大米袋子刮漏了。1斤大米就是2斤高梁米啊!我心疼的竟然又哭出了声。哭也来灵感,我终于想到了用鞋带绑扎口袋……那时候,桑林子村还没有通电,家家户户都点煤油灯。冬天的农村,黑得早,吃完饭喂完猪就没事了。家家户户全没有亮,十有八九都上炕睡觉了。当我推着自行车艰难地找到姥姥家大门的时候,鸡已经叫头遍了……人点背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那时,城里的粮食少,农村的粮食也不富余。我第四天从姥姥家回来的时候,姥爷竟然用秤称了40斤苞米面31斤高粮米。理由很简单,我的大米袋子漏了,只有15斤大米……倒霉的事还在后头,当我骑着自行车到了道义屯的时候,苞米面和高粮米又被当地民兵所设的检查站哨卡给扣压了。那标示牌十分醒目`:“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吃一穗青苞米就是犯罪;农村粮食外运是犯罪;投机倒把倒买倒卖更是犯罪。”我骑着空车回到了家,欢迎我的是父亲的一顿暴打和病在炕上一边哭着一边骂着的母亲。我生平以来第一次有了反抗:“你们打死我吧!”我脱下棉裤给父母看:看我腿上的伤痕和后屁股在鞍座上磨破的血泡,讲述着这次的大难不死……直到母亲从炕上爬起来搂着我失声痛哭,父亲忏悔地自己打自己嘴巴……

为了能平安地把换的粮食驮到家,有时就需要绕圈子多走10多里路。有一次,我驮着40斤大米白面到抚顺二姨家去换粗粮。去时没事,回来绕道而行快到东陵时又遇到了哨卡。不能让他们再给扣压了!我一咬牙一狠劲,竟猛得闯过了哨卡。检查人员一愣神,便开始了猛追。我听得见他们一边追一边骂:“小兔崽子,再不站住,抓到你非给你办学习班不可。”他们在后边拼命地追,我就在前边没命地骑……当我驮着80斤苞米摇摇晃晃地到了东陵西门处一个急转弯时慌了神,眼前是一个60度左右的盘山道大下坡,坡下面是浑河。正在这时,迎面又转过来一辆汽车。我两手紧紧握住车闸,自行车的车速还是没怎么减下来,眼瞅着要撞车了,我求生的本能急中生智,忙下了自行车,推着它刚跑了两步,右腿便被脚蹬子一拌,连人带车摔到了浑河……

都说往事如烟,可事过30多年,我还有着清清楚楚的记忆。一想起,就清晰如昨。当我向20多岁的儿子讲述这段往事的时候,他就认为我是在“胡说八道编故事。”无奈,只好写出来,让那些年岁相仿经历相当的人去回忆品味,以便更加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安定局面和美好地生活。

花钱买名何时休

有了闲钱干什么?可以花钱买名,可以入选《世界名人录》。周瑜打黄盖,萝卜白菜各取所爱。一些下海捞钱的文化人终于发现这是一条来钱道的捷径,于是从全国各地云集北京,拉关系,走后门,扎下大营,开始仿效《世界名人录》,大张旗鼓地干起来了。

你出《世界名人录》,我就出《时代楷模》、《中流砥柱》、《中华名人大典》、《中华名人格言》,更有甚者,有些人竟然敢编辑出版《中国精神文明大典》和《中国共产党名人大典》等等……上述图书,不管你是政府官员还是捡破烂卖茶蛋的,只要会写点狗屁文章,只要肯出钱,都可以入选。

笔者并非无中生有,而是亲身经历,耳闻目睹。请看下面一人小传:“毕业于辽宁文学院第五届青年作家大专班、先后成为了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国际艺术家协会会员、世界诗人协会会员,1991年组诗《对你说》被亚洲出版社选入“91/亚洲诗丛”;1992年组诗《爱情多棱镜》、散文《泰山深处的野百合》被广西民族出版社分别选入《中国当代产业文学大系诗歌卷》、《散文卷》……1994年被作家协会保送到辽宁文学院第五届青年作家大专班学习。按期毕业拿到文凭的只有两人。少年时节,曾心高气盛,想壮志凌云、青史留名,因此便相信“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鬼话。长大了,便恍然大悟,书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当官的才有。自己又不是当官的料。于是,便歪打正着,“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搞起了文学创作。已在《当代工人》、《金山》、《工人日报》、《三峡诗刊》、《中国诗》、《中国文艺》、《国风文学》、《现代作家》、《都市作家》、《上海诗人》、《国际汉语诗坛》等100多家海内外文学报刊上发表了70多万字的诗文、有数十篇(首)被收录各种选集,并获一等奖50余回……但我还是需要声明一点:自己不是搞文学的料。因为,上述中有一半是要掏自己的腰包,花钱去买的。更因为,文学已不再神圣。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文学已经成为一种产业。”这段小传,只要分别拿出380元、398元买一本样书,就可以入选《中国共产党名人大典》和《中国精神文明大典》。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你是不是中共党员他不管,你精神文明不文明他也不管……上述那人那段小传,根本看不出“中共党员”的字样,更为可笑的是,这与“精神文明”背道而驰的小传,竟然被张编辑加了“民族的辉煌、华夏的骄傲”之标题……一本《中国精神文明大典》不知有多少个编辑,张编辑刚邮寄来校样稿,韩编辑又加了“时代楷模、文明典范”的标题火速给你邮寄,让你赶快校对大样汇款买书……编辑《中国精神文明大典》的人,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竟然混乱到这种地步。

谁来收拾整治京都这种图书出版市场混乱不堪的局面?长此下去,害党害国害民害人。上述图书出版发行,成功一把,数十万元和百万元进账,足够享用大半辈子了。每本书都是一本万利,都在300元钱以上,还附带着《作品集》、《论文集》、《入选及获奖证书》,还有五花八门的A、B、C款奖杯、宝鼎等,随便选。只要你另外拿钱来,就给。但是,先要提醒你一句:价格不菲,少则几百元,多则数千元。仅“中国精神文明A款宝鼎”一个,邮寄到你的手里,就得先交上4800元钱。你想要但买不起是不是?你买不起,有好些人买得起啊!商人、大款,还有政府官员……不要忘了,这些图书,还涉及地方政府、企业和事业等单位和部门,当领导干部的可以拿公款报销啊,拉大旗做虎皮,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而编辑出版图书的人,恰恰抓住了这些人的软肋,说它害党害国害民害人,还危言耸听吗?

要想收拾整治京都这种图书出版市场混乱不堪的局面,也难。这些编辑出书的策划者都神通广大,有的认识党和国家领导人,请XXX人大副委员长、XXX政协副主席,还有更高一级的领导人题写书名和题词、写序,图书首发仪式以及代表座谈会都在人民大会堂里举行,你想不想参加,都事先把“邀请函”先寄给了你……简直让人难以分清编辑出版发行的这些书,是个人行为还是政府行为了……

本人只是一名文学爱好者,衣食无忧之余,花些闲钱买些“自费版面”来发表那些难以公开发表的文学作品,没想到作品后面的“调侃小传”被编辑出书的人发现收录,一没加小心,就摊事,眼瞅着要玩大发了……

我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借着京都这块风水宝地金字招牌,编辑出书——花钱买名何时休?

日行千里追春光

春从江南来。3月30日,春天的脚步还没有走到钢城,但你可以朦朦胧胧感觉和呼吸到春风赶路的气息。就说路边的杨柳枝吧,已经有了一点点绿,但你得远远的密密的看,近了却一点也没有。为了寻找眼能看到手可触及到的春之绿,我和大学同窗梅雪自驾车,沿着当年“文大”串联走过的地方——青岛、泰安、上海、杭州、宁波、南京、天津……开始了寻梦。

刚刚离婚的梅雪心情不好,想自驾奔驰出去兜兜风散散心,问我去不去?人有时就是情感的怪物、俘虏。当年我们背诵着唐诗宋词在徒步中开始了清纯的初恋……但由于阴差阳错有缘没份,她嫁给了一个大款。钱有了,却没了情感。我和她,明知道再续前缘不可能,但我还是孤男寡女跟着她来了。为了那句“做不成夫妻做朋友”的诺言。

现在高速公路太发达了,从鞍山到青岛行程1400公里,早6点出发,晚8点就到达了。

为了忘记心中的烦恼,梅雪不吃午饭,拼命疯狂开车,疲劳爬山逛景……这不但苦了她,也苦了我。31日爬完崂山,第二天就跑到了400多公里的泰安;登泰山,赏趵突泉、觅孔庙孔府孔林——看完一山一水一圣人后,于3日从泰安到达上海,旅程1000公里;上了“东方明珠”电视塔,乘船游览了黄浦江夜景后于5日开出210多公里到了杭州,当天去了灵隐寺逛了西湖;6日,行程200多公里到了宁波。“文革大串联”的当年,我和梅雪就是走到这里往回返程的。她为了能按原计划赶上9日省里的一个商务会议,当天一气呵成550公里到了南京。在夫子庙秦淮河畔,我们点了小吃,逛了夜景;7日早晨,从中山陵下来便行程1000公里于当晚到了天津;8日从天津回鞍山,行程700多公里……来回一共10天,总计行程12000里,真可谓走马观花匆忙路日行千里追春光了。

车过了江阴大桥,就名正言顺地进了江南。

沿江高速公路,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公路下边,到处是古朴典雅的白墙黑瓦小桥流水油菜花黄杏花粉艳李花白桃红柳绿……这让人想起唐代王维“唯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归”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