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云舒卷有致,层层叠叠,如泛起的浪潮。日光却是灼热,烙在皮肤那样,眨眼都觉得会有热气氤氲在眼底。
“大萌,找人你叫光哥不就好了么?”安笙清伸了一个懒腰,“我和S跟一个公司商谈了三天三夜,你放过我的黑眼圈。”
“他家老一代抓他去进行继承人思想培训,扰者会被乱棍打。”凌萌勾过他脖子,催促:“别在那跟高中生抛眼神,你老婆都要跟你离婚了。”
“嗤。”安笙清无所谓地笑,露出梨涡,揶揄他:“你也干脆别结婚了,我们铁四角一起打光棍。”瞧自家兄弟眼神跟弃夫一样,他摆手:“当我没说。”
凌萌四下看,杜草念的助理在电话里明明说了在这里不远,漆漆怎么会走那么快?他特意让人调出的交通录像也显示漆漆5分钟前走过这里,前方长街大概是一千米,没有任何拐弯的地方,怎么会看不见她的身影?
感觉这兄弟步子越来越快,安笙清伸手拖住他的手臂:“前面见不着人,不排除上了的士或者别人的车。”
这一说凌萌神色愈加凛冽:“你们公司开发了纳米追踪器吧?”
“Cartier博士不久前借走了最新一批,似乎是要拿去帮朋友找人。”
几乎一瞬,凌萌僵住:“博士跟一哥很熟。”
小清子也行了:“他不会是拿这去找童夭吧?”
两人都是思维跳跃极高的人,双方意识到什么时蹙眉的时间都相同。
“如果真是你家米小贱为了童夭那事委托了一哥……”小清子神色严肃,“一哥最近一直没跟我们联系,很有可能是跟踪器被刘家的激光监测系统感应了,那跟踪器必须要命令者的指纹才会启动,刘家有一哥的指纹,用精密设备检查的话是能够知道是谁了。……大萌,你怎么越走越快?”
“一哥我不担心。”
最怕的是,刘家会因为童夭而扯上漆漆……
想起在马尔代夫时,屏幕那头刘虞最后浮起的奇怪笑容,他唇抿紧。
◆◆
长时间用冲刺一百米的速度狂奔,漆漆大口大口地喘气,发现那辆黑色宝马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捂着发疼的胸口,冲下车的女子唤:“天山童姥——”
特意下车绕道车后座开车门的司机听到这称呼,战兢兢地看了眼童以诺,却发现这平日成熟强势的女子脸庞没有丝毫愠怒的迹象,不免对那个唤这种称号的娇小女子好奇。
“不准将你见到的听到的告诉那只狗。”
“是!”司机恭敬地点头,不过心里寻思自家少爷要是知道自己在外被童小姐如此称呼,又会闹翻天吧。
见童以诺先行一步,漆漆跟上去,声音微喘:“我追了你的车好久,告诉我凌萌为什么会当刘家代号者好吗?”
自己出汗,修身衬衫有了汗渍,和前面步伐透露出女强人气势与优雅的女子相比简直狼狈极了。一直暗暗将她视作情敌,发现这种差距时,漆漆心里有种酸溜溜的滋味。
童以诺脚步没停,可明显慢了些,如同在思考什么似的。
“为什么想知道?”她回头问,丹凤眼微眯。
“我和他差了五年,他很多时期我都没法参与,所以……”
“不,是他不愿你参与。”
欲言又止被硬生生打断,漆漆仓惶抬眸,却对上童以诺一双凌厉的眸,可不待自己看清楚里面还有些什么情绪,她就转身了,隔开了五米距离时,凉风恰好吹来,吹落了偏偏枯黄的叶子,也将她泛着苍凉的话带入了漆漆的耳里——
“如果不是你,他的未婚妻就该是我了。跟上来吧,我刚好要回去我们那帮人挥霍过青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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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古老的巷子,拐过几个路口,从满是斑驳的涂鸦墙地下短隧道穿过……
随同童以诺的脚步,漆漆一路张望,为那些带着城市古旧味道的建筑好奇。前方的童以诺则是在一栋五层的旧楼停下来,抬头望着电线间被隔成了许多块的天空,齐耳的短发有些许碎碎地垂落,脖子很细,却带着些不屈的味道,令漆漆想起了天鹅,优雅,孤傲,永不屈服。心里不得不认同,她和凌萌的有太多相同点。
“这里是MyWorld乐队五年的常驻地。你也下来。”童以诺走下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回头时,漆漆注意到她无需看就能用手指从一堆钥匙里摸到一条,左手拿着铁拉门上有些生锈的锁,熟门熟路地将钥匙插进去。
就好像,这儿是她常来的地方。
铁拉门拉到了可以让两人进出的大小,前方是两米的走廊,墙面的竟是3D涂鸦,立体的“MyWorld”几个字带着喷薄的冲击力,好像随时要跳出来。不过细看能够见到墙面有些地方有霉菌,其他地方的涂鸦颜料的色泽浅了很多,唯独那几个两个英文单词,鲜活如火。
“那是我回国后重新喷的。”童以诺已经到了地下室中央,见漆漆驻足在那个LOGO上,她解释。
漆漆也走过去,见穿着职业装的童以诺不顾忌地坐在地上的冲浪板上,有些讶异,发现这边墙角还放着三块喷绘不同图案的,板尾有不同的英文字母,其中一块是Zoo。她愣了愣:“这个英文名跟亚洲天王顾劲的一样。”
“是同一个人,他英文名没变过。”
“不是吧!?”漆漆第一反应就是指着冲浪板,“那那那那这怎么没拿去拍卖?他的签名就炒到了五位数了,何况亲手喷绘的。”
“这儿的东西一个也不能少。”童以诺起来,将刚才坐着的冲浪板翻过来,指着上面的一个英文字母,“这是大萌的。”
漆漆还因为她前一句而有些不知所措,听到这话,低头,触及那个大写的“M”时,神色微僵,恍惚地回头,扫视了这个大概六十平方米的地下室,一个小型的舞台上放着吉他、爵士鼓、贝斯和键盘乐器,而舞台下,左右分别分布着录音设备和小型工作台,而放冲浪板的旁边铁架,还悬着一排的滑板,铁架上的柜子上,涂鸦的喷剂一排放着,下方则是放着一排乐谱。入目的那份乐谱上,透明的书皮用不掉色的银色荧光笔标注了熟悉的字母。
“Zoo流浪到这座城市时,在酒吧玩音乐,有人故意挑衅时大萌和一哥挺身而出。那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替刘虞当了两年代号者。”
“几岁开始?”
“一哥本就比大萌小一岁,他们同年被刘虞选中,大萌当时13岁。我当乐队经理后才知道这事,可改变不了什么。大萌12岁懂得通过贩卖有效信息和设计线上游戏赢得高利益,甚至还有自己的一套虚拟世界缔造计划,在国内计算机和心理学都尚在萌芽的阶段,刘虞需要这方面的绝对天才,似乎是以给他们提供更大学习机会作为条件,具体的事情我并不知道,牵扯太多人和利益的时期他们都不透露。唯一清楚的是,14岁时大萌骨子的疯狂因子爆发,玩乐队,对各种极限运动痴迷,也参加安笙清那边的青年精英培训营。”
青年精英培训营,这个漆漆是知道的,思寂爷爷最大乐趣就是让几家的孩子比拼商业才能。她没想过的是,凌萌明明在家里充当乖学生,可除了培训营还做了那么多他们所不知道的事。
“我不知道他15岁时候如何摆脱代号者这个身份,之后他更痴迷为乐队付出。他们四个家伙不喜欢公众表演,反而眷恋地下式的演出,大萌一直坚持登台要戴黑色口罩,后来其他三个也觉得这样子不错,就统一如此了,倒成了MyWorld的特色。”
童以诺将工作台上包着沙发和桌子的白布掀下来,坐在有些破旧的竹藤椅上,陷入回忆的脸庞愈加的柔和,声音轻柔如丝,往事如烟,却泛起她眼底热潮,一同并肩战斗的曾经已经有了十年的旧色,却恍若昨日。
想到此,眼角不自觉地溢出了热泪。她匆匆抬头擦去,低头时,眼里的眼泪簌簌落下,迅疾,像呼啸而过的青春。
她淡笑:“抱歉,代号者的事我不清楚,不过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她停顿,再抬头时,眸光微凉:“乐队的才华和特别,足以让他们登上世界级舞台,而且也有人愿意捧他们,可也是那时,大萌拒绝了,他只说了句——‘如果万众瞩目了,我的身份会给她的生活造成困扰,对不起,我退出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