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十里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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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抓贼风波

晚上,石亮久久难眠,思想如一匹脱缰的野马。

“这半年多来,我到底学了些什么?”石亮在心里暗暗问自己,他不知道,他只有自责、屈辱和愤慨。

他学未所进却在外面的世界里耳濡目染了许多世象百态,他为这个社会里的一些不公平和阴暗面而感到无比的愤慨,用他的话说“简直可以写一部八十年代目睹之怪现状了!”

工人的子女永远是工人;农民的子女永远是农民;国家招工、招干包括一些技校类的招生只要居民户,而农业户靠边站;有权有钱的人可以变着法儿搞什么内招、委培来安排自己的亲威和子女;城里人永远是那么轻松自在,而山里人永远是那么的如牛重载……想想这些世象不公,石亮的头都疼了。

你又能怎么样叫呢?自己算什么东西?一个微不足道的农民而已!他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份量和今后的打算。

现在高考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十里挑一,我能行吗?父母拼死豁命地供我上学,还不是为了让我能跳出这个深山沟沟到外面去找碗轻省饭吃?但不管干什么都是一样为了挣钱,俗话说“千里路上坐官也不过是为了吃穿”嘛!

钱这个东西就是好!在这个社会里,有了它几乎没有办不成的事儿,有了钱就有了胆!有了胆就敢闯敢干!有了钱就可以住洋楼、玩汔车;有了钱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有了钱就有了朋友、女人,……总之,有了钱就潇洒,就是爷!

他满脑子里都在想钱,似乎一迭迭四个人头的大票子在他眼前发着金光飞旋。

他在想,城里那些八、九岁的娃娃都能在街上耍称杆卖水果什么的挣钱,自己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还在刮父母的血本,太丢人了,他要学会赚钱,要疯狂地去赚钱!……

这晚,他做了个美梦,他梦见自己赚了好多好多的钱,成了万元户、成了百万富翁。他有高耸入云霄的大厦,他有了高级小轿车。

一天,他西装革履的和漂亮的夫人手挽手地走地大街上,很巧地碰见了秦小雨,他故意走上去把自己的夫人介绍给她,秦小雨羞愧地走了。

他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石亮!快起来!吃饭了!”妈妈的叫声打碎了他的美梦。

石亮睁开了疲倦的眼睛,“啊!太阳都出来一竿子高了”他一骨碌地爬起来自叹。

下了床,他环顾了一会自家这破破烂烂的房间,又回想了一下刚才的美梦,不仅哑然失笑。摇了摇昏沉沉的头,慨叹地说:“唉!钱,钱,钱这个****的东西呀!”

吃过早饭,石亮就在妈妈的目送下匆匆忙忙地下山了。该回校了,不过这次他有了新的追求,那就是“金钱”。

..

石亮变了。

经常有人看到他在街市、茶馆、剧院遛达,妈妈的叮咛、爸爸的嘱托、教师的期望,全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天下午,猴子请他去看电影,他俩慢悠悠地走到剧院门口。

买票的人拥挤不堪,猴子拍了拍石亮的胳膊,说:“哎!亮哥,你在这等着,兄弟我去买票去了!”说完就猴一样地窜了进去。

石亮望着猴子那瘦小的身体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的可怜像,不禁哑笑起来。

忽然,他发觉一只手伸进了狮子的裤兜。

“不好!有扒手!”石亮迅速地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那个家伙的衣领,大喝一声“我让你扒窃!”一使劲就把一个打扮时髦的大小伙给揪了出来。

这时猴子才反应过来,把裤袋一掏,惊叫道:“啊!我的70元钱!”

人群一阵骚乱,“哗”的都跑过来看热闹。

有的人还愤慨地叫嚷着“揍!”、“打死这个贼东西”、“把这坏种的手给剁了!看他还敢再偷!”……

石亮瞪着惊恐万状的扒手喝斥道:“快把钱掏出来!”扒手正欲掏钱,突然一伙气势汹汹地流气小伙闯了进来,围观的群众纷纷躲让。

为首一个穿着花衬衫,留着长头发的家伙冲上去,指着石亮的鼻尖,恶狠狠地骂道:“你是哪里的杂种、土刨子,竟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简直是癞蛤蟆的蝌蚪撵鸭子----找死哩!放开他!”

猴子一惊:“啊!这不是城里黑道有名的老大,人称‘牛头’的钱牛娃吗?这可惹不起!”就急忙上前去牛老大点头哈腰地赔不是:“原来是牛大哥的人,算了!算了!多有冒犯,请您多多包涵!改日我们一定上门赔罪!”

石亮从来还没有受过谁这样的臭骂,自尊心忒强的他觉得人格受到了严重的损伤,脸色顿时涨红。

他正在气头上,可又见猴子那般熊样,不由得怒火中烧,一咬牙,使劲地捏了一把那个扒手的肩膀,那小子疼得“妈呀!”、“哎哟”地乱叫起来。

牛头大怒,猛地一勾拳向石亮打去,石亮没来及躲闪,左脸被打得火辣辣地发疼。人群中这时又发出一些人的叫“好”声,猴子吓得在一旁瑟瑟发抖。

“****的!”石亮这下真的愤怒了,只见他把腰里的皮带紧了紧,大喝一声:“好吧!想打架,好!今儿就陪陪你练练!”话未落点,早一个劈空穿心脚飞了过去。

牛老大这样的地痞流氓哪见过这种凌厉的招式,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飞出了五尺多远,瘫在地上哼哼着就是怎么也爬不起来。

那一伙爪牙都傻了眼了,谁也不敢再近前,围观的人群中又发出了一阵惊呼:“哈,看不出,这小伙子还有两下子哩,好像练过功夫!”

这下猴子长了精神,赶忙大步上前,在石亮的身旁,把双手叉在腰间,摆了个丁字步,扎了个很威风的姿式,那意思是,“看你们这会还牛不?哼!”

牛头“哎哟、哎哟”了好一会才捂着胸口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给石亮和猴子恭敬地发烟,一边求饶:“大哥,别打了!兄弟我认栽了,服了,我服了!怪兄弟我有眼不识泰山!就饶、饶了我吧!”

石亮见牛头这会一下子孙子似的不住地求饶,起先一肚子的气就消了一半,就准备往影院里走。可是,这时猴子却不愿意了,仗着石亮的势子,倒剪双手度着方步过去质声问道:“牛头,你说咋解决这事?”

牛头急忙陪着笑脸,说:“有话好说,好说,不如就请二位大哥到夜来香酒楼去,兄弟我摆宴谢罪!谢罪!请吧!”

“这还差不多!哼!”猴子心里一喜,这可是县城最有名气和档次的大酒店了,能在这里搓上一顿可是太安逸了!哈。

牛头说着,就异常殷勤的上去连推带拉地把石亮和猴子请上了一辆红色的夏利车。那些刚才还围在一圈看热闹的人都觉得愣怔不已,这个横行街市的混混头儿,也不过如此嘛,连一个看起来比他还小的年轻人都打不过,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其实,大凡所谓的混混,不过就是纠集一伙小流氓仗势其人罢了,当他们真正遇到厉害高手,那个不是又磕头作揖的喊爹叫爷当孙子?

夏利车司机回转好车头“嘀嘀”地鸣叫了两声,便一溜烟地向城中心最繁华的地段驰去。

..

在夜来香酒店四楼的“牡丹厅”雅间,牛头专门摆了一桌十分丰盛的赔罪酒菜。

其实这样搞,牛头是有他的苦衷和目的。

因为最近,县城社会上又闪出一伙小青年,他们大多都是深受港台枪战、武打、艳情、仇杀影视片中那些江湖佚事诱导,拉帮结派,在社会上恃强凌弱,兴风作浪,全然不把他这个在县城黑道上滚爬了十几年的头号人物放在眼里,常常抢他的生意和地盘。

尤其是一个人称“死鸡”的小子,自恃练过武术,气焰最为嚣张,竟然公开和他作对,甚至公然在黑道上提出了“杀牛剥皮当老大”的恶毒口号。

牛老大也曾派弟兄们去教训过,可那小子手下个个身手不凡、心狠手辣,他们不但没有教训到人家,反而叫死鸡给修理得鼻青脸肿甚或零件不全。

“没法呀!谁叫他的人马本事不行哩?唉!”牛老大这一段时间心里一直在隐隐作疼,一直在生闷气,也一直在寻找对付死鸡的得力办法。但,可就是想不出来什么高招。

今天石亮那一脚,使他受益匪浅,也让他清楚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管黑道白道,发现和有效利用人才是至关重要的!

所以,当石亮还在怒目愤视的时候,他已从地上爬起来先笑了,因为他发现了他理想中的人才,他要采取“以夷制夷”的办法去消灭死鸡,去巩固自己在江湖黑道上的地位和势力。

要不是想拉拢和利用石亮,作为在道上早就成名的他,岂有挨了打还要设宴相请的事情?简直是开天大的玩笑!不过牛头的这些心思和伎俩,石亮他们此时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石亮长这么大哪进过这么富丽堂皇的酒店,哪进过这样雅致的餐厅用过钣,更别说吃过那满桌子的高级菜肴了,他和猴子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尤其是猴子,看到服务员不时端进来的一盘盘美食,涎水咕嘟咕嘟直往喉咙里倒灌。

牛头看着他们那傻里吧唧样,心里暗暗高兴地说:“两位兄弟,别发愣了!来,咱们动筷子吧!”

“好、好!”猴子早馋了,回应了一声,就一马当先地用筷子挟住了一只煎得金黄油亮的鸡公腿。

席间,牛头频频给他们劝酒、挟菜,并不时地说些很客气的道歉话、恭维话和笑话。

气氛友好起来,他们的话也就多起来,天南海北地侃,越谈越投机,越说越亲热,双方不时地交头接耳,握手抱拳,真好似不打不相识的梁山兄弟一般,先前的气愤和伤疼,皆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