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十里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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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突然相逢

石亮惊喜地对胖姨她们说:“看!乡亲们都来欢迎您们这些远方的贵宾来了!”

可不是吗?她们一下车,百十号男女老少就在村妇女主任的带领下,敲锣打鼓地迎了过来。

李秃子和铁嘴张这两个庙场的名角自然在人群的最前列。不知是为了遮住太阳的强光,还是为了装饰他那颗精光的秃头,李秃子今儿在头上戴了一个用柳条编制的“凉帽”,一抖一抖的,在人群里显得格外扎眼。

小高觉得很有趣,就碰了石亮一下,低声伴了个鬼子腔:“报告小队长,前面发现八路游击队的干活!”逗得石亮忍俊不止地哈哈笑了。

二驴子见李秃子这装扮,且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乐得扬了扬牛鞭梢冲着大伙胡诌起顺口溜来了:“人逢喜事老转少,秃子头上也长绿草”。大伙一听,都觉悟得好笑,哈哈乐了起来。

他们知道好戏就要开场了,只要“铁、秃、驴”碰到一起,就非搞出斗嘴的趣味事件来。

果真,李秃子不是省油的灯,便狠狠地回敬二驴子说:“懒毛驴,你别乱叫,小心胡骚情,你跌断腰!”

铁嘴张也急了,只见他把脚在石板上一跺,生气地指着驴儿和秃子开了腔:“你们两个大草包,只会秃子惹的毛驴叫。今天贵人来村峁,不赶快请进村却在这儿瞎胡闹!”

这三个活宝的一处顺口溜对仗,恰恰无形中增添了迎接客人的热闹气氛。

小高、任副经理和那两名年轻技术员都被山里人的这种拌嘴逗乐的娱乐形式吸引得抚掌叫好,大笑了好一阵子。

铁嘴张的话提醒了刘土根,刘土根心想:对呀!不能让客人们都站在这儿呀。只见他爬上一块石头坎,站在较高处,对村民们大声地说:“乡亲们,请静一静,还有一个激动人心的事情,请听我说。”

等底下的群众安静了些,他才喜笑颜开地说:“那就是我们这位尊贵的总经理夫人,给我们村送来了一套彩色电视接收什么来着,噢,接收系统,从此,咱们可以看电视了!可以看到外面的大世界了啊!”

“哎呀!这才僚哩!”

“感谢总经理”

“总经理万岁”

“……”

百十号群众,欢呼雀跃。他们甚至用上了当年祝愿领袖的词语来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胖姨从山民那一双双充满感激和信任的目光中,感到了一种沉重的责任和使命感!

面对这些淳朴善良的群众,你能忍心他们的贫困落后而不去竭力相助吗?听着山民们这些崇高的溢美之词,胖姨的脸色很严峻,她感觉不到快乐,相反的,在此刻,她突然感到有一种莫大的惭愧和汗颜,且有一丝丝隐疼在心里。

就在大家起步进村的时候,突然间,人群的后面骚动起来。十几个手持着各色鲜花的小学生,在一个头发有些灰白的瘦高个教师的带领下,从一个山坳里跑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整齐地喊着:“欢迎!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口号。

胖姨望着这一群衣着朴素的可爱儿童,眼睛不觉亮了起来,她停住了脚步,把目光急切地投向了那位朝她快步走来的男教师身上。

原来,石明理下午给学生上完了两堂课后,才组织好队列向村口跑来。

为了增强迎接的喜庆情调,半道上,他又领着孩子们在附近的山坡上各自采撷了一束飘逸着馨香的鲜花。

石明理也精心地挑选了几枝盛开的夏兰,这是一种秦巴山脉中特有的珍稀兰花,他寻思着要双手敬献给他儿子的大恩人。因为仅此而外,作为一个穷山沟的小学教师,他又能用什么去回报呢?

活泼可爱的孩子们把一束束鲜花分别敬献给了远方的客人,小高激动地抱起了一个最小的女孩,还剥了一个泡泡糖喂进了小女孩的口中,小女孩咀嚼了几下,高兴地向同伴直喊:“甜!甜!甜!”

石明理快步来到胖姨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才说:“想必您就是石亮的何姨吧,迎接来迟,真是对不住!您为石亮费尽了心,您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啦,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不会忘记!真不知如何才能报答您呀!今天,我诚挚地给您敬上一束兰花,以表示对您无比的敬重和对你们的衷心欢迎!”说完,他毕恭毕敬的双手把那束夏兰捧给了胖姨。

胖姨用颤抖的双手接过了兰花,泪花闪闪地盯着石明理。这就是明理哥吗?除了那双大眼睛外,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昔日的李玉和。你看他,灰白的头发,清瘦的面容,还有那微驼的背……啊!三十年的风霜剑雨难道对他这么苛酷!

胖姨这突然变化复杂的表情,没逃过近前群众的眼睛,石亮和小高更不例外。

那些群众都觉得奇怪,这个胖总经理怎么用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石明理呢?

铁嘴张取下老花镜,用手擦了擦,复又戴好,睁大了白眼珠子,使劲地望望胖姨又看看石明理,心里着实纳闷:“难道这肥婆中了邪不成?”

石明理也开始觉得有些异样了,难道我刚才讲的话有什么地方不对?不可能有错呀!这是咋回事?他又抬起头,想重新打量一下这位尊贵的夫人。

看到石明理这凄苦落迫的样子,胖姨的心里难受酸楚得厉害,泪水再也无法阻挡,“扑簌簌”喷涌而出。终于,她忍不住的哽咽道:“明哥,你真的认不出我了吗?我是香兰,我是何香兰呀!……”

石明理惊谔地睁大眼睛,一声:“明哥”唤醒了他对三十多年前的地记忆。

难道这位雍容华贵的夫人真的就是三十年前那个插队的女知青?他又认真地观察起眼前这位大恩来。

啊!是她!因为那颗长在下巴左侧的曾令他痴迷和铭记的红痣已豁然证明了一切。她就是过去的那个李铁梅。

石明理不再怀疑。他激动万分地上前了一步:“香兰,是你,真是你吗?这难道是真的!我简直都不敢相信啊!我们还会有再见的日子。”说话间,石明理迅速地擦拭了一下因兴奋而潮湿的眼睛。

已破啼为笑的胖姨急切地走上前去,紧紧地握住了石明理的那双满是老茧的手,使劲地摇晃着说:“明哥,是真的,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呀!”

看到这一对昔日恋人,在此地重逢地喜悦,小高给石亮他们使了个眼色,便带头鼓响了祝贺的掌声。

。。。。。。

一进村,刘支书就热情地把客人连同石明理一起请到了他家。他老伴和大儿媳殷勤而迅速地给端上茶水和饭菜。

山里人十分好客,在她们一边吃饭的当儿,刘支书的小儿媳妇又给她们接二连三地上了五、六道野味小炒。

吃完这顿过迟的午饭,黄昏已经悄悄地走上门来。

大家简单地开了个短会,商量了一下下一步的工作,最后,按照刘土根的意见把八名客人的生活住宿安排在六户条件较好的村队干部家中,这才各自散去。

。。。。。。

落日的余辉洒满了西山的峰顶,起伏的松波泛起了斑斑的红晕。那些被正午的骄阳烤蔫了的山花,这时又露出了笑靥,焕发了勃勃地生机。

山鸟已开始归剿,一只岩鹰久久盘旋在对面裸露的千仞悬崖上,时而俯冲,时而飞升着……

石明理陪着何兰踏着带露的青草、碎花,转过一个小山恋,轻轻地来到一条涧溪边。

溪水很清澈,两边长满了密密的嫩绿、嫩绿的水草,给人的感受十分舒心。

石明理默默地跟在何兰的后面,但飞扬的思绪就一直也没有沉静过。

埋藏了近三十年的情缘竟在这深山小村里重现。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实在令人太难以置信和接受。但这分明又是真真确确的事实!啊,情啊,你真是一个交织着爱恨悲喜,吮吸着酸甜苦辣的神秘主宰吗?现在我才真正想起了人们常说地那些诸如:“百年修得同船渡,万年修得共枕眠”、“有缘千里来相会”的千古哲语了。

何兰见石明理一直低头不语,好似有什么心思似的,便关切地问:“明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哦!不…..不是!”石明理很不自然地急忙回答。

“那你为啥不高兴地样子?一句话也不说?哼!”何兰有点不愉快地说,“是不是见到我使你不高兴了?”

“不!不!哪里哪里呀!”石明理慌忙解释说:“其实,香兰,我有一肚子的话想给你倾述,可着急着就是不知从何说起呀!说真的,香兰,这三十年来,我一直在心底珍藏着你、思念着你啊!”

“你骗人!你思念我?你想我?那你为啥不给我回信?”何兰气愤地打断了他的话头。

“你听我给你说”,石明理知道何香兰对他的误会一定是很深的:“你走后,我被他们投进了监狱,你写的信,当时我根本就没见到。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我当时真想一死了之,可是担心我那七十多岁的老娘承受不了,又担心你回去的安危,我才勉强活了下来。”