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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凌沁的面目有种诡谲的狰狞,说到兴起时,修剪齐整的指甲在空中挥舞,晕着光线画出一道道白亮的弧线。“虽然王墨天是铁了心不和我结婚,可是我有爸爸在啊!”说到爸爸,凌沁的眼神突然复杂起来,有激赏,有崇拜,但同时也夹丝怀疑和惧怕。她高调的语气突然沉了下来,如果不是妈妈,也许他根本就不会管她。

凌沁摇摇头,把头脑中乌七八糟的念想通通甩在脑外,她是畏惧凌胥日,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的,甚至又是,凌沁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中都夹带了深深的探究。可是,“只要母亲在,我就没什么可怕的!”凌沁想起疼到几乎快把她含进嘴里都怕化了的苏梧桐,脸上胜利的笑容又再次高调的摇旗呐喊。

那天,苏梧桐和王墨天说不通,于是在凌胥日的书房里,两人长谈了足有一个小时。门外同样辗转了一个小时的王墨非最终深吸一口气,敲门走了进去。那天商议的过程凌沁不得而知,唯一得到的最终结果就是,第二天凌家向S市的各级社会名流发出喜帖,凌家要嫁女了,儿婿是市土地规划司司长王笑一的长公子——王墨天。

至此,关于凌大小姐遭流氓欺辱的谣言堪堪止住。凌沁柔柔的嗓音却以一个极奇怪的低度陈述着过往,那有些淡漠的神情看上去似乎正在陈述着的是一个无关痛痒人物的消遣话题。氧气罐里时不时一个气泡浮出破裂的咕咚声让凌沁的思路有些许短暂的停滞,稍作休适后,她又会渐渐脱离之前灵魂出窍般的迷惘,清明重新爬上眼梢。

“直到登记那天,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那天出现在民政局门口的竟然是墨非。后来我才知道,王墨天他一直不愿意娶我,可是全S市都知道我们自小就有婚约,无奈之下,只得让他出了这个名,而真正愿意娶我的竟是那个我一直讨厌的王墨非。”

凌沁仿佛陷入某种自我催眠的癫狂状态,她睁着红的冒血的眼睛:“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被人像抹布一样丢来扔去的下场,所以你必须死……哈哈哈……”凌沁说着,手就缓缓伸向连接着Queen面上氧气罩的旋扭。

她的眼睛暴突的圆睁,脸上画着地狱般的微笑,慢慢的、一点点的旋小、再旋小。门口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王墨天的声音从遥远的走廊尽头隐约传来。凌沁咬咬牙,前功尽弃,她狠狠的把开关调回原位,回头瞪了依然沉静如初的Queen一眼,甩手溜出门去。

王墨天提着装有鸡丝粥的饭桶,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询问着Queen的情况,丝毫没有留意一个闷热八月还在穿兜帽衫的瘦小身形从那个房间里悄悄走出,一路鬼祟的消失在另一侧走廊里。“她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醒?”对于Queen的身体,墨天存有各种的担心。“她的身体真的没有受到辐射影响吗?”

关于辐射,才是王墨天所真正担心的,那种东西,一旦沾染,可是比毒品厉害百倍的啊!“王先生,您请放心,我们已经给她做了彻底的全身检查,结果表面您太太并没有被辐射影响到。不过……”主治医生说到这里,突然有丝犹豫突兀的出现在脸上。

“怎么了,医生,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医生长长吸了一口气,“是这样的,我们在检查血样时发现您夫人体内的黑色素值持续走低,应该是先天性缺陷吧,估计她的发色也是和这个有关系的……”

推开房门的刹那,墨天的手持续在把手上几秒钟,迟迟不肯推开,其实与其说不肯,倒不如说不敢来的更直接。就在刚刚,医生的话彻底印证了王墨天有关Queen身世的猜测,先天性缺陷,为什么生活对于这个女孩儿那么的不公平,夺去她家庭的同时,也多去她健康的身体。

“终我一生,也要给她幸福。”暗自起誓后,王墨天推开房门,态度坚定且决绝。房间内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栀子花淡香悠扬的飘荡,王墨天蓦然一惊,怎么和凌沁身上的味道有些像。有了这种意识,王墨天飞身跑到Queen身旁,看着心脉仪上那自然和缓的波动,这才放下心来。取来依然温热的粥碗,墨天一手端碗,一手绕到Queen颈后拿着勺子一口口喂了起来。

一声小小的咳嗽声后,Queen的睫毛微微翕动,眼睛渐渐张开了。“墨、墨天……”带着微哑的嗓音,Queen扭过头看向一脸震惊的王墨天。手肘剧烈的颤抖,不受控制般,墨天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控制着,不要热粥洒出一滴在怀里女人身上。

所有的反应神经好像瞬间罢工一样,王墨天从放下碗的那刻起人就持续着浑身僵直,侧身背对着女人,不敢回头。“墨天,你怎么了!”一只轻缓柔软的小手搭在王墨天宽阔却略显脆弱的肩宽上。就在Queen缓缓抚上时,王墨天再难抑制内心的激动,倏的回过头,一把将Queen一团骨瘦收纳怀中。

“你终于肯叫我了……Queen,你原谅我了吗?”墨天的头深深埋入她骨骼深陷的颈窝里,脸贴合着坚硬的颈骨,有些疼,但他已经丝毫不在意了,唯有圈住她,似乎才是抓住最后幸福的唯一出路。

“墨天,我们怎么在医院,女儿呢?”颈上的耸动戛然停止,缓缓的,王墨天收回下颌,一脸震惊的看向满眼纯真的Queen,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医生护士满腾腾的站了一屋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拿着医用手电筒步步向坐在床上的Queen靠近,而床上的那个她却眼露惊恐的一寸寸向后退。直至肌肤隔着病号服贴合在冰冷的墙面上,她似乎马上就崩溃般的叫了一声:“墨天。”被医生隔在外圈的王墨天听到那声饱含脆弱惊恐的呼唤,立刻推开阻隔他的人群,跑到床边抱住了她。

怀中的人像只遭遇猎枪的梅花鹿一样,水润的眼写满惊惶与失措。她拼命的像男人怀抱深处瑟缩,似乎在向里深藏一点就能够躲过一切灾难、避开所有艰险。老头有些头疼的推了推额头上的聚光镜。“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老爷子低声嘀咕一声。

身后一众大夫中忍不住扬起一阵低笑。“这是我们院有名的国手级张老,对脑科有特别深厚的研究,你们别怕……”离老头最近的一个年轻人忍住笑解释。王墨天拍拍Queen的背,“让大夫看看,让我放心。”“我没病……”Queen撅嘴抬头反驳,却在墨天一脸担心与温柔中败北。“好吧,看吧。不过你要在我旁边……”墨天拍拍她做以安慰,转头向老大夫示意。

张老边摇着头,边走到近前,心里暗自泪流满面:什么时候他竟然沦落到要求着病人让自己看病的悲惨田地了,唉,人生啊!

翻了下眼皮,张老拿着小木槌在Queen头上颈上逐处敲击一遍。Queen有些发疼的呲牙咧嘴。一干检查总算结束了,问过几个问题后,张老带着一帮徒子徒孙轰轰烈烈、浩浩荡荡的拉出了房间,临走时,张老的一个眼神捎带着把王墨天也一并领出了房间。

走廊里弥散的消毒水味道浓厚的刺激着王墨天的味蕾,早上喝的那杯早该消化的牛奶此时似乎被从肺腑的底部牵引着向上翻腾。他忍着一脸难受,隐忍的问:“她怎么样了?”眸中某种急切的意味让张老有些动容,按理说身体这么差的老婆,哪个男人能坚持!

“如果没有其他症状的话,她应该是由于受了过大的刺激……失忆了。”张老拿着小木槌,环抱在胸,有些凝重的对王墨天说。“不会,她记得我是墨天,她记得我的名字,只是……”王墨天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句来表达,“只是她现在好像有某些错觉,她问我我们的女儿在哪?”说到这,王墨天脸上再次被沮丧的颜色涂满了。

“从医学角度讲,如果一个人在极度悲痛的情况下受到某种强烈刺激,她在失忆的同时也会自己创造出一部分让自己开心的记忆,按照现在这个情形看,你们之前应该失去过一个孩子,如果现在能有一个孩子的话,可能对患者的病情有所帮助啊,但是……”老大夫说到这,不好意思的笑笑,“哪里就刚好找来个孩子呢?”

摇着头,张老又带着他的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王墨天站在原地,脸偏向窗外。嫩绿的柳枝随风轻轻摇曳,日光下泛着好看的光泽。突然一种重获希望的感觉在他心中燃起,他迈着铿锵的步子返回房间,“Queen,吃过饭,我就去把女儿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