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宅门之贤妻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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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穷人的选择

惠妃的出身并不好,原本是黄河两岸的小户人家,发大水家人都淹死了,便成了流民,若不是当时做生意的木万霖路过捡了她,只怕不是被饿死,便是被人贩子卖为奴籍了。

当然,木万霖捡她也不是做善事,而是奇货可居。

一个面黄肌瘦都能让人驻足的丫头,喂养的好了些,总该更好看些。

女人,向来是送礼的重要物品之一,有买来的,也有养大的,但是从忠心程度来言,显然后者更好些。

或许太过功利,可他本来就是商人,算计本来就是本能。

不过木万霖捡了她,也没亏待,见着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些,便带回家给玉钏养着,当时玉钏也不过是半大孩子,但她却是从小就一个支撑这个并不牢固的家的,所以带个小丫头轻而易举。她没有兄弟姐妹,便将着这小孤女当亲妹子,周到的无话可说。

至于木万霖,他却是忘记了这件事。

男人的心思,本来就不在后宅上。他的处境艰难,要应付兄弟的白眼,父亲的贪婪,商业上对手的打压,要琢磨着赚钱坑人抱大腿,每每回家也是在这玉钏的伺候下沉沉睡去,所以三四年中,他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曾顺手捡了个女人回家。

一直到被玉钏起名叫玉梳的女孩儿长大,才拍头醒悟,哎哟,我曾经捡了这么个妹子。

然后,便是遇到当时还为皇子的皇帝了。当时皇帝的状况并不好,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整天除了被人打压就是被人打压,可木万霖眼毒,看着这是个潜力股,便疯狂的把全副身家压上去了。

他既投资了,便想着让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于是乎,女人是必不可少的。

本家的妹子,嫁给皇子是够了,但可惜木万霖一向不喜欢木家人,他知道木家的女儿他制不住,跟他也不是一条心,没准儿铺陈了半天都给被别人做嫁衣了,所以行不通。

目光,便自然落到了十五六,出落的娉娉婷婷的玉梳头上。

“她会不会怨了咱们送她去那种地方,所以,所以,”木婉晴看着母亲,犹豫着却是没有把话说完。

玉钏听了她这话,愣了一下,微微一笑,“傻孩子,那是你的想法。你觉得宫里头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可你要知道,对于很多人来说,那里是天堂。”

所以,十六岁的玉梳没名没分的进王府,是她自己选的路。

木万霖当时找了她来,没有掩饰的说清楚了自己的意图,并且表示不逼她,若她不愿意,自己会为她找户好人家,送她一份丰厚的假装出嫁。

虽然玉梳是最好的人选,却不是唯一的人选。木万霖有钱,他完全可以花钱买一个更出色的歌姬送到王爷府上去,反正这人去了,用一时没问题,用不用得到一世,那却是看他的手腕了。

他对自己的手腕一向很有信心。

玉梳还是个女儿家,第一次听到这话,自然是大哭了一场,可是当木万霖准备找别人时,她却又让玉钏传话,说自己愿意进去。

“这在你们看来,是一件很委屈很低贱的事情,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却是一步登天的机会。”玉钏抚着女儿的发,淡淡的说道,“大家族的小姐,从小到大娇生惯养,那是金尊玉贵的存在。你笑着一堆人陪你笑,你怒着一堆人哄你怒,你的喜怒哀乐支配者其他人的生死存亡,你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忽然有一天,你要去那个地方,那里比你身份的高贵的人比比皆是,你不再是颐指气使的大小姐,而是一个卑微的宫娥。你得学会去讨好别人,学会看别人脸色行事,你得生活在一个处处危机四伏,一不提放就会被人吞的尸骨无存,所以,那地方自然是暗无天日。”

“可是,对身份地位的女孩儿来说,那是唯一一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战场。被别人的奴役,小心的看人眼色,处处跟人勾心斗角,性命随着别人的喜怒哀乐而被抛上抛下,这算的了什么?她们哪天不是在经历这些?大户人家当丫鬟,各种主子压在你头上,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他人之怒而丢了性命。至于小户人家,婆婆、丈夫、叔叔、小姑、妯娌,又有那项是易处的?”玉钏苦笑了下,“既然付出的都一样,但是入宫经历苦楚之后,得到的利益却会比其它状况高百倍,所以,只要是聪明人,都该知道如何选。”

“况且,”说道这个,玉钏低低的笑道,“她在我身边呆久了,习惯了锦衣华服,高床软枕,见惯了上两千银子在手中过的日子,陡然有一天要回到几两银子都得衡量着买米买面的日子,她怎么受得了?所以,不能你爹问第二遍,她便同意了。”

木婉晴听到玉钏这话,愣了一下,然后却是了然。

那个时候父亲的生意还不如现在这般大,但是却也是京中少有的富豪。他待人,尤其是自己人,并不吝啬,吃穿都用最好的。玉梳既然被作为妹子养的,那吃穿度用也是按着小姐来,甚至比木家本身的小姐还要高出许多。

可她毕竟不是小姐,木万霖为她择亲时,因着她这不高不低的身份,就算再尽心,挑中的人家却也比木家低上许多,京中能有小官僚小军官肯娶她,那已经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了且不说她身份所带来的尴尬是否让她立得了足,可生活水平的下降是必然的。

到时候她能受得了?陪着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过着清贫的生活,忍受着婆婆的奴役,妯娌们的暗自下绊子,整天为着柴米油盐酱醋茶而烦恼,将来为着儿子的婚事和女儿的嫁妆头疼?

所以,很快权衡了利弊之后的玉梳,痛痛快快的愿意以礼物的身份进王府。

她也是在赌。

她赌木万霖的眼光没有错,自己侍奉的这个男人是可以做皇帝的。她堵自己运气够好,可以战胜诸多的女人,随着他一起鸡犬升天。

木万霖送她去的时候说的很清楚,虽然名分上没有办法帮忙,但是在其它方面,尤其是钱财上,她尽管张口。

女人在内宅中争宠,除了自身的容貌脾性手腕,有一部分却还得借助财势。幸好玉梳两方面都不差,所以很快就站稳了脚跟,从没名没份的侍妾,成为正五品的承徽。

“既然这样,那为何后来咱们家又与她断了关系?”木婉晴不解,既然是互惠互利,休戚与共的关系,那为何十多年间竟然全部断绝了,并且若不是这次自己可能牵扯到选秀的话,上辈子可是到死这位惠妃都没路过面?

“因为发生了一件事,一件,”玉钏想了半天,才慢慢开口,语气中充满了沉痛之色。

在皇子府中,或许玉梳的身份还不起眼,可的皇子变成皇太子,然后又变成皇帝时,她这个昔日籍籍无名的小丫头,一下子就落入了众人眼中。

皇帝登基,自然是要选妃的。毕竟皇子府中所有有名分的妻妾加起来也不过数十人,与皇帝庞大的后宫比起来,那是九牛一毛了。

皇帝为拉拢人心,重臣为了延续荣耀,双方都有需求,所以要求皇帝充实后宫的奏折雪片儿似的飞进去,大家都瞅住了最高阶的妃位。

狼多肉少,是最准且的说法。除了本身就出身世家的几位不敢动之外,其它的太子府旧人,却都是要为着那些新晋的世家女子官宦千金让路了。

身份地位极其不相称的玉梳,便成为下手的主要目标。

玉梳当时为正二品的昭媛,皇帝登基后的三个月中,最先册封的,自然是皇后。她从太子妃变成皇后,众望所归,这个容不得其他人置喙。其次便是徐良媛晋升为徐仪妃,她是皇帝的第一个女人,皇帝封她也是顾念旧情,朝臣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第三个被封的,却竟然是玉梳了。

不同于前两个是明媒正娶,她是作为礼品被人送进王府的,原本不过是五品,按照惯例升等级封为四品的美人就够了,可是皇帝竟然封她为仅次于皇妃的昭媛,这简直不能不让人眼睛发绿。

更何况,她当时已有了身孕,这可是皇帝登基之后诞生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母妃位份晋级是惯例,也就是说顶多再过一年,她就会成为皇妃。

这多么让人气恼了。

于是陷害,便悄无声息的展开。

最初,不过是些风言风语,玉树那时一心想保住孩子,只管着谨防汤药,并没有往其他地方想,只觉得有了儿子就什么都不怕了,可是谁想到,不久之后谣言越传越烈,连皇帝都信了。

谣言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上的,是她的义兄木万霖的。

宫妃私通是大罪,混淆皇室子嗣更是大罪,可这事情跟本就是无稽至极。玉梳在木家时,木万霖都未曾与她单独会面过,每次说话都隔着帘子,等着她入王府后,来往传递消息都是玉钏以拜访妹妹的名义前去的,两人已经六七年没见过面,何来私通之说?

但是皇帝,竟然信了。

“其实你爹说,皇帝心里头估计对这说法也是嗤之以鼻的,他之所以信,无非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打压下你爹,准备鸟尽弓藏了。毕竟仰仗你爹帮他管了那么多年的帐,作为天子,总不喜欢自己的钱袋子被别人掐着。”玉钏摇了摇头,叹息道,“你爹当时都做好了应对的措施,打算自请至仕,吊着皇上一阵子,叫他知道他这弓现在还藏不得的。”

“那个时候我们都乱,我也就忘记了去宫里给她递声消息叫她不要怕,谁想到,她就竟然做出了那种傻事。”玉钏的脸上浮现出了沉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