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鲸歌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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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座头鲸宝宝出世

随着外面一声“快看快看”的轻呼,陶淘犹如一只精瘦的猴子,率先从房间内蹦了出来,冲上船头。吉蒂宛若一只轻盈的燕子紧跟在他后面。而排在第三个的包笑笑就没这么方便了,谁叫他的腰围足足比陶淘大了两圈儿呢?他像一大块儿胖胖的面包,气喘吁吁地紧跟几步,才勉强跟上前面的两个伙伴。

朝海面上望去的一瞬间,三个孩子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就在距“星辰号”船首约三十米的地方,一个巨大的背部正缓缓地升出海面,被顶起的海水从它那黑亮的皮肤上向四周倾泻下来,小瀑布一般。陶淘一眼就认出,这是一头座头鲸,又叫做驼背鲸。它的背部不像其他的鲸那样平直,而是向上拱起,然后又缓和地弯下来。多美呀!这让陶淘一下子想起他们学校后面的小山坡。陶淘和包笑笑经常趁着活动课的时候,偷偷溜出校门,把屁股当滑板,从长满青草的山坡上一溜而下,那感觉,别提多爽了。要是也能在座头鲸背上滑一下,那滋味一定超爽!

陶淘只觉得自己的一双眼睛不够用。海水清澈透明,那大家伙潜在水面下的身体,恐怕能装得下两间教室。它那对长长的鳍肢,就像小号船帆似的,足有身体的三分之一长。陶淘闭着眼睛都知道,它的嘴边有一溜大西瓜般的肉疙瘩,每个肉疙瘩上面一定都长着一根毛。陶淘甚至还看到,它那大篮球般的眼睛向自己瞄了一下,那眼神是那样纯净,那样温和,就跟上次在西溪牧场看到的奶牛的眼神一样。就冲这眼神,陶淘敢说,这大块头一定不会小肚鸡肠,只要自己提出跟它交朋友,它一定会伸出那只船帆似的巨鳍,跟自己握手呢。

随着“噗”的一声巨响,一股粗壮的水柱从座头鲸的鼻孔里冲天而起,跟陶淘他们校园内的喷泉一模一样。不,比校园内的喷泉棒多了。这是座头鲸在换气呢。陶淘突然看到,就在离座头鲸不远的水底下,居然出现一个人影,定睛一瞧,那不正是舅舅孟子夫吗?他穿着潜水服,手里还拿着摄像机,敢情是想近距离拍下鲸的画面。舅舅不愧是海洋生物研究所的专业摄影师,他就是酷!再看看船上,人们也纷纷拿出相机、手机,正“咔嚓、咔嚓”地拍个不停。一个念头突然像青蛙一样跳进陶淘的脑子里,这个了不起的念头一产生,陶淘立刻激动得连小脚趾都要跳舞。他“嗖”地钻出人群,把相机往吉蒂手中一拍,说了声“给我拍照!”没等吉蒂反应过来,便跑得没了影。

五秒钟后,陶淘出现在吊起的小艇处。他双手抱住扳手使劲一扳,随着辘轳的转动,小艇便“吱吱”地朝海面降去。然后,他把软梯甩出舷外,像猴子一样蹿出船舷,抓着软梯朝下爬去。这套动作,不知看到舅舅他们重复过多少遍,陶淘觉得太简单了,比他们在体育课上跳山羊还容易。

五分钟后,陶淘便划着小艇绕过了星辰号的船首,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随着船头上众人的惊呼,陶淘得意得满脑袋的发丝都要竖起来了。站在船头上看有什么了不起?我就是要到座头鲸的身边去,跟它铁哥们儿一样合张影。哼,班里的黄大为不就是跟他老爸去了趟“新马泰”吗?天天在班花米香香面前吹牛。陶淘计算过,黄大为吹牛的那个星期,米香香正面看自己的次数,总共不超过五次,而看黄大为的次数超过了35次。这回有了和座头鲸的合影,看谁牛。

船头上,包笑笑挥着啃剩的半个苹果,急得直跳脚:“陶淘,带上我!带上我!陶淘,你不够哥们儿!”

陶淘心里说,带上你?这回要是带上你,咱俩谁都走不了,谁叫你光顾着吃。陶淘握着桨,奋力朝那不远处的庞然大物划去。虽然这艘小艇对陶淘来说大了点,桨的分量也不轻,但他心里美,浑身便像充足了气的气球一样,劲头足着呢!

这时,陶淘身侧的水面“哗”的一声,艇身朝一侧一歪,一个人钻出水面,攀住艇身。陶淘顿时觉得手底下重了许多。

“陶淘,你想干什么?”舅舅脸上虽然挂满水珠,但生气的表情一览无余。陶淘可不在乎,他手底下没停,依旧一下一下吃力地划着,拖着舅舅一点点向前走。

“舅舅。”陶淘的声音有几分高亢,那全是因为兴奋,“我要跟座头鲸合个影!”

“胡闹!”舅舅用力拖住船,他的声音不敢太高,因为那庞然大物就在面前,“快给我回去!”

“舅舅,没事儿。我在书上看到过,座头鲸脾气好得很,是我们人类的朋友。”

“对,座头鲸是性情温顺。可是,它那么大个儿,力气非常大,万一它一不小心误伤了你,你的小命可就完了。况且,这头雌鲸就要生宝宝了,鲸爸爸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敏感,要是谁敢靠近雌鲸,它可就不客气了。”

啊?是这样?尽管陶淘向来胆大包天,但听舅舅这么一说,心里也不禁有些发毛,手底下也不敢使劲儿了。可是,鲸爸爸在哪儿呢?

就在这时候,小艇下的海水忽然翻涌起来,紧接着整个艇身被一朵巨大的浪花顶起,确切地说,是被大门板似的鳍肢掀起,小艇被抛离水面足有三尺高,只差一点点就倒扣过来。陶淘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可怜的小艇便被驱离原来的地方四五米远。紧接着,一头足有三十来吨重的座头鲸高高地跃出水面,巨大的尾鳍还拖在水里,便在半空中一个转身,“轰”的一下,小山般地砸进水里,那溅起的水花,足有四层楼高,小艇又一次被抛上了浪尖。陶淘听见吉蒂尖叫着:“陶淘,当心!”

在那一瞬间,陶淘一下子理解了“一叶扁舟”的意思。以前温老师在课堂上讲的时候,陶淘怎么也不能领会,船再小,那也比树叶大得多,怎么能把一条船比成一片树叶呢?可是现在,这条船不就跟一片树叶差不多吗?要是再被掀得重一点,只怕就得跟树叶一样飘得无影无踪了。要不是陶淘条件反射地抓住了船舷,此刻他已经掉进了海里。那把他用来划水的浆,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甩脱了手,漂在了十米外的海面上。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陶淘看清楚了,袭击他的是另外一头座头鲸。没错,先前看到的那一头,还在原来的地方游动着。这一头,肯定是那头没出世的鲸宝宝的爸爸,刚才它就在什么地方埋伏着,时刻准备保护鲸妈妈呢。它那双又大又有力的尾鳍,在海面上搅起一个又一个漩涡,好像是在警告:谁要再敢靠近,我就把它拍成烂柿子!它可一点不用吹牛,刚才它要是想攻击陶淘的话,只需把那几十吨重的身子往小艇上一砸,陶淘连同小艇就全成碎片了。

陶淘吓得一点也不敢动弹,连身上被水花溅得透湿,也丝毫没有觉察到。不知不觉间,小艇悄悄向后移动了两米,那是舅舅在水中悄悄往后拖着小艇。而每往后退一点,鲸爸爸的示威动作就小一些。看看差不多了,舅舅才停下来,对陶淘低低地吩咐了一句:“待着别动。”便又潜入水下。

陶淘这才从恐惧中缓过神来,偷偷瞄了一眼星辰号,众人正在船头上盯着他呢。特别是吉蒂,眼睛瞪得比谁都圆。可不能让人瞧扁了。陶淘想着赶紧重新挺起胸膛,还故作潇洒地朝星辰号挥了挥手,一只手掌拢到嘴边,冲着星辰号上的人嚷了一句:“没事儿!”然后觉得没喊到位似的,又重复了一声。当然,他的声音比蚊子高不了多少。能高吗?巨鲸可就在眼前呢,它们的耳朵灵着呢。陶淘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害怕,要是换了别人,只怕早吓得尿裤子了,连一个字儿也别想喊出来。

舅舅呢?陶淘低头找了一阵,终于在不远处的水底下看到了孟子夫舅舅的身影,舅舅又悄悄地朝那头雌鲸游近了一点。陶淘顿时对舅舅钦佩不已,舅舅的胆子可真大。

舅舅手中的摄像机正对准那头雌鲸拍个不停。陶淘有点不明白,那头雄鲸不是离舅舅更近吗?他为什么不拍它呢?转念一想,顿时明白过来,雌鲸肯定就要生了!想到这里,陶淘不禁也激动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那头雌鲸。

可是,那头雌鲸看上去又不像是要生孩子——当然,陶淘也没见过生孩子,不知道生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要生孩子了,接生婆端着盆进入屋子,喊上几嗓子“使劲儿,使劲儿!”之后“哇”的一声啼哭,孩子就出世了。这时,那头雌鲸在水里不停地翻动着,好像哪儿痛,又好像很烦躁。这一点陶淘倒是有点体会。有一回他肚子痛,也就是这样满床打滚儿。要生孩子之前,肚子会很痛吗?

陶淘正疑惑着,忽然看见雌鲸不再动弹了,它的尾部下面喷涌出一股暗红色的液体,那么多,跟小溪似的,把一大片海水都染红了。陶淘吓了一大跳。雌鲸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可也没见谁伤害它呀!正疑惑之时,陶淘忽然看见一头小鲸的脑袋从雌鲸的尾部下面冒了出来。陶淘绕过弯来,原来是鲸宝宝出世了!雌鲸扭动着巨大的身体,喷出来的鲜血越来越多,那一片海水也越来越红。而鲸宝宝也正一点一点向外挣扎着,露出的身子越来越多。

陶淘的嘴巴张得老大,盯着这前所未见的场面,全然忘记了一切。他的脑子里倏忽冒出一个念头:雌鲸很痛,它一定很痛。你看它流了这么多血,它会死吗?妈妈生我的时候也流血吗?也很痛吗?十一年前,我也像这头小鲸一样,从妈妈的身体里往外挣扎吗?陶淘只觉得心跳一阵比一阵快,喉咙口发紧、发涩,一个强大无比的词语从陶淘心底升腾起来,几乎就要夺口而出——妈妈!不知怎么搞的,刹那间,陶淘热泪盈眶。

海水里,鲸宝宝还不太会游泳。它的身子有点歪斜,那对嫩鳍努力摆动着,与其说是在游,还不如说是在水里挣扎。它感到肺里有点闷,现在它需要呼吸空气。如果再不浮出水面的话,它就要呛水了。可是,它还没有体验过,不知道呼吸空气是怎么回事。这时,鲸妈妈掉转身子,用它那巨大的嘴巴轻轻触了触鲸宝宝,发出一声低低的呢喃般的“昂——”,然后钻入鲸宝宝身子底下,把它温柔地向上抬起。鲸宝宝的身子很快露出水面。本能地,一股不太高的水柱,从鲸宝宝的鼻孔里喷出,那是鲸宝宝来到世间呼吸的第一口空气。鲸宝宝感到胸中烦恶顿除,有说不尽的爽快。啊,空气多好!这就是呼吸!鲸宝宝头一低,朝水里潜去。这回,它的身子不怎么倾斜了,两片稚嫩的前鳍也划得像模像样了,本来游泳就是鲸的看家本领嘛。划了几下,不用妈妈托,鲸宝宝自己冒出了水面,“噗”的一下,喷出一股一米多高的水柱。聪明的鲸宝宝已经学会自己呼吸了!

鲸妈妈游过来,用宽大的尾鳍轻轻拨弄了鲸宝宝一下,它侧着身子,把乳头凑近鲸宝宝。仿佛有一股魔力吸引着,鲸宝宝一下子衔住了乳头,随着鲸妈妈肌肉的收缩,乳汁犹如一股甘泉,汩汩地流入鲸宝宝口中。鲸宝宝是那样惬意,两片前鳍分搭在乳头周围,仿佛一个婴儿抱着母亲的乳房一般。鲸妈妈则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它的眼睛半合着,仿佛醉了一般,尾鳍轻轻摇摆着,口中还发出低低的、婉转的吟哦声,仿佛是萨克斯吹奏出的小夜曲,那一定是鲸世界里的摇篮曲。所有的人,不管是离得远的,还是离得近的,全都看呆了,连拍照都忘记了。

而海水里,鲸妈妈产仔时流的血在迅速凝结着。陶淘在书上看到过,鲸妈妈的血凝结得非常快,因为凝结慢了,便有可能引来海上霸王——虎鲸,那可是它们的天敌。

从海里一上来,陶淘就迫不及待地直扑电脑。他要把今天见到座头鲸生宝宝的情景,公布在他们五(2)班的QQ群上。

吉蒂这小丫头的拍照水平还真不赖,不愧是摄影家的女儿。陶淘最中意的一张照片,是被鲸爸爸的鳍肢高高掀起的那张。这种场面谁经历过?照片上,陶淘那猴子一样精瘦的身躯,仿佛要飞起来一般。他的脸庞上虽然带着一丝惊慌,但这有什么?孙悟空被哮天犬咬的时候,不也把嘴巴张得老大?他照样是个大英雄!

陶淘还为刚出生的小座头鲸取了个名字——憨憨,吉蒂和包笑笑一致赞同。小座头鲸那憨头憨脑的样子,叫这个名字太合适了。

陶淘把这些照片往他们班的QQ群上一发,果然立刻引来一片惊呼,还有人把它传到了整个年级的QQ群上,很快就有人称陶淘为鲸骑士。陶淘心里那个美呀。他都能想象得出,一旦他再次走入校门,一定是万众瞩目,那帮学兄学弟学姐学妹们为了看他,保准个个的脖子都得仰出颈椎病来!

其实,这些人怎么看,都无所谓。陶淘只在乎一个人,那就是班花米香香。事实上,陶淘参加这次活动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米香香。当然,这一点除了陶淘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米香香。这可是陶淘心中的绝对秘密。可以这么说,这是这个小小少年有生以来的第一个真正的秘密,它完全不同于从前偷偷打了一回游戏机,或者是悄悄往女同学文具盒里塞了一条毛毛虫,或者是在发回家的试卷上,偷偷模仿家长签了一回名。

那还是从上五年级的第二个礼拜开始,陶淘突然发现,米香香真的那么好看,比起校花秦荔来,一点不差。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其实上幼儿园时,陶淘就跟米香香同班,他只记得米香香娇声娇气的,动不动就哭鼻子,讨厌死了。可现在,陶淘觉得米香香的名字是那么好听,米香香米香香,大米当然香了,为她取名字的人,肯定比诸葛亮还聪明。有一段时间,陶淘一端起饭碗,就不由自主地想到米香香,就不由自主地想笑,把老妈弄得莫名其妙,问他笑什么。陶淘当然不敢提米香香,只好撒谎说,是老妈煮的米饭香,真好吃,把老妈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个秘密是那样庄严,那样神圣,还有一股沉甸甸的分量,但到底是什么,连陶淘自己也说不清。他可不承认这是早恋,他知道早恋是怎么回事。早恋是要写情书的,要写上“爱你一万年,海枯石烂心不变”之类的话。他表哥胡亦凡上初二,就跟他们班的班花早恋过,写的情书陶淘全偷看过,上面翻来覆去全是这些话,结果表哥被他老爸狠揍了一顿。陶淘可没写过纸条,他只是有点喜欢米香香。对,就是喜欢而已。他要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来向米香香证明他陶淘绝不仅仅是个调皮鬼,他还是灰兔街小学最最了不起的男生,他做的事情,灰兔街小学没人能比得了,比如跟座头鲸合影。

可高蹦蹦居然在QQ上怀疑,陶淘和包笑笑、吉蒂的这次科学探险机会,是靠陶淘走后门弄来的,因为陶淘的舅舅孟子夫正好是海洋生物研究所的摄影师。其实,这真是冤死陶淘了,他们三人是作为灰兔街小学课外科普小团队,一起参加某个杂志社举办的“海洋探秘科普小组”选拔活动,过五关斩六将,才被选中,来到亚罗湾考察神秘的座头鲸。因为合作出色,他们还得了“最佳合作团队”奖呢。陶淘还特地给他们这个三人团队取了个够炫的名字,叫做“超星组合”。

像高蹦蹦这种乱传谣言的人,陶淘才懒得理会他呢。今天唯一遗憾的是,没能骑上座头鲸的背。没关系,时间多着呢,总有机会的。灰兔街小学所有的同学们,你们就等着尖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