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七月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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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李佳欣上师范不久,就碰上了不顺心的事。原因是班主任安排班干部时,让李佳欣当了团宣传委员。李佳欣觉得自己性格偏内向一些,唱呀跳呀的不擅长,不适合搞宣传工作,再就是没当上团支书,觉得似乎没有被重用,所以心里有点不愉快,但是老师已经确定了班委名单,她只能勉强接受了。

宣传委员的工作之一就是写板报。好在李佳欣从小美术底子好,主办的每一期板报都得到了师生们的赞扬。或许李佳欣继承了她父亲柴柯的绘画基因?说不好。总之让李佳欣写板报被认可后,打心底里高兴,这也让她对宣传委员工作有了正确认识。尤其是第二年麦收时期,师范学校的所有学生去当地农村支援村民抢收,让李佳欣更懂得了宣传委员工作的重要性。当时学生们白天跟社员们干活儿,晚上一起搞联欢。社员们对这些学生的无私支援很感激,要求学生代表发言。李佳欣是宣传委员,当仁不让地被推选出来讲话。

“老乡们,您们好!今天我们全班同学来帮大家收麦子,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毛主席号召我们向雷锋同志学习。我们作为新社会一名光荣的师范生,有责任为社会做出我们微薄的力量……国家提倡各条战线支援农村第一线,只有农业丰收了,我们才能吃饱穿暖,才能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学习,所以说,您们不用感谢我们,我们应该感谢您们才是,感谢您们保障了粮食供给,感谢您们为我们提供了劳动的机会……通过跟大家一起劳动,我们从您们那里学到了很到知识,知道劳动果实来之不易,我们更会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李佳欣有条不紊、滔滔不绝地即兴讲了一个多小时,比村干部讲话还吸引人。社员们纷纷说,看,人家不愧是高材生!讲话多有水平,连稿子都没有,竟说得那么好。

李佳欣听了社员们的赞扬后心里格外高兴。她对班主任让她当宣传委员的不满也随着时间推移消除了,但是她对班里同学拉帮结派勾心斗角的风气始终很非常反感,也相当不适应。

师范学校和中学相比,最大的不同是没有了升学压力。很多学生都不再把精力放在学习上,而是放在怎么搞活动、怎样表现自己上。甚至个别同学把心思都放在了奉承老师讨好同学上,孤立打击不顺眼的同学也就成了非常不好的风气。

袁荣芬上师范以后格外活跃。她上学没几天就跟所有的任课老师都混熟了,差不多一天八遍地往班主任哪儿跑。她的用心没有白费,班主任确立班干部时,她被定为了班长。所以,她每次看李佳欣的眼光都很高傲,心里说:米巧巧,你不是各方面都优秀吗?在卧牛县中学,你出尽了风头,现在不行了吧!袁荣芬觉得终于站到了李佳欣的上风头,心里极其得意。

除了李佳欣以外,其他几个班委很快都成了袁荣芬的追随者,每天聚集在一起研究如何搞活动。只有到考试的时候,他们才开始跟李佳欣套近乎,借李佳欣的笔记,希望考试时得到李佳欣的“帮助”,因为李佳欣学习成绩好。虽然李佳欣不可能违反考试纪律帮他们作弊,但是会尽可能在考试前帮助他们补习功课,所以,他们这个时候对李佳欣还是很“热情”的。否则,以李佳欣我行我素,不“亲近”领导的态度,早就被孤立到二五道上没人搭理了。但后来,随着社会形势的急剧变化,学校的的政治活动越来越重要,同学们几乎都不把学习当回事了,李佳欣也就越来越不吃香了。

“同学们,毛主席在文艺界整风报告的批语中指出,文艺界各协会和它们所掌握的刊物的大多数,十五年来,基本上不执行党的政策,最近几年,竟然跌到了修正主义的边缘。我们是捍卫社会主义革命果实的前锋,坚决不能让某些文艺当权派走修正主义道路。现在,凡是出身好的都可以入团,来扩大我们共青团的力量!”一天上午,袁荣芬在班里宣布通知。

本来入团的事应该由团支书负责。但是,在63级二班,团支书似乎总要听从班长的派遣。

团支书叫胡永波,个子不高,给人一种油头滑脑的印象。班长袁荣芬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一点工作主见也没有,说得重一点,根本就没有男子汉的样儿。有人说,他之所以对班长袁荣芬言听计从,讨袁荣芬欢心,是因为他想追求袁荣芬。不管同学们说的是否可信,但是团支书没有工作魄力是肯定的,李佳欣认为。

“申请入团的同学,请抓紧时间把入团申请书填好交上来。只要政审没问题,就可以马上加入共青团了。”

“入党有音讯吗?”有的学生问,班里大部分同学在中学时就已经入了团,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展党员。

李佳欣听到有人问入党的事,她也把耳朵支起来听。入党可是她的梦想,刚到师范学校不久,她就递交了入党申请书,但是已经过去了很久,就是没有音讯。

“老师没说,不过大家一定经常写思想汇报,向党组织汇报你的思想,只要有机会,肯定会发展的。”袁荣芬说。袁荣芬是老师面前的红人,消息灵通。再说她自己也一直惦记入党的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展党员,自然别人更不会知道。

“如果党员也像团员这样发展就好了,咱们也就能火线入党了!”贫农出身的刘巧莹跟她的同桌张文卿说。

“下面别说话了!”见有人在底下说话,袁荣芬很不高兴。她现在的官架子很大,只要老师不在场,她就是绝对领导。如果谁心里不服,她就整谁,不是在老师面前说这个同学的坏话,就是找人难为这个同学。像这样本来应该由团支书负责的入团的事,袁荣芬也要插手管。谁跟她关系好,她就会给谁优先机会。

“没入团的同学,大家都把自己的家庭出身说说吧。团支书会根据你们的实际情况如实上报到团组织,本周五就把火线入团的名单确定下来!”袁荣芬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团支书胡永波说。

“我家世代为贫下中农,爷爷给财主当过长工,我爹打过仗,是革命烈士。我家弟兄六个,我外婆家也都是贫下中农……”教室后面有人怯怯地说。大家回过头看,发现是高个子董国鸾。董国鸾正手足无措地站着,脸有些发红。她从来没有当过班干部,没有在大庭广众面前讲过话,所以有些紧张。董国鸾的脑子有点儿笨,学习成绩不是很好,据说考学时因为贫下中农身份加了分才考上的。

“好,你的条件很符合入团条件,抓紧时间把入团申请书交上来!”袁荣芬很干脆地说。

“下一个,大家抓紧时间,这可是考验大家对团组织是否积极靠拢的最好机会。”袁荣芬接着说。

“我家也是贫下中农……”姜满水站起来说。

“我是中农,但我舅舅家是贫农,希望团组织也能考虑我的入团申请。”王翠霞底气不足地说。王翠霞的入学成绩在班里是第一名,却因为中学时没有入了团,到了师范来,连班委都没能进入,现在面临着入团问题。

“你的条件不能考虑,这次入团的必须根正苗红。”袁荣芬直接就驳了王翠霞的申请。

王翠霞脸色难看得似乎有些变形。

……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袁荣芬说:“好了,大家再没发言的,我们就这样上报了,董国鸾、姜满水等五名贫农子弟发展为团员,其他同学继续接受组织的考察!”

胡永波见袁荣芬讲完话了,补充说:“刚说的五名同学明天就把你们的入团材料交上来,争取最快完成入团宣誓仪式。”

胡永波跟在袁荣芬屁股后面到老师那里汇报入团情况去了。教室里,董国鸾、姜满水等五名贫农子弟高兴得蹦起来,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入团竟然这么容易,如果按着学习成绩或综合表现,入团的名额是不可能这么快落到他们头上的。王翠霞则趴在桌子上哭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学习好,却没有机会!

李佳欣轻轻地走到王翠霞旁边,安慰王翠霞不要哭了。哭坏身子也没有用,出身不好,是不可能改变的现实。

李佳欣不知道她在入党路上会不会碰到像王翠霞这样的局面,但她清楚家庭出身会成为一个大麻烦。如果上中学时不是因为表现特别优秀,老师们也偏爱她,那么把入团的事拖到现在,肯定她入团也没戏。或许王翠霞入了团,她李佳欣也入不了团!此时此刻的李佳欣更加感激当时发展她入团的卧牛县中的老师们。

“真羡慕你早早入了团,你看我……”王翠霞抹了一把眼泪对李佳欣说。

李佳欣苦笑笑,没说什么。她心里说,以前上中学时她曾经是怎样一个顺风顺水状态,而如今又落得个怎样一个失意落寞局面,反差太大了!原因自然是社会变了,环境变了,时代变了。现在同学们都热衷于搞政治,拉帮结派成了风气,而她又偏偏是袁荣芬一直记恨的宿敌,现在袁荣芬得势,她李佳欣怎么可能得志?

“每个人都有不顺利的时候,我也一样。入党申请书交过几遍了,一点音讯也没有。”李佳欣安慰王翠霞说。

李佳欣不知道学校一直忙各类政治活动,根本没时间考虑发展新党员。现在全国各地的“四清”运动已经从开始的“清帐目、清仓库、清工分、清财物”发展成了“清政治,清经济,清组织,清思想”的“大四清”。各地学习“桃园经验”,先搞“扎根串连”,然后搞“四清”,再搞对敌斗争;对待基层组织和基层干部是“又依靠,又不完全依靠”;对于“四不清”严重的干部和他们上面的保护人要用各种办法去抵制。党中央大力宣传“桃园经验”,提出“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督促各地注意阶级斗争和社会主义教育问题。作为教育阵地的学校当然要响应国家号召,首要任务是抓紧组织高校师生参加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使他们在实际斗争中接受教育和锻炼,提高社会主义觉悟,改造世界观。所以,这个时期,各个学校都忙得很。

李佳欣他们这些学生怎么可能了解国家局势,了解为什么党总支一直不发展学生党员的原因呢?不过,即使是最笨的学生,都感觉到了学校里的政治气氛越来越浓,像弥漫了浓重的火药味一样,不知什么时候遇到火星,就可能被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