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昆虫记第3卷:石蜂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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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产卵的调换

对于母亲来说,卵的性别是随意的,母亲可以根据偶然获得的居所来产卵,由于这个居所并不是自己建造的,因而在这间房子里产下一只雌蜂,在另一间房子里产下一只雄蜂;还要使不同性别的蜂能拥有大小不同的住宅,当然,住宅是依据不同性别的蜂的生长和发育需求而分配的。

这是我刚刚陈述过的事实,虽然内容繁多,但基本的东西不可动摇。在这里,我要对不懂昆虫解剖学的人特别说一句,对这种奇妙事实的解释,最大的可能性是:母亲可以产一定数量的卵,有些不可改变的是雌蜂,有些不可改变的是雄蜂,但是,它现在要产的卵的性别是可以在不同的两个组别中做出选择的;选择的依据是它要产卵的房间的大小。这一切都是明智的选择。

如果读者看到这里,对于这种说法不相信而迅速将这种说法抛弃,那他就大错特错了!我可以用昆虫解剖学的专业知识来解释这一切。

膜翅目昆虫的生殖器官一般由 6 支产卵管组成,就像手套里的手指一样,3 个一组 3 个一组地被分成两簇,然后,这两簇产卵管接到一个共同的管道即输卵管里,输卵管再将卵输送到外部。

这种类似手套里的手指的产卵管,它的根部很宽大,但它的顶端近似封闭,并且迅速变得纤细。一般产卵管里有一定数量的卵,这些卵就像念珠一样成线形排列。每个产卵管里的卵的成熟顺序是不同的。

打个比方说,产卵管根部的卵差不多快发育成熟了,中间的要差一些,而顶部的还没有成形。因此,在产卵管里,各个成长阶段的卵都有,从根部到顶部,有规律地进行排列,从接近成熟逐渐到只能隐约看见卵的胚芽轮廓。此外,这一顺序是不可能更换的,因为外鞘紧紧地包住了它那一串珠子。此外,如果这种交叉发生了,就可能导致荒诞可笑的事情发生:一个成熟的卵被一个尚未成熟的卵所替换。

因此,对于每一个产卵管即每一个手指来说,卵的输出顺序都遵循它们在鞘里排列好的顺序,不可能有其他任何顺序。此外,在筑巢期,6 只产卵管,一只一只地轮流在根部长出卵来,卵的成长非常迅速。

在产卵前的几个小时,甚至前一天,这只卵就发生膨胀,体积超过整个产卵器官的体积。产卵很迅速,成熟的卵按照它的顺序和成熟的时间落到输卵管里,这时母亲根本不可能用别的卵来代替它。

只有它,也绝对只有它,永远不能是别的,因为母亲别无选择。

很快,卵将被产在蜜饼或者猎物上面。只有它是成熟的,只有它在输卵管口处,而其他的卵因为位置靠后,而且没有成熟,现在都不能代替它。因此,它的横空出世是不可抗拒的。

那么它会带来什么?一只雄蜂,还是一只雌蜂?如果它的卧室还没有准备好,它的粮食也没有备足,怎么办?即使有个房间和食物已经准备好,但还要和将来的性别成正比。还有更加难办的事情,就是这只卵的性别要和母亲偶然得到的做蜂房的空间协调。因此,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尽管这种说法很奇怪。我们认为,卵在产卵管里时,性别还没有确定。那么,卵的性别是在何时候确定的呢?可能就在它那几个小时迅速成长的过程中,也许在它进入输卵管的行程里,母亲才根据自己的意愿,按照当时的各种条件,最终决定产出的卵是雌的还是雄的。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即假设一切产卵的条件正常,一次产卵将产生 M 只雌蜂和 N 只雄蜂。如果我的推论是正确的,那么,母亲就应该可以在不同的条件下,从 M 组里取出一些增加 N 组的数量;它的产卵可以表示成雌蜂为M-1,M-2,M-3,..,雄蜂为 N+1,N+2,N+3,..。总之,两者的和 M+N 还是不变的,只不过一种性别的部分被调换成了另一种性别了。极端的结论甚至都不能排除,即有可能出现 M-M 的情况,即零只雌蜂的情况;或者说 N+M 只雄蜂,即一种性别完全被另一种性别所替换。反过来,雌蜂的数目也可以通过雄蜂的减少而增长,直到将其完全替换。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以及其他的一些相关问题,在我的书房里,我又一次饲养了三叉壁蜂。

现在的问题就变得更为微妙,这就要求我的实验器具也要更加精巧。我的器具是由两个封闭的小箱子组成的,在每个箱子的前方都开了40 个孔,我将玻璃管沿水平方向插进去,这样,管子就能保持水平。

就这样,我就为蜂群创造了它们工作时需要的阴暗和神秘的环境。这种方式对于我来说,简直太方便了,我可以在任意的时间,随意地从蜂箱里抽出一只管子,使壁蜂重见天日,并且在必要时用放大镜观察正在工作的工蜂们。

虽然我如此频繁地访问它们,但我还是非常谨慎,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打扰蜂群的平静生活。在此时,蜂儿们正沉浸在母亲的怀抱中。

我的客人数目还很充足,我在它们的胸腔上涂着不同的记号,这样,可以使我始终跟踪一只壁蜂的产卵的全部过程。

在我的桌子上,记录本始终打开着,每个管子和蜂箱的开口也都被标了记号。这个本子记录每个管子里发生的事情,有时是一天一天地记,有时是一小时一小时地记。我尤其特别关注那些背上有彩色记号的壁蜂的行为。当我记录完一个管子里发生的故事时,我就接着去记录另一个管子里发生的故事。此外,我还在每个蜂箱的箱底散布着几小堆空螺壳,这是出于自己的目的而精心挑选的。因为我以后将要解释,所以我选择了草地蜗牛。每一只蜗牛壳一旦被填满,都会被写上产卵日期和壁蜂主人所对应的字母记号。

就这样,五六个星期过去了,在这段日子里,我无时无刻不在观察它们。当然,做一项成功的研究,首要的条件是耐心。这个条件现在我已经拥有了,因此,我也就取得了我所期望的成功。

我使用的管子有两种:一种是整根直径相同的圆柱管,它们被用来检验我第一年在家中饲育壁蜂得到的事实。另一种是由两个直径不同的圆管连接而成,这样的管子占大部分。

第一种 管 子, 我 把它 的 前 端 伸 在 蜂 箱外, 形成 入口, 内 径 为8 ~ 12 毫米。第二种管子紧跟其后,整个儿在箱子里面,后端封了起来,内径为 5 ~ 6 毫米。这种一部分宽一部分窄的异形管,长度最多是 10 厘米。这样的管子,体积很小,可以迫使壁蜂要多选择几间住房,因为每一间房子都不能装下全部的卵。这样,我必然会得到各种不同的性别分配。最后,我将每个凸出在箱外的管子口都配上一张舌形纸片。这是为壁蜂的到来提供休息的地方,也可以使蜂儿很容易地进入它的家。

52 只异形管、37 只圆柱管、78 只螺壳和几只灌木石蜂的旧巢被蜂群占据了。在这些宝贵的财富中,我要充分利用它们来证明我的观点。

在直径正常大小的管道里,壁蜂每产下的一组卵,即使是不完全的,也都是以雌蜂开头,以雄蜂结尾。对于这个法则,我没有找到特例,至少目前是这样。

在每个新房里,在正常的环境下,母亲优先考虑的是那个重要的性别,对这一点,我必须重复一下。我想,能不能通过人为的因素,将这种产卵的顺序颠倒,使产卵从雄蜂开始呢?

通过已经观察到的现象,以及由这些现象得出的结论,我相信是可以的。安放异形管的目的就是要检验我的猜测是否正确。

对一个发育正常的雌蜂来说,异形管的直径由于只有 5 ~ 6 毫米,因此,就显得过于狭窄。对于对空间利用率很高的壁蜂来说,如果想要利用它们来安家,就不得不在里面安置雄蜂;而且它的产卵也必须从这里开始,因为这间狭窄的房子是管道里最深的地方。前面是宽大的管道,可以建造大房间,在蜂箱表面还有入口。壁蜂母亲很快发现了这些熟悉的条件,因而,它就会按照它喜欢的顺序在里面继续产卵。

现在我们来看看观察到的结果:在 52 个异形管里,大约有 1/3 的窄管没有蜂儿居住。壁蜂在窄管与宽管的连接处堵住通道,只有宽管被它们利用。而窄管被弃之不用的情况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尽管雌壁蜂在身材上总是要比雄蜂大得多,但在雌蜂之间也还是存在身材方面的区别的,有的特别大,有的特别小。对于窄通道的内径,我是按照壁蜂的平均体积来定的。因此,当然有可能造成有些管道的通道不够大,使得身材高大的母亲无法进入这偶然遇上的居所。既然不能进入,那怎么办?壁蜂显然要放弃这个无用的空间。于是,它便将这个对它来说是无用的空间封起来,干脆就在外面,在那个大的管道里产卵算了。

我想,如果壁蜂要避开这些无用的管道而选择内径大一些的管道的话,就会产生另一种不方便:身材偏小的母亲可以在大直径的管道里进出自由,就有可能决定在里面产下雌蜂的卵。

我们还应该考虑到,让每位壁蜂母亲都能够自由地选择居所,并且对它们的这种选择不能横加干涉,那么窄管能否被利用就取决于壁蜂母亲能不能进入了。

宽窄两部分管道都有蜂儿入住的有异形管 40 根。这里面的情形分为两种。后部内径从 5 ~ 5.5 毫米的窄管 ( 这样的窄管数目最多 ) 放置着雄蜂的卵,只有雄蜂的,但数列很短,只有 1 ~ 5 个。卵很少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可能是因为母亲工作时很不方便,十分耗费力气和精力,于是,壁蜂似乎急着想离开这个讨厌的地方,去前面的管子里安家。在前面那些宽敞的管道里,壁蜂母亲的工作可谓得心应手,自由舒展多了。

后部直径接近 6 毫米的窄管(这样的窄管只占一小部分)的情况:

有时只有一些雌蜂;有时底部是雌蜂,开口处是雄蜂。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要么是管道过分宽大,要么是母亲的身材偏小。然而,因为雌蜂在这儿的生存条件和环境是不能满足的,所以,母亲便尽可能地在这儿避免产雌性的卵。如果确实需要在这里产卵,也只能从雄蜂开始,而雌性的卵只能产在最末端。

最后,不论窄管部分是怎样进行的,但是在它的宽管部分,规律总是不变的:底部是雌蜂,前端是雄蜂。

由于有一些情形是很难控制的,因而导致实验的结果不是很完全,即使是这样,但实验数据仍然很可观。有 25 只异形管的窄管里,只有雄蜂,有的至少有 1 只,有的至多有 5 只。在此之外是宽管里的居民,都是以雌蜂开始,雄蜂结束。

在这些管道里,有的壁蜂的产卵并没有结束。有时,它们的卵甚至还没有产到一半,有些小管里只有开始产出的几只卵。有一对比其他蜂儿早熟的壁蜂,4 月 23 日就开始工作了。这两只蜂在产卵的开始阶段,都是在窄管里产下雄蜂。所以,非常有限的食物限制了性别,这与我的预料完全相符,这个结论在以后将会得到证明。

于是,在人为影响下,壁蜂产卵的顺序颠倒了。这种顺序的颠倒贯穿着整个产卵的始末,不论是哪个阶段。产卵的顺序按常规是以雌蜂开头,但现在却以雄蜂开头。然而,只要一到宽管里,产卵的顺序就又恢复正常了。

我们已经迈出第一步了,这虽然是一小步,但却意义重大。如果是环境迫使的,壁蜂就可以颠倒产卵的性别排列顺序。假如窄管足够长,它会不会将顺序颠倒过来呢?也就是说,整个雄蜂占据了后部的窄管,而整个雌蜂占据前部的宽管?我想不会这样,下面就给出理由。

窄管和宽管都不符合壁蜂的喜好,不是宽度的问题,而是长度的问题。我们要特别注意,在实际工作中,只要是带一点儿蜜过来,壁蜂就不得不退着身子移动两次。在实际操作中,它首先是头部朝前,顺着进来,从嗉囊里吐出蜜做成的泥。这时,由于是在窄管里,空间狭窄,它的身体把整个管道都堵住了,无法转身,所以,它是退着出去的。在窄管里,与其说是行走,倒不如说是爬,这在玻璃管光滑的表面上可是件困难活儿。此外,在窄管里面,它不能伸展翅膀,而翅膀的末端在与隔板相摩擦的时候,会很容易起皱、损伤。它退着出来,到了外面。回头还要转过身子再重新进来,这是干什么?这次带来了粮食,它必须是后退着进来,到蜜堆上去刷它肚子上的花粉。这两种后退,由于通道较长,最终都会使蜂儿感到困难。因此壁蜂很快放弃了那些过于狭窄的管道,因为这些狭窄的管道实在让它们头疼。

刚刚说过,那些窄管大部分都没有住满,壁蜂在安置了很小数量的雄蜂之后,就赶紧离开那儿。至少,在前部宽敞的管子里,它可以自由地舒服地转身,随心所欲地干好各种各样的工作;它在宽管里可以避免两次漫长的后退,这样的后退会耗尽它的力气,对它的翅膀来说也是十分危险的。

壁蜂不喜欢使用这种窄管,它在那里安置雄蜂,然后在管道渐宽处接着安置雌蜂,这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雄蜂要比雌蜂早离开,时间大约是两个星期甚至更早。如果雄蜂占满了住宅的底部,有的雄蜂就会被困在里面不能出去,会慢慢死去,或者在出去时撞翻通道上阻碍它出行的东西。壁蜂母亲之所以选择那种产卵方式,是因为可以避免这一危险。

在那些奇特的管子里,母亲很可能考虑两个问题:空间的窄小和将来的解放。在窄管里,大小显然对于雌蜂来说是不够的。然而,如果让雄蜂在这里安家,它很可能在冲破牢笼的时候被堵住,它因此就会死去。正因为这样,我们就可以解释壁蜂母亲为什么犹豫了,为什么它会固执地在一些只适合雄蜂居住的地方产下雌蜂。

一个猜想在我脑子里产生了,这个猜想源于对窄管的研究。所有的窄管,无论住的是何种居民,开口处都被很好地塞住,这就使窄管看上去像一根独立的管子。因此,壁蜂不可能像我们那样看问题,把深处的窄管当做前部宽管的延伸,而是把它当做一根独立的管子。

为什么会使壁蜂产生这样错误的判断呢?我认为,壁蜂来到宽管时,能够自由地转身,就好像在一扇大门敞开的很大的空间里,自由无边无际。这就很可能使它犯错了,它以为前面的宽管不存在,就在后部的窄管里开始工作了。因此,在宽管里,我们发现才会有雌蜂和雄蜂的重叠放置,这和普通情况是相悖的。

圈套里的危险真被壁蜂母亲识破了吗?还是因为考虑到空间因素,只有别无选择地以雄蜂开始?面对这些无法出去的雄蜂,我要非常小心谨慎才能下结论。至少,我发现了壁蜂母亲尽量不想去破坏能使两种性别的蜂都可以出来的那个顺序。这种倾向可以通过它不愿在窄管里产下长数列的雄蜂中得到确证。无论如何,从我们研究的目的看,壁蜂的小脑袋是怎样想的不太重要。我们只需知道,它不喜欢长窄管,不是因为它们窄,最主要是是因为它们太长。

事实上,在内径相同的管子中,短管会使它更满意。在类似这样的管子中,如有灌木石蜂的旧巢和草地蜗牛的空螺壳。短管子能克服长管子的两个不足。当它们的房子是螺壳时,工蜂的后退动作就被大大减小了;当房子是石蜂的蜂房时,几乎就不用后退。此外,堆放在一起的茧最多只有两三个,这样,它们在获取自由时,可以摆脱因长数列带来的麻烦。

让壁蜂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不可能成功的:即只在一根足够产下整个卵的管子里筑巢,而管的宽度很小,只够它刚好进入。膜翅目昆虫会断然拒绝这样的住宅,或者只在里面产下数量很少的卵。相反,那些洞窄但不太长的管子,尽管安家不太容易,但我觉得至少还是有可能成功的。

在这种想法的指引下,我进行了如下的实验:提供给壁蜂母亲一组只能容下雄蜂的居所,使它只产下雄蜂的卵;而使一种性别完全或者近似完全地被调换为另一种性别。这个实验是我所研究问题中最艰巨的一部分。

首先来看看灌木石蜂的巢。我们已经知道这些涂着砂浆的、钻着小圆柱体的洞的球体,三叉壁蜂是如何急不可待地选它做房子的。在我的注视下,在较深的蜂房里,壁蜂产下雌蜂卵;在较浅的蜂房里,产下雄蜂卵。在自然状态下,旧巢里产卵的情况就是如此。然而,我在一把锉刀的帮助下,将巢的外壳刮去,并将洞的深度减到 10 毫米。于是,在被我动过的每一个蜂房里,就只够一只雄蜂住的空间了,洞顶上盖着大门盖子。在巢里的 14 个洞中,我只留下两个没有动过的,深度在 15 毫米左右。我在第一年里,饲养壁蜂做了这个实验,实验的结果非常令人震惊:在 12 个缩减了深度的洞里接收到的都是雄蜂卵,而在那两个保持原样的洞里接收的则是雌蜂卵。

第二年,我用一个有 15 个蜂房的蜂巢重新做这个实验。但这一次,所有的房间都被我用锉刀削减到了最浅的位置。结果,15 个蜂房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全都被雄蜂卵占据。当然,在这两种情况下,整个产卵期间都是一直在我的严密监视下进行的,而且卵都产在同一个球体里,还有标记。如果再有某个人还坚持错误的观点,不向这两个实验事实低头的话,那么,这个人恐怕是太顽固了。如果你认为实验还没有完全做完的话,那么,现在就是让它完备的时候了。

三叉壁蜂喜欢在空螺壳里安家,尤其是轧花蜗牛的空螺。这种蜗牛常常生活在石堆下和没有砂浆的小墙角缝里。它的螺壳开口很大,壁蜂只要向前就可以深入到螺旋里,一直到达管道允许的长度。它很快就在里面很深处,在较窄的那一点上,发现一间足够供一只雌蜂居住的空间。安置好这个房间之后,接着就安置其他的,如果比较宽大,就始终是供雌蜂住的。这些蜂房就像一根直管一样,呈线形排列。在螺旋的最后一圈里,对一个纵列来说,直径显得过于宽大。于是,壁蜂便在横隔板上又添加一些纵向隔板,隔出体积大小不同的房间,里面主要是给雄蜂居住,当然,内层由于房间较大也混杂着一些雌蜂。

一只蜗牛螺壳里的空间可以安置 6 ~ 8 个房间。在螺壳的开口处,一块粗大的土塞将蜂巢的大门关上。

这样的巢穴对于实验来说,是不能提供什么新数据的。于是,我便为蜂群选择了草地蜗牛。螺壳像一块隆起的小菊石,口子渐渐地越开越大。螺旋的直径较小,它的里面可以利用的部分直到开口处,直径才勉强比雄壁蜂茧大一点点。最宽的部分可能会被雌蜂茧利用,是被一个厚塞子封起来,在塞子的下面常常会留一小块空间。

根据这些条件,这样的房子只能供一组雄蜂使用。我把收集来的螺壳放在蜂箱下面。最小的螺壳直径为 18 毫米,最大的为 24 毫米。

小的螺壳有能够住下两只茧的空间,大的螺壳至多能住下 3 只。

我的客人们毫不犹豫地开垦利用了这些螺壳,也许是玻璃管光滑的内壁使蜂儿行动不便,所以这些螺壳受欢迎的程度比玻璃管还高。

有几只螺壳在壁蜂产卵的头几天就被占据。在这种住宅里的壁蜂,产完第一次卵后会接着到第二只螺壳里去,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直到卵巢枯竭。源于同一个母亲的亲兄弟就这样被安好了家。我把这些螺壳根据壁蜂的工作时期和工蜂的体貌特征都标上了标签。把家全部安装在螺壳里的壁蜂毕竟是少数,它们当中的大部分壁蜂是先离开管子到螺壳里,再从螺壳回到管子里,如此反复。壁蜂在螺壳里安装了两三个房间后,都将住宅出口用一层厚厚的土塞堵住。这是漫长而细致的工作,壁蜂作为母亲,它竭尽全部的力量、才能和精力。当然,也还有一些过分小心的母亲,给螺壳上的小洞都涂抹了泥浆。这些洞让它们很不安,它怕家人住在里面不安全,也许有人会入侵到它们的家里去,因而,它们就尽量堵住这些模样可怕的洞。

当蛹成熟后,我才开始对这些雅致的房间进行研究。里面的情况着实让人惊喜,它与我的预想是一模一样的。在这些蜗牛壳里,绝大部分的茧都属于雄蜂;只有在最大的蜗牛螺壳里,才零星地分布着很少的几个雌蜂茧。狭小的空间几乎让那个强势的性别消失。这个实验结果是从通过研究住着壁蜂的 78 只蜗牛螺壳中得到的。但是,在这个总数里,我只想突出说明那些产卵完整的卵组。下面的几个例子,是从最具有说服力的例子中选取的。

一只壁蜂从 5 月 6 日开始产卵;5 月 15 日产卵结束。它连续占据了 7 只蜗牛壳。它的家庭由 14 个成员组成,这个数目很接近平均数。

在这 14 只茧里,有 12 只是雄蜂的,只有两只是雌蜂的。从时间上看,雌蜂茧排第 7 位和第 13 位。

另一只壁蜂产卵是从 5 月 9 日到 5 月 27 日,在 6 只蜗牛螺壳里共产了 13 只卵,其中 10 只雄蜂 3 只雌蜂。3 只雌蜂在卵组里排第三、四、五号。

第三只产卵是从 5 月 2 日到 29 日,在 11 只蜗牛螺壳里产了卵,这真是一项巨大的工程。这位伟大的母亲是属于最高产母亲之一,它让我见识到了一个有 26 只卵的家族,这也是我看到过的壁蜂卵产得最多的一例了。在这个特殊的家族里,有 25 只雄蜂,一只雌蜂。唯一的雌蜂,排第 17 位。

在这个令人惊叹的例子之后,我认为没有必要再继续把例子举下去了,更何况从其他的例子中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不可能不一样,绝对一样,没有什么差别。在这些数据的背后我们可以得到两个事实:

一是壁蜂是可以将产卵的顺序颠倒的。它们可以从一个或长或短的雄蜂数列开始,然后再产下雌蜂卵。在第一个例子里,第一只雌蜂是第 7 个出现;第三个例子中,是第 17 个。还有更绝妙的,这也是我想要特别证明的定理:雌性可以被全部调换成雄性,甚至消失。就像第三个例子那样,在一个有 26 只蜂的庞大家庭中,只有 1 只雌蜂,还是产在一个直径比较大的蜗牛壳里。可能是母亲的疏忽,雌蜂的茧被放在一个两只卵组中,它占据了高层,离开口最近,这个位置在我看来,壁蜂是不会看中这样的房间来给雌蜂住的。

二是这个实验结果对于生物学最晦暗的问题之一来说,是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的,这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以致我都不想再次通过更有说服力的实验去确认了。

第二年,我想,如果让壁蜂的居所只有蜗牛壳,一只蜂只能选一个,并且保证使蜂群远离任何可以产下雌蜂卵的地方。在这样苛刻的条件下,对于整个蜂群来说,得到的应该全是雄蜂,这基本上不会有什么误差。

假如,反过来呢?要使产出的卵只有雌蜂,很少有或者没有雄蜂。

第一种性别的调换实验的成功,使得第二种调换的想法很容易被接受,即使还没有想出来实现这个愿望的方法。我所能做到的支配因素就是居所的大小。在狭窄的居所里,雄蜂济济一堂,而雌蜂接近于消失。

可是,在宽敞的居所里,是不会产生相反的结果的。

在那里,我会得到一些雌蜂,但雄蜂也会很多。它们会蜷缩在一些被添加的隔板隔开的狭小的房间里。在这里,空间因素是没有用处的。那么,对于第二种性别的调换应采取什么措施呢?我至今还没有找到一个值得尝试的方法。

现在,应该可以得出结论了。我生活在一个偏僻的村庄,它与世隔绝。我在这里耐心地、默默地进行着挖掘,我不是很了解科学的新动向。对于科学,我在一开始时,还痴迷于书籍,但是,在书籍中我很难得到我所需要的;今天我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一些东西,这种东西使我对书籍不再渴望。因此,我不知道在研究昆虫性别的这条道路上别人已经做了什么。如果说我陈述的命题确实是新的,或者至少比已有的命题更具普遍性的话,那么我的说法也许会被称为邪说。但没关系,我只是将事实陈述出来,我不会对我的陈述产生丝毫犹豫;并且我还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时间会让一种邪说成为真理。因此,我总结得出以下的结论。

食蜜蜂将它们的产卵进行分组,先是雌蜂,后是雄蜂。两种性别的身材大小不同,因而要求的食物也不相同。如果两种性别的体积接近的话,这样的顺序可能出现,但不稳定。

如果蜂儿选择的建巢地点不能容纳整组卵,那么这种产卵的分组方式就会消失,于是就出现了部分产卵,以雌蜂开始,雄蜂结束。

当卵从卵巢里出来时,卵的性别还没有确定。母亲是在产卵的那一刻或者稍早的时候,才决定到底要产哪一种性别的卵。

为了给每只幼虫都有合适的空间和食物,母亲支配着它即将产出的卵的性别。根据居所的条件(这常常是别人的作品,或者是不能或难以改变的自然居室),它要么产下雄蜂的卵,要么产下雌蜂的卵。性别的分配是由母亲掌控的。如果环境的条件不允许,产卵的顺序可以颠倒,从雄蜂开始;而且整个的产卵可以只有一种性别。

捕猎性膜翅目昆虫的母亲也具有同样的特权。至少对于那些性别、身材大小差别明显的昆虫来说,由于需要的食物是跟身材的大小成正比的,因此,母亲应该知道它将产下的卵的性别,由它支配着这只卵的性别与之相适应的食物配给。

总之,对于两性身材迥异、需要储粮的昆虫,并为后代准备选择居所的昆虫来说,都应该能够支配卵的性别,从而能够适宜地满足新生儿必须具备的生存条件。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这种对性别随意的支配是如何进行的。如果我从这个微妙的问题中能够学到一些知识的话,我会将它归结于等待或者说监视带来的好运气。在我的研究结束时,我知道了一位德国养蜂者茨耶尔松关于家蜂而得出的理论。根据我所看到的很不完全的资料,假设我的理解是正确的,那么在卵被卵巢输送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性别,始终是那一种。它原本可能是雄性,是通过受精后它才变成了雌性。雄蜂产自于没有受精的卵,而雌蜂来自于受精的卵。因此,蜂王可以在卵通过输卵管的时候,决定受不受精,来产出雌蜂或是雄蜂的卵。

对于来自德国的这个理论,只能让我产生深深的疑问。这个理论被许多人很草率地、匆忙地接受,它甚至进入了一些经典书本里。我努力克制着由此带来的反感,认真研究这些德国的理论。为了征服它,我没有进行理论论证,而是借助于无可辩驳的事实来说明一切真相。

假如真的是这样随意地通过受精来决定性别的,那么在母亲的身体结构中就必须有一种储存精液的器官。它将精液注射到输卵管里的卵里,完成受精,给卵打上雌性的烙印;或者拒绝给卵受精,使其保持原有的特性,即雄性的特性。但是,我们能在其他膜翅目昆虫身上找到这样的器官吗?不管是采蜜的还是捕猎的?解剖学的著作对此避而不谈,或者说,它们把从蜜蜂那儿得到的理论都用于整个膜翅目昆虫里。可是,蜜蜂与其他膜翅目昆虫非常不同,不论是它的群居性,还是它那瘦小的工蜂,尤其不同的是它数目众多并且耗时漫长的产卵过程。

我首先怀疑,这些昆虫是否真的普遍存在着这种储存精液的容器的结构。在以前的研究中,我解剖过飞蝗泥蜂和其他几种昆虫,并没有发现过它。但是,在我没有特意寻找它的时候,这种器官是如此精巧细小,以致很容易被忽视。此外,就算它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也并非总是能被发现。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器官是直径约 0.5 毫米的小东西,很可能被埋在一堆气管和脂肪层中,而它的颜色又是灰白色的。只要镊子没有掌握好,稍稍一碰就会将它损坏。还有,我最初研究的是以生殖器官整体为对象的,因此它很有可能被忽略。

有关解剖学的著作是不能告诉我的。为了知道这一切,我只好又一次用上了放大镜和旧的解剖盆。它是一个普通的饮水杯和一个用黑缎子包着的软木垫子。这一次,在我那双疲劳的眼睛注视下,我终于发现了泥蜂、隧蜂、土蜂、熊蜂、地蜂、切叶蜂身上具有的那种器官。

但是,在壁蜂、石蜂和条蜂的身上,我却没有发现它们。它们真的没有这种器官吗?还是因为我的粗心大意呢?我倾向于后一种。我应该承认,在所有采蜜或者狩猎的膜翅目昆虫的身上,都应该有一个精液的储存场所,可以看出它里面螺旋形的精子,它们在显微镜的物镜下盘旋着。

承认所有的昆虫具有这种器官后,德国人的理论就会适用于所有的食蜜蜂和所有的捕猎蜂。交尾后,雌蜂接受了精液并将它保存在它的卵壶里。从那时起,昆虫母亲身上就同时存在两种生殖元素:即雌性元素是卵子,雄性元素是精子。根据产卵者的意愿,卵壶里的精子遇上成熟的卵子后,精液就进入输卵管,这样,就得到一只雌性的卵;或者母亲拒绝提供精子,这只卵就仍然是雄性,就像它原来一样。我真心愿意承认这个理论是正确的,那样的话,一切就变得非常简单明了、非常富有魅力了。但这一切是真实的吗?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们首先驳斥的是,这个理论会给自然界的最普遍法则带来一个特例。你想,对于整个动物界来说,谁敢证明卵原本是雄性的,最后只有通过受精才会变成雌性?两种性别不是都要经过受精吗?如果说,自然界有个无可争辩的真理,那就应该是这个了。

的确,在家蜂的身上确实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对于这个,我不会进行争论。这种蜂的表现过于超出常规,不具有普遍的代表意义,而且从它身上得到的理论也并没有被所有人接受。

但是,在产卵时,非群居的食蜜蜂和捕猎蜂们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什么要把它们剥离出所有生物都遵循的普遍法则—不论雌雄都来自于受精卵呢?

生殖是一个神圣的行为,在所有的生物中应该是一样的。不管是在这里或那里,还是别的地方,它应该都是一样的。即使是苔藓植物,它的孢子都需要一种用于播种的游动精子,而土蜂的卵巢却在孵卵和产出雄蜂时却没有同样的器官!这种怪话简直是荒谬极了,不值一驳!

三齿壁蜂的情况也可以用来反驳它。在树莓中,三齿壁蜂没有任何秩序地产着两种性别的卵。母亲是基于一种什么样的特性,没有明确的原因,随意地打开它的储精卵壶,产下一只雌性的卵,或者同样随意地让它关着,使得一只雄性的卵不经过受精便产出?

我们可能会假设,受不受精是根据时间而定。但是,我不明白它们为什么在整体上杂乱无序。母亲刚刚给一个卵受过精后,就突然停止。为什么它拒绝给下一个卵受精,难道它的粮食和居所与前一个是毫不一致吗?这种没有道理的、任性的选择,而且是杂乱无序的,这实在与这种如此重要的行为不相称。

但是,我承诺过,我将不讨论,因此也就讨论到这里。我只是在陈述一些精细的理由,它们不会与那些不灵巧的脑袋纷争。我跳过这儿,转到一些突兀的事实,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击。

在 6 月的第一个星期里,三齿壁蜂的产卵就要结束了,于是,它便成为我重点监视的对象,因为它的生殖行为也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和关注。

蜂群的数目是很有限的,只剩下 30 多个落后于其他的同伴。尽管此时它们的工作已经没有意义,可它们还始终忙碌着。我看见有的壁蜂还非常小心地将一个管子或者一只蜗牛壳的开口堵住,而它们在那里并没有产下什么,这是绝对的。

还有一些蜂儿,在房间里建了几道隔板后,甚至只是隔板的雏形,就将大门堵住了。还有一些蜂儿,在新的通道深处堆积着一些谁也用不着的食物,然后用一个土塞将大门堵上。土塞是如此的厚,说明它对待工作是如此的认真和细心,仿佛整个家族的命运就掌握在它的手中了一样。

壁蜂是天生的勤劳者,它生于劳动,也应该死于劳动。当它的卵巢枯竭时,它就把它剩余的力气花费在这些没有意义的工作上:隔板、塞子、没有用的花粉堆。即使什么也不用做,可怜的小动物机器也不会无所事事。它将继续运转,直到在没有作用的工作中熄灭它生命最后的火焰。

我想,我们应该向那些研究动物理性方面的专家请教这个问题。

这些壁蜂做这些无用功之前,产下了它们最后的卵。在此时,它们还是能够确切地知道它们的蜂房和产卵日期。在放大镜的观察下,这些卵和它们早产出来的卵是完全一样的。它们都 具有相同的形状、大小、光泽和新鲜的外表。在产卵结束时,粮食的储备也非常适合雄蜂的生存需要,一切都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然而,这些最后产下的卵并不孵化。它们起皱,枯萎在食物堆上。在一只壁蜂最后产下的卵里,我数过有三四只卵是不孵化的;而在另一只壁蜂的卵里,只有一两只没孵化。

这些不孵化的卵,一出生就注定要死亡!这么多的数量是不能够被我们忽视的。为什么它们没有像别的卵那样孵化出来呢?它们的外表可是完全一样啊!它们同样受到同一位母亲的精心呵护,粮食也是一样充足。在放大镜下,我仔细地努力搜寻着,但是,没有找出任何解释。

如果人们的思想不被禁锢,那么就会直接找到答案:这些卵不孵化的原因是它们根本没有受精。

任何没有受过精的卵,无论是植物的还是动物的,都会遭受同样的命运。其他的任何回答都无法解释清楚这个事情。

我们不必说其他的,就说别的生物的母亲。如果它们同时产下了卵,也在同样的日期里,假设同样也是产卵即将结束时,产下了丰满的卵。这样的卵不孵化就是因为它们没有受精。

但为什么它们没有受精呢?是因为储精的卵壶过于狭小,以致它几乎看不见,有时我稍不注意就看漏了它们。在最后的产卵过程中,昆虫已经耗尽了所有。储精库耗尽了里面所有的东西,产到最后,就会有部分的卵无法受精,这样的卵注定会死。

这一切在我看来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如果卵没有受精,那么卵就不会孵化,就会死去。那些能够孵化出来的卵,并且孵化出雄蜂的卵肯定受过精。德国人的理论至此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础,轰然倒塌了。

这些奇妙的事实,是为了解释什么吗?不!绝对不是为了解释什么,我只是陈述一种事实。我总是一天一天地怀疑我听到的解释,我也会对我自己提出的观点和看法犹豫不决。我认为,随着研究者的观察和实验的日益增多,最好是对那种不确定的理论给它们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亲爱的昆虫们,是你们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给予了我最大的支持,这种支持必将继续下去。但是,今天我要说再见了。对我而言,来日无多,希望在另一个世界的我还会继续讲述有关你们的精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