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婉与夷安这些日子书信往来,本就极好,此时便多说了几句,况这些不过是京中人都知道的,不过是山东遥远,消息不同,罗婉并不觉得冲撞,便与夷安细细地说道,“虽不是世子,这两个却最受烈王宠爱,一直将世子位视作囊中之物,因此猖狂的很。”
“再如何,也该对长辈恭敬,得志猖狂,实乃小人行径。”夷安淡淡地说道,“若烈王不是糊涂的人,就不该叫这样的东西做世子。”不然,大好的烈王府,只怕也败坏了。
不过,这是宠妾灭妻?活该败落!
“就是你的这话。”罗婉见夷静捂着脸往一旁去了,眼中带着神采,心中鄙夷,拉了夷安到一旁轻声道,“这两个听这意思竟是要常驻,你可不大好往外头来。”顿了顿,她便无奈地说道,“不是我说,这两个最是好色,姬妾不知多少,平白污了你的清名也不大好。”
见夷安感激地点头,她一笑,这才叹道,“烈王府六爷也来了,这位我虽只听说过,不过看言行做派倒是个规矩的人,只是可惜了。”
“可惜?”夷安想到方才确实有位六爷在外头等着,心中对这样并未仗着权势横冲直撞的人有些好感,便笑道,“生在王府,有什么可惜?”
“出身不好。”罗婉便低声说道,“他的母亲是最下等的歌妓,听说生的极美,烈王相中了从旁人家强夺来纳在身边,可惜福薄,生了儿子就血崩死了,后头又有人嘲笑烈王色迷心窍,烈王又恼怒这个给自己带了笑话的儿子,虽他最成材,又有爵位傍身,然而平日里待他极刻薄冷淡。”
见夷安皱眉,罗婉这才叹道,“亏了烈王妃当年心慈插手养了他两年,不然早就夭折了去,只是听说这位男生女相,有妖孽之名,在京中为人轻视,然如今投入军中,又仿佛是个杀人鬼,下手狠辣,百无禁忌,不知斩杀了多少人,虽有军功极盛,却叫人非议的不成样子。”
“出身如何,那与这六爷何干?”这人的遭遇,就见夷安想到了从前的自己,心中就有些激荡,此时便冷笑道,“叫我说,若是烈王管住了自己,哪里还有这些?既然生育子嗣,那歌妓怎么也是他喜爱过的,竟为了几句闲话,连亲子都能苛待,实在叫人齿冷。况,”她顿了顿,冷笑道,“这人有大志气,能舍了府中安逸投军,可见比那屋里的两个只知风月的不知强了多少,什么杀人鬼,难道对上了敌人,还要束手就擒么?!”
宠妾灭妻在前,不认亲子在后,烈王其人可见卑劣。
“你竟不觉得那人……”叫罗婉说,虽然那六爷可怜,然而却实在叫人害怕。
“出身不是错,妄自菲薄才是错。”夷安顿了顿,想到自己的身世,低声说道,“为了流言蜚语,忘记自己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才是错。”
她的目光中有奇异的怅然之色,明明灭灭的光在她的眼中闪烁不定,罗婉看着她,竟觉得这又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两个女孩儿对视不语,却不见远远的假山后头,一只修长的手扶着假山而出,一双清冽漠然的眼,看着夷安,慢慢地破开了寒冰。
远远的上房处,冷着脸的新城郡主的对面,却有两个眉目轻佻的青年低声说笑,其中一个,便望着外头,与自己的兄弟挑眉笑道,“方才的那位姑娘,倒仿佛与我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