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蜀山剑侠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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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3)

妖童一死,那飞刀倏地乘隙往前飞去。谢琳先未防到,不及阻止,知道飞刀所去之处,必是妖窟,还待赶往除害。谢璎拦道:“妹子,你忘记爹爹的话么?照这沿途耽延,赶到川边也正是时候了,我们还要拜望芬陀师伯呢。日后得便再来,仍旧隐身走吧。”谢琳本和乃姊一样天真和善,一时激怒疾恶,动了杀机。妖童一死,心气便和,又想起乃父之言,毕竟叶姑事关重大,一面应诺,便同起身。刚纵有无相神光飞起,猛觉眼前墨绿光华一闪即灭,知有妖人暗放冷箭。仗有神光护体,不曾受伤,身形已隐,故未再来。怒火重被勾动,又想往妖童所说的妖窟寻去。

谢璎拦道:“这妖孽看她孽子被人杀死,只放冷箭,不敢出头,就上门去,能寻到么?我们地理不熟,只听地名就在前面,但刀光越峰而过,未见落处。山峰林立,知道何处方是妖窟?就便寻到,妖人也早逃走。除非她记仇迎敌,自不甘休。看情势,妖人业已知道我们难惹,不敢明对,暗算无功,立即逃遁。去了白费心力,耽延时刻,所为何来?老妖名叫乌头婆,少时向叶姑一问,自知底细,除她容易,何必忙在一时?”谢琳也觉此言有理,大声喝道:“该死妖妇,暂时容你偷生。以后如不痛改前非,我们事完回来,你那儿子就是你的榜样!”说罢,也无回应,二女便同催遁光往川边飞去。

因在巫峡留连,又与妖童斗法,押同往寻妖窟,虽然为时不久,路却不是先前去向。前后算来,也有一个多时辰耽延。谢璎心料妖妇决不如此易于甘休,更恐途中再遇上别的枝节,父亲话已有些应验,估量决不止此,觉着早到倚天崖才妥。于是只催遁光,由高空中向前急驶,不再往下观看景物。行到午正时分,前面雪山矗立,翠嶂云横,倚天崖已然在望。心方一喜,忽听身后来路遥空密云层中,隐隐传来一种极尖锐悲忿的怪声,叫道:“何方贱婢,敢乘我老婆子不在山中,将我两生爱子杀死?快快回头与老身说个明白,要是我儿不好,只要理对,老身还可容你们活命;要是你们无故欺人,莫怪老身心狠。我知现今峨眉、青城两派,收了许多无知小狗男女,惯在外面无故欺人。休看你们师传隐身法神妙,人看不见,如与老身为仇,并无用处,上天下地,一样能取你们的狗命。再不回头与我理论,我一下手,就后悔无极了。”

二女遁光何等神速,急切间妖妇虽还不曾追上,但那怪声既是若远若近,听去又极凄厉酸楚,刺耳难耐。依了谢琳,便要停身相待,吃谢璎一把拉住。谢琳刚喊得一声:“姊姊!”声才出口,又听妖妇哭喊:“仇人,你回来呀!”谢琳底下话未出口,吃妖妇远远一喊,猛觉心神皆颤,似欲飞越。身在有无相神光护身之下,尚且如此,不禁大惊。幸是近来修炼佛法,功力精进,迥异往昔,一觉有异,忙运禅功把心神定住,方得无事。先前骤出不意,没料妖妇邪法如此神通,人一出声,立有感应。毕竟佛法真传,与众不同,一加戒备,便即无事。谢璎虽未出声,也已有些惊觉,情知是个强敌。暗忖:“无论多厉害的妖人,一到芬陀师伯那里便可无事,好在龙象庵就在眼前。只是妹子今日心性较暴,不似往日,恐有疏失。”忙用手揽住谢琳,加急同飞。

哪知乌头婆乃邪教中有名人物,炼就独门邪法,专一摄人生魂,对方只要出声,生魂立被摄去。便是道力较高的人,如若事出不意,也都难免。不过妖妇虽然凶恶,除非人先犯她,或是爱子受了人欺,无故决不伤人。自己也知所习不正,乃子又喜在外为恶生事,平生钟爱只此一子,舐犊情深,视若性命。乃子偏不争气,百年前已因为恶太多,被仇家杀死,几于形神皆灭。乌头婆费了许多心力,将他元神炼好,重又转世,收回山去。因知乃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最喜在外惹祸,习法却不用功,浅尝辄止,现当正邪各派群仙四九重劫之期,如稍放纵,不特爱子自取灭亡,多半还要累及自己。

盘算之下,特意带同爱子门人隐居在巫峡群峰最隐秘荒寒的无名乱山之中,闭洞隐修,不问外事,准备躲那四九大劫,平日直不许孽子离开她一步。孽子因当地僻陋荒凉,山又童秃,终年愁云惨雾笼罩,仅有正午前后略见晴明,而且险阻幽深,风景全无,自然不耐岑寂。每欲出外,总是乌头婆跟着,以防在外树敌结怨,居然隐避了将近百年,因她管束得严,并未生事。可是年月一久,未免疏懈下来。乃子又再三向母求说,想起前生受祸之惨,心胆已寒,就娘不在,也决不敢胡为。乌头婆虽然半信半疑,但疼子的心盛,知乃子天性好动,山中荒凉,委实无可游玩,口虽不曾明允,暗中却渐放任,只不准离开巫峡山境之外。

孽子日常无事,每去江边闲游。也是夙孽太重,运数当终。前日偶往附近村集闲游,忽思饮食。土人见他相貌丑陋,出口不逊,已极厌恶。又见道童穿着,当是山中寺观逃出来的道童,身边未必有钱,便要他先钱后酒,于是争吵起来。孽子正待行法白吃,还要作些恶剧,恰值乃母寻来,将他带回,一口恶气不出,才有当日之事。事更凑巧,乃母因算计四九重劫越来越近,连日心神忽动,若有警兆。这等景象从来罕有,心中疑虑,欲往海外寻一多年未见的同党商议。偏那同党也是一个左道散仙,宫中美女甚多,惟恐乃子生心贻笑;没有带去。行时,也曾叮嘱:自己未回以前,不许离山一步。孽子本已应允,那天乃母去后,忽想起日前土民欺侮之恨,欲往报复。赶到一看,因非集期,只是一片空地。一时气无可出,见那些纤夫俱是当日指说嘲笑自己的土民,立生恶念捉弄,不想引出杀身之祸。后被谢琳制住之时,一看日影,乃母应早归山,心中还在打点复仇之念。做梦也没料到,乃母一生言行必践,所约时限永无差错,这日竟会在归途被一久别重逢的同类至好强行约往山中,小聚了半日。

孽子死后,乌头婆在外忽觉有了警兆,跟着接到妖徒的警报,忙即赶回。当时悲忿已极,匆匆略问仇人情景、去路,便起身急追,同时施那七煞形音摄魂大法。二女幸仗神光护体,本身道力又高,没有吃亏。乌头婆见魂未摄到,大是惊异。痛子情殷,决计拼命,仍旧加急前进。快追上时,这里二女也快飞到倚天崖上,耳听身后怪声越来越近,觉着被妖人追往庵中,不大好看,心正盘算应敌与否。忽听霹雳一声,由头上越过,忙回头一看,一道金光,光中现出一只亩许大的金手,挟着千重雷火金星,其疾如电,正往身后怪声来路飞去。同时又听一声厉啸,发自遥空,这次却是由近而远,晃眼间只剩一缕余音摇曳天边。那大手和金光雷火,连同妖人怪声,全都消灭,无闻无见。

二女也已飞抵庵前,刚按遁光落下,现出原身,忽见庵中走出一个老佛婆来,说道:“芬陀大师师徒现往南海,令我在此延款二位道友。行时留有柬帖一封,请至里面再看吧。”二女见这老佛婆道气盎然,相貌祥和,料知是位前辈高人,忙即敬礼,请问法号。老佛婆道:“我姓丘,素无法名。近在这里代主人看守庙宇。适才惊走乌头婆的,乃是大师化身妙用,与我无干。”随说,随引二女去到禅堂坐定,袖中取出柬帖。大意是说:二女前途远大,功德无量,可喜可贺。丘道友是我昔年至交,但她屡世苦行,今生尚有一难,方得正果。到时,务望相助,玉成其事。另外附有一个小简,上记开视日期,令到时再看。

二女一算,还有不少日月,便由谢琳收起。老佛婆道:“道友理会得么?”二女同声答道:“师伯之命,焉有不遵?只是后辈道浅力薄,不知能否胜任,老前辈何妨先为指示机宜呢?”老佛婆道:“如论此时,二位道友自难为谋。可是将来,二位道友只一举手便可为我解厄,绝非今日之比了。事情还早,说之徒乱人意。可惜一粒灵珠被它飞去,否则老婆子得益更多呢。”二女知她不肯深说,便改谈别的。谁知这老佛婆竟是法理精微,妙谛如珠,只身世来历不肯明言,二女好生敬佩。又把乌头婆的来历深浅谈了一阵,说二女夙根深厚,回山不久便有旷世佛缘遇合,以后更无足虑,不必在心。谈了一阵,二女见时将到,便起身辞别。老佛婆并不留客,送到庵外,便自作别回身。

二女立往双杉坪飞去,到的时刻原早算准,二三十里之遥晃眼飞到。见当地乃是一片危崖,崖顶有一小峰,峰前一片平地,崖顶地势十分平坦。因当时雪山边界气候高寒,山风劲疾,草木稀少,疏落落生着一些杂树,都不高大,形态也均欹斜瘦硬,偏向一方的多。惟独孤峰前面一左一右,生着两株大杉树。峰在崖顶当中,高仅十多丈,孤零零矗立其间,玲珑奇秀,势绝生动,石色也与崖石迥不相同,直似何方移来的小山,不是原有。那两株大杉尤为奇特,其高约在二三十丈,大约十围,亭亭勃勃,直上十余丈才生枝叶,虬枝纷披,形如翔凤。全崖草木黄落,生机将瘁,独这双杉铁干撑空,荫被十亩,枝叶葱茏,翠色欲流,直似两幢极大华盖张在小峰前面。最难得的是这两株大小如一,雄奇伟秀,汇为奇观。二女虽然久居仙山,似此灵杉古木,也所罕见,互相赞赏了几句。再走向峰前一看,这峰远看虽是洞窍玲珑,通体却是一块整石,最深的洞穴不过丈许,均不甚大。知道叶姑就在里面,只是无门可入。

二女心想:“武夷行时,虽未说到如何入门,爹爹曾有叩关之言。细观全峰上下,到处层峦叠嶂,奇石若飞,惟独近峰顶处有丈许大一块圆形石壁,玉色匀细,又圆又阔,映日回光,闪闪生辉。前面山原林木,影照其中,宛如一轮明月悬在上面。估量这圆石许是洞门,经叶姑行法封闭。”正在商议飞往石上叩关求见,忽听一女子声音笑道:“璎、琳二女来得真巧。你二人速退双杉前面,待我放你姊妹进来。”二女一听声由圆石发出,正是叶缤的口音,久别依恋,不禁动了天真,喜得拍手争唤叶姑,一面飞退双杉前面。身刚立定,忽听地底殷殷雷鸣,好似地轴正转,小峰也在往前移动。晃眼声止,便听叶缤唤道:“峰移洞现,你姊妹快进来吧。”这次话声却由地底传来,听去甚深。

二女边答边往前赶,这座小峰倒退了十多丈,正当峰底现出一个洞穴,方圆约有丈许,看去深约千丈。近口七八丈,悬着一团碗大银光,照得洞中明如白日。知是叶姑用来接引自己的宝光,忙把有无相神光一变,现身往下飞降。才落十丈,地轴又鸣,一片殷雷响过,再看上面,小峰已复原位,压向洞口。那团银光也似飞星下坠,赶向脚底。二女便随银光飞落,转瞬快要到底,银光忽往横里飞去,同时看到壁间现出一个圆门。二女以为里面地方必大,忙赶进去一看,洞并不大,迎面是间大只方丈的石室,当中一个矮圆石墩,空无余物。方一迟疑,忽又听叶缤在石壁中笑道:“今日大功告成,你姊妹便寻了来。只顾欣喜,竟忘将内层门户开放。我也如此粗心,岂非笑话?”话还未毕,一片奇光闪过,正面石壁忽隐,全洞大放光明,叶缤已在面前出现。

二女忙抢过去,谢琳首先拉着叶缤的手,喜跳道:“叶姑,几时炼此妙法?快教我吧。”叶缤道:“这些下乘法术,有什么稀罕?你要学时,闲来我再传你,忙它做甚?你二人怎会寻到此地?”谢琳笑道:“叶姑神通广大,还算不出么?”说罢,又道:“啊!今天不许叶姑算,你猜,我们怎会寻来的?估中便罢,估不中时,须把移山之法传我。”叶缤一手一个,拉着二女往里走进,笑道:“这还有估不到的?这一打赌,只怕你法术却学不成了。”二女同笑道:“却不许你按神光占算呢。”叶缤笑道:“我最爱你姊妹天真,须和常人一般说笑,才有意思,占算出来就无趣了。我还有部书未收拾,事完再长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